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相如（约公元前172—前118），字长卿，蜀郡成都（今四川成都）人。景帝时，以赀为郎，任武骑常侍。后客游梁，为梁孝王门客，与枚乘等辞赋家交游。武帝时，因善作辞赋，被召为郎。曾奉命出使西南夷。后又拜为孝文园令。病卒于家。有《司马文园集》。
子虚赋
【导读】
《子虚赋》与《上林赋》是司马相如的代表作，它们非作于一时，但内容承接，本为一篇，《文选》始分为两篇。这两篇作品也是汉大赋的典范之作，为汉代铺张扬厉的散体大赋确立了比较成熟的形式，后来的一些描写帝都、宫苑、田猎的大赋，无不受其影响。《子虚赋》假设楚臣子虚出使齐国，出于维护自己国家尊严的目的，他向齐王夸耀楚国的辽阔和云梦游猎的盛大规模。而乌有先生不服，说齐国的地大物博远胜于楚，并批评子虚不称赞楚王的德行，而夸耀其游猎云梦的侈靡，这种做法是在“彰君恶”。《上林赋》则写亡是公对子虚和乌有都提出了批评，他指出，天子在上林苑游猎时的壮观场面，绝非齐、楚等诸侯国可比，接着通过天子对奢侈生活的反省，提出应节俭、爱民，行“仁义”之政。这样，通过三个人的对话，显示出三种思想的高下：子虚炫耀物资之盛，最为浅陋；乌有先生重道德修养，较有见识；而亡是公站在大一统盛世强国的高度，充分强调了“天下大治”的政治理想，最为高明。
《子虚赋》写子虚夸赞楚王云梦游猎盛况的一部分非常精彩。作者对云梦的景物之美和游猎场面作了极为夸张、细致的描绘和渲染，在铺陈描写的过程中，大量使用三字和四字的短句，其中间杂长句，有时又形成了排比、对偶，音节短促，句法灵活，文采斑驳陆离，让人目不暇接，使作品展现出纷繁华茂的巨丽之美。
楚使子虚使于齐，王悉发车骑与使者出畋[1]。畋罢，子虚过奼乌有先生[2]，亡是公存焉[3]。坐定，乌有先生问曰：“今日畋乐乎？”子虚曰：“乐。”“获多乎？”曰：“少。”“然则何乐？”对曰：“仆乐齐王之欲夸仆以车骑之众，而仆对以云梦之事也[4]。”曰：“可得闻乎？”子虚曰：“可。王车驾千乘，选徒万骑，畋于海滨，列卒满泽，罘网弥山[5]。掩兔辚鹿[6]，射麋脚麟[7]。骛于盐浦[8]，割鲜染轮[9]。射中获多，矜而自功，顾谓仆曰：‘楚亦有平原广泽游猎之地，饶乐若此者乎？楚王之猎，孰与寡人乎？’仆下车对曰：‘臣，楚国之鄙人也。幸得宿卫十有余年[10]，时从出游，游于后园，览于有无[11]，然犹未能遍睹也，又焉足以言其外泽乎[12]？’齐王曰：‘虽然，略以子之所闻见而言之。’
仆对曰：‘唯唯。臣闻楚有七泽，尝见其一，未睹其余也。臣之所见，盖特其小小者耳，名曰云梦。云梦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山则盘纡岪郁[13]，隆崇峍崒[14]，岑崟参差[15]，日月蔽亏[16]。交错纠纷，上干青云。罢池陂陀[17]，下属江河。其土则丹青赭垩[18]，雌黄白坿[19]，锡碧金银[20]。众色炫耀，照烂龙鳞[21]。其石则赤玉玫瑰[22]，琳琘昆吾[23]。瑊玏玄厉[24]，碝石碔砆[25]。其东则有蕙圃[26]：蘅兰芷若[27]，芎菖蒲[28]，江蓠蘪芜[29]，诸柘巴苴[30]。其南则有平原广泽，登降陁靡[31]，案衍坛曼[32]。缘以大江，限以巫山[33]。其高燥则生葴菥苞荔[34]，薛莎青[35]。其埤湿则生藏莨蒹葭[36]，东蔷雕胡[37]，莲藕觚卢[38]，庵闾轩于[39]。众物居之，不可胜图[40]。其西则有涌泉清池，激水推移。外发芙蓉菱华[41]，内隐巨石白沙。其中则有神龟蛟鼍[42]，玳瑁鳖鼋[43]。其北则有阴林，其树楩楠豫章[44]。桂椒木兰[45]，檗离朱杨[46]，樝梨梬栗[47]，橘柚芬芳。其上则有鹓雏孔鸾[48]，腾远射干[49]。其下则有白虎玄豹[50]，蟃蜒犴[51]。
