当我醒来的时候，不用去照镜子，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
我的视线变得模糊了起来，感觉上，应该是老花了吧。我拉开内裤一看，发现自己雄伟的十六厘米，已然不复存在了，看上去，像是一条萎缩的小蚯蚓。当然，有些夸张了。
TMD！失落的同时，难免会愤怒！这岁月的力量，还真是够强大的。
或许，我在睡眠之中，就已经感觉到，身体的机能，也就是生命力，在不断地流失。
我坐起身子之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头上掉落下来。
我不禁回身一看，哦，原来是头发。大把的头发，有黑有白，散乱地分布在床单上，枕巾上。
“哎，真的回不去了吗？”我感慨了一句，紧接着，“咳咳咳。”，发出了一阵咳嗽声。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皮肤就像是干树皮一样，没有什么水分，好似还有一些斑在上面。
扭动脖子的时候，不灵活倒是小事，还有些疼痛，腰椎也一样。
看来，年轻的时候，上多了网，坐久了，老了居然烙下了这样的病根，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这TMD，老得不成样了。奶奶的，我才不到六十岁，就成这个鬼样子了。”
我对着空气咒骂了一句。但心底，却好似要接受这个现实了。
我还能活多久？三天？两天？还是，更少？现在看来，这是我最想要时间的阶段吧。可惜，越是想要，却越得不到，这种痛苦，无疑是虐心的。
离开那家旅馆后，我又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讨厌，你个坏家伙。”
“老婆，是你太诱人了嘛。嘿嘿。”
一对幸福的青年男女从我身旁走过，真是羡煞我这等老家伙。
“莫璇。”我不禁想起了莫璇那张精致的面庞。下一刻，我从口袋中掏出了爱疯四，开机一看，不下二十个未接电话，还有不下三十条短信，所有的联系人都是一个名字----莫璇。
“这妞，肯定是急坏了吧。”我看着屏幕微微一笑，可笑容很短暂，我又陷入了忧郁和矛盾之中。
当我抬起头之时，发现，来到了一家熟悉的店门口。那家有名的服装旗舰店。我想起了那个老板。
“拜访一下友人吧。”我走了进去，正巧发现，里边的客人并不算多。老板坐在摇椅上，一脸惬意地喝着茶，与之前大不相同的就是，戴了一顶帽子，脸色有些苍白。
他见到我的时候，微微一愣，但很快，神色又缓和了起来。我想，他多半是记起了我，只可惜，这张皮囊骗过了他。
“还真是清闲呐。咳咳咳。”我的声音又低沉沙哑了许多，而且感觉喉咙有什么东西卡着，就好像有股脓痰咳不出又咽不下去一样。
几天时间，跨越了几十年的岁月，真TMD不习惯。
“老人家，您想要什么样的衣服？”老板站起了身子，看着我的眼神，带着几分恭敬。
哎，叫我老人家，听上去，还真是怪怪的。我也不过比你大个十几岁吧，老板。
“我只是来看看的。”我假装客人的模样，观望着琳琅满目的衣物，样式挺多，看上去，也还不错，只是这价格，都不大便宜就是。
“你们这里的衣服，还真是不错呢。老板，可要发大财了。哈哈哈！”听着自己发出的老人般的笑声，还真不是一般的怪异。
“您还真是会说话啊。哈哈。”老板也笑了起来。
他看向我，说道：“赚再多钱，这身体不好，那也是白搭啊。”
“哦？看不出，你有什么问题。”我转身面对着他，说道。年纪虽然大了，但辈分那可就高了起来。老人光环，让我感觉自己就像个长者一般。
“哎，这看得出的问题，哪里能叫问题。潜在的毛病，那才可怕，一旦发作起来，可就麻烦大咯。”老板一边说着，一边帮我打了杯茶过来。
人比较少，他也算是清闲了许多。不然，我也未必有这么好的待遇吧。
“说得倒也是。”我心想，我这看得出的问题，才叫大问题吧。
“再过一两个月，这店也不开了，回乡里，好好过日子去。”老板叹息道。
“这店不是开得好好的吗？你这才多大，这么好的店铺，就白白浪费了？”我吃惊地说道。
这个老板，也不过四十余岁的年纪。比起我，那可要小上许多了。这么早就开始享清福，未免有些诡异了吧。
“您挺像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我这人，倒是挺相信缘分的。您看。”
老板摘下了帽子，头上毛发，已经没了。我心想，这地中海扩散了？大海填平陆地了？
除此之外，倒没有太大的感觉。
之后，他又把帽子戴上了，笑道：“这化疗还真是难受。我的宝，全没了。哎。”
化疗？在我的印象之中，一般也只有大病，才会用到。也不知怎么回事，我却并没有太大的惊讶。
我问道：“什么病？”
他说道：“好像是什么癌吧。具体什么，我也没问太清楚。好在，发现得算早，还有得治。”