‘于是乎乃使诸之伦[52]，手格此兽[53]。楚王乃驾驯之驷[54]，乘雕玉之舆[55]。靡鱼须之桡旃[56]，曳明月之珠旗[57]。建干将之雄戟[58]，左乌号之雕弓[59]，右夏服之劲箭[60]。阳子骖乘[61]，孅阿为御[62]。案节未舒[63]，即陵狡兽[64]，蹴蛩蛩[65]，辚距虚[66]。轶野马[67]，陶[68]。乘遗风[69]，射游骐[70]。倏眒倩浰[71]，雷动猋至[72]，星流霆击[73]。弓不虚发，中必决眦[74]。洞胸达掖[75]，绝乎心系[76]。获若雨兽[77]，揜草蔽地[78]。于是楚王乃弭节徘徊[79]，翱翔容与[80]。览乎阴林，观壮士之暴怒，与猛兽之恐惧。徼受诎[81]，殚睹众物之变态[82]。
‘于是郑女曼姬[83]，被阿[84]，揄纻缟[85]，杂纤罗[86]，垂雾縠[87]。襞积褰绉[88]，纡徐委曲，郁桡谿谷[89]。衯衯裶裶[90]，扬袘戌削[91]，蜚襳垂髾[92]。扶舆猗靡[93]，翕呷萃蔡[94]。下靡兰蕙[95]，上拂羽盖[96]。错翡翠之威蕤[97]，缪绕玉绥[98]。眇眇忽忽[99]，若神仙之髣髴。
‘于是乃相与獠于蕙圃[100]，媻姗勃窣[101]，上乎金堤[102]。掩翡翠[103]，射[104]。微矰出[105]，孅缴施[106]。弋白鹄[107]，连鹅[108]。双鸧下[109]，玄鹤加[110]。怠而后发，游于清池[111]。浮文鹢[112]，扬旌枻[113]，张翠帷，建羽盖。罔玳瑁[114]，钩紫贝[115]。金鼓[116]，吹鸣籁[117]。榜人歌[118]，声流喝[119]。水虫骇，波鸿沸。涌泉起，奔扬会[120]。礧石相击[121]，硠硠礚礚[122]。若雷霆之声，闻乎数百里之外。将息獠者，击灵鼓[123]，起烽燧[124]。车按行[125]，骑就队[126]。乎淫淫[127]，般乎裔裔[128]。
‘于是楚王乃登云阳之台[129]，怕乎无为，憺乎自持[130]。勺药之和[131]，具而后御之[132]。不若大王终日驰骋，曾不下舆。脟割轮焠[133]，自以为娱。臣窃观之，齐殆不如。’于是齐王无以应仆也。”
乌有先生曰：“是何言之过也！足下不远千里，来贶齐国[134]，王悉发境内之士，备车骑之众，与使者出畋，乃欲戮力致获[135]，以娱左右，何名为夸哉！问楚地之有无者，愿闻大国之风烈[136]，先生之余论也。今足下不称楚王之德厚，而盛推云梦以为高，奢言淫乐而显侈靡，窃为足下不取也。必若所言，固非楚国之美也。无而言之，是害足下之信也。彰君恶，伤私义，二者无一可。而先生行之，必且轻于齐而累于楚矣。且齐东陼钜海[137]，南有琅邪[138]。观乎成山[139]，射乎之罘[140]。浮渤澥[141]，游孟诸[142]。邪与肃慎为邻[143]，右以汤谷为界[144]。秋田乎青丘[145]，徬徨乎海外。吞若云梦者八九，于其胸中曾不蒂芥[146]。若乃俶傥瑰玮[147]，异方殊类，珍怪鸟兽，万端鳞崪[148]。充牣其中[149]，不可胜记。禹不能名[150]，卨不能计[151]。然在诸侯之位，不敢言游戏之乐，苑囿之大。先生又见客[152]，是以王辞不复，何为无以应哉！”
【注释】
[1]畋（tián）：射猎。
[2]过：过访。奼：“诧”的假借字，夸耀。
[3]亡：通“无”。存：在。
[4]云梦：古代楚地著名的大泽。
[5]罘（fú）网：捕兔的网。弥：满布。
[6]掩：用网掩捕。辚：车轮，这里指用车轮碾压。
[7]脚麟：抓住雄鹿的一脚。脚，用作动词。麟，此指雄鹿。
[8]骛（wù）：驰骋。盐浦：海滨的盐滩。
[9]鲜：指动物的生肉。染轮：血染车轮。一说取车轮上的盐和在生肉中吃。
[10]宿卫：在帝王宫禁中担任值宿和警卫工作。
[11]有无：有什么东西，偏义复词。
[12]外泽：宫禁外面的薮泽。
[13]盘纡、岪（fú）郁：形容山势曲折盘旋的样子。
[14]隆崇：山高峻的样子。峍崒（lùzú）：山高危的样子。
[15]岑崟（yín）：山高峻的样子。
[16]蔽：全隐。亏：半隐。
[17]罢（pí）池、陂陀：皆为山势倾斜的样子。
[18]丹：丹砂。青：青雘。赭：赤土。垩（è）：白土。
[19]雌黄：矿物名，即石黄，可制颜料。白坿（fù）：白石英。一说石灰。
[20]碧：青石。
[21]照烂龙鳞：色彩鲜明灿烂，有如龙鳞。
[22]玫瑰：火齐珠。
[23]琳：玉名。琘（mín）：一种次于玉的美石。昆吾：同“琨珸”，石名。昆吾本为山名，出美石，这里用来指代美石。
[24]瑊玏（jiānlè）：石名。玄厉：黑石。
[25]碝（ruǎn）石：石名，颜色白中带赤。碔砆（wǔfū）：石名，赤地白纹。
[26]蕙圃：种有蕙草的园圃。
[27]蘅兰芷若：四种香草名。蘅，杜蘅。兰，兰草。芷，白芷。若，杜若。
[28]芎（xiōnɡqiónɡ）：一种香草。菖蒲：多年生草本植物，根茎可作香料。
[29]江蓠蘪（mí）芜：两种香草。
[30]诸柘：即甘蔗。柘，通“蔗”。巴苴（jū）：芭蕉。
[31]登降：指地势高低起伏。陁（yǐ）靡：斜长的样子。
[32]案衍：形容地势低下。坛曼：平坦宽阔的样子。
[33]巫山：指云梦泽中的巫山，又名阳台山。限：界。
[34]葴（zhēn）：马兰草。菥（xī）：草名，形似燕麦。苞：草名，类似于茅。荔：草名，似蒲而小。
[35]薛：蒿的一种。莎（suō）：也是蒿的一种，其叶可制笠及蓑衣。青（fán）：一种水草，似莎而大。
[36]埤湿：低洼潮湿之地。埤，通“卑”。藏莨（zānɡlànɡ）：即狗尾巴草。蒹葭：芦荻。
[37]东蔷：草名，似蓬草，实如葵子，可食。雕胡：即菰米，俗名茭白。
[38]觚（ɡū）卢：一作“菰芦”，菰米的嫩茎和芦笋。
[39]庵闾：草名，状若蒿艾。轩于：即莸草，茎似蕙而臭。[40]图：计。
[41]外发：指水面开放。华：同“花”。
[42]蛟：传说中的一种动物，有鳞甲，尾如蛇。鼍（tuó）：今称扬子鳄。
[43]玳瑁（dàimào）：此指龟类动物。鼋（yuán）：龟类动物，似鳖而大。
[44]楩（pián）、楠（nán）、豫章：三种高大的树木。楩，黄楩树。豫章，樟树。
[45]椒：花椒。木兰：皮似椒而香，俗名紫玉兰。
[46]檗（bò）：黄檗，味苦，果实可入药。离：山梨。朱扬：赤茎柳。
[47]樝（zhā）：果名，形似梨，味甘。梬（yǐnɡ）栗：又名梬枣，形似柿而小。
[48]鹓（yuān）雏：鸟名，据说形态似凤。孔：孔雀。鸾：鸾鸟。
[49]腾远：猿类动物，善攀缘。射干：似狐而小，能攀缘。
[50]其下：指阴林的树下。玄：黑。
[51]蟃蜒（mànyán）：应作“獌狿”，传说中的巨兽，形似狸。犴（chū’àn）：一种猛兽。
[52]诸之伦：像专诸一样的人。诸，即专诸，春秋时吴国勇士，曾替吴公子光刺死吴王僚。伦，类。
[53]手格：徒手搏击。
[54]驯：驯服。：通“驳”，毛色不纯的马。
[55]雕玉之舆：用雕刻的玉装饰的车子。
[56]靡鱼须之桡旃：挥动用鱼须作为装饰的曲柄旌旗。靡，同“麾”，挥动。桡旃（ráozhān），曲柄的旗。
[57]曳：摇动、挥舞。明月：明月珠。
[58]建：高举。干将：吴人，善铸剑。此指宝剑。
[59]乌号：柘桑，木质坚硬，乌筑巢枝上，起飞时会被枝条弹击，而呼号不敢飞，故称“乌号”。可制弓。