我暗暗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有治就好，有治就好。”
要是，我也发现得早，不知，是否有治。
他笑道：“虽说幸运，但这也给我敲了一个警钟。该陪陪家人了，不然，何时岔气了，都没人找得着。你说这多遗憾？生意是做不完的，钱，那也是赚不完的。有钱有有钱的过法，没钱，那也有没钱的过法，您说，是不是？”
该陪陪家人了。不然，何时岔气了，都没人找得着。
这句话，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或许年轻的时候，我未必会记得。但现在的我，却会因为一点点小事，而感触吧。
我说道：“确实，呵呵。”
“不好意思，您先挑着，有客人来了。失陪一下了。”店里走进了几个客人，老板和我打了声招呼，便迎向了他们。
我趁着人潮涌进，溜了出去。十分钟后，
“爷爷，您孙子给您来电话了。爷爷，您孙子给您来电话了……”
我掏出手机一看，是莫璇。正想按下拒听键，结果，老板的话，又在我脑海中浮现。
“该陪陪家人？不然，何时岔气了，都没人找得着。”
莫璇。
我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莫璇。”我说道。
“额？你是？”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
“我是陈默。”我继续说道。
“小默？可这声儿……”她的那份疑惑，更甚了几分。
我这才意识到，她为什么会疑惑。
我的声音确实变了许多，莫璇听不出来，那也是正常。毕竟，靠着这声音，也算瞒过了不少人吧。
“放心，是我。中间，出了点小插曲罢了。”我也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简单地说了一句。
“真的？”她的语气从疑惑转为了惊讶。
“恩，真的。”我说道。心想，她应该是相信了，倒也省了一番功夫。
短暂的沉默过后，莫璇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到底是谁？快点把小默叫来。不然，不要说你，我连他也饶不了。关机一天了，也不回个话！真是可恶！”
莫璇的声音带着几分抱怨和愤怒。好吧，不止是回到了原点那么简单，好似偏离了很远。
“你这妞。我什么干嘛要骗你？”我没有理会她，继续说道。
或许，我很享受这样的聊天方式吧。多听听莫璇的声音，于我来说，都是一种幸福。
原本，我还以为，与莫璇通话，自己的内心会很害怕，很恐惧。
可现在看来，那终究是我以为吧。
我的时间，也不知剩下几天了。我想，我该好好珍惜了。
“喂，你这人，到底是谁啊！该不会是小默的同事吧？小默，他到底在哪？你快告诉我啊！”
“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喂，你怎么不说话呢！他人在哪儿？你快说啊。真是急死人了！”
听着她着急的声音，我不由地笑了。与此同时，我突然感觉自己病态了。
哈哈哈！
“他说，他待会儿就去找你。”既然，她不信，那我只是将计就计了。
“你果然是和那个坏家伙串通好了！耍我是吧！”莫璇似乎恼羞成怒了。
“他问你在哪儿。”我笑着脸，说道。
“叫他赶紧回咱家！不然，家法伺候！”说完，莫璇就气嘟嘟地挂了电话。
咱家！还真是亲切。这妞似乎已经先住进去了。
正巧，去八十平米的路上，也要经过父母那儿。掏出爱疯四一看，发现已经中午了。既然已经和莫璇打了招呼，也不差这些时间吧。
来到家门口，我正犹豫要不要开门。
“该陪陪家人了。不然，何时岔气了，都没人找得着。”老板的话，又在我脑海中浮现。
我深吸一口气，掏出钥匙，轻轻地打开了家门，发现母亲正低着头想着什么，父亲着抽着闷烟，客厅里乌烟瘴气的。晴晴，却不知在哪儿。
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潜入。
“爸，妈。你们这是干嘛呢？”我忍着泪水，挤出了一副笑容。也不知，他们听得出这是我的声儿，也不知，他们能否认出，我这副皮囊。
我似乎感受到，这声音，在空气中慢慢传播开来。
这一刻，时间似乎都变得缓慢了起来。
当声音触碰到妈妈耳朵之时，妈妈的第一反应不是发愣，而是转过头来。
老爹呢？他与妈妈不同，先将烟放在了桌子上，便也转过了头来。
这个不正常的老爹，他的反应，倒是让我有些讶异。
“你是？”妈妈很正常地流露出惊容。
“妈的，我还以为儿子回来了。”老爹却是一脸的郁闷。
声音没有骗过，这副皮囊终究还是成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