[60]夏服：即箭袋。相传夏后氏有良弓箭，其箭袋名叫夏服。服，袋。
[61]阳子：即孙阳，字伯乐，春秋时秦国人，以善相马著称。骖乘：在车上右位陪乘的人。
[62]孅（xiān）阿：人名，善御马。
[63]案节：按下马鞭，使车马行走缓慢。未舒：没有尽意驰驱。[64]陵：践踏。狡兽：行动矫捷的野兽。
[65]蹴（cù）：践踏。蛩（qiónɡ）蛩：青色的兽，善于奔跑，形似马。
[66]距虚：动物名，似马，善奔跑。一说，距虚即蛩蛩，二者互文。
[67]轶：超过。
[68]（wèi）：车轴头。此处用作动词，以车轴头冲撞。陶（tú）：相传产于北海的兽，形似马。或说是野马，与上文的“野马”互文。
[69]遗风：千里马名。
[70]骐：青黑色有花纹的马。
[71]倏（shū）眒（shēn）倩浰（lì）：皆形容迅速惊疾的样子。[7
2]猋（biāo）：疾风。
[73]星流：指流星陨落。
[74]中：指射中。决：裂开。眦（zì）：眼眶。
[75]洞：贯穿。掖：同“腋”。
[76]绝：断。心系：连着心脏的经络、血脉。
[77]获若雨兽：形容被射中的野兽极多，像下雨一般纷纷落下。雨，动词，下。
[78]揜（yǎn）：覆蔽。
[79]弭节：即“案节”。
[80]翱翔容与：从容自得的样子。
[81]徼：拦截。（jù）、诎（qū）：此处皆指惊惶奔走、精疲力尽的野兽。
[82]殚（dān）：尽。众物之变态：各种野兽不同的姿态。
[83]郑女：郑地（在今河南省）女子。当时相传郑地多美女。曼姬：美女。
[84]被：通“披”。阿：一种轻细的丝织品。（xì）：细布。
[85]揄：拖曳。纻（zhù）：麻布。缟：素绢。
[86]纤罗：细薄的丝织品。
[87]雾縠（hú）：轻薄如雾的纱。
[88]襞（bì）积：裙上的褶皱。褰（qiān）绉：形容衣服褶皱很多。
[89]郁桡：此处形容衣服褶皱深曲的样子。
[90]衯（fēn）衯裶（fēi）裶：皆形容衣长飘逸的样子。
[91]扬：提举。袘（yì）：衣裙下端的边缘。戌削：衣服边缘整齐的样子。一说形容衣服剪裁合身。
[92]蜚：同“飞”。襳（xiān）：女子上衣垂下的长带。髾（shāo）：古代女子衣服上的装饰，形如燕尾。
[93]扶舆：盘旋升腾的样子。猗靡：形容婀娜多姿，体态美好的样子。
[94]翕（xī）呷（xiā）、萃蔡：皆为衣物飘动的声响。
[95]靡：通“摩”。
[96]羽盖：用羽毛装饰的车盖。
[97]错：交错，错杂。翡、翠：两种鸟名，翡的羽毛红色，翠的羽毛青色，可做装饰品。威蕤（ruí）：此处形容羽毛鲜丽的样子。
[98]缪绕：即“缭绕”。玉绥：用玉装饰的车绥。绥，执以登车的绳索。
[99]眇眇忽忽：缥缈不定。
[100]相与：指楚王与郑女、曼姬等一起。獠：田猎。
[101]媻（pán）姗、勃窣（sù）：缓缓行进的样子。一说在林莽间行走的样子。
[102]金堤：固若金汤的堤。
[103]掩：用网捕捉。
[104]（jùnyí）：鸟名，羽毛五彩，尾赤红。
[105]矰（zēnɡ）：短箭。
[106]孅：同“纤”，细。缴（zhuó）：系在箭尾用以射禽鸟的丝绳。
[107]弋（yì）：用带绳的箭射。白鹄：一种水鸟。
[108]连：连带射下。（jiā）鹅：野鹅。
[109]鸧（cānɡ）：即鸧鸹（ɡuā），青苍色，似雁。下：指中箭落下。
[110]玄鹤：黑鹤。加：为箭所中。
[111]清池：指云梦泽西部的涌泉清池。
[112]浮：此指泛舟水上。文鹢（yì）：指绘有鹢鸟的船，古代为天子所乘。文，绘有花纹。鹢，水鸟名，后作为船的代称。
[113]枻（yì）：船桨。
[114]罔：通“网”，网罗、捕捉之意。
[115]钩：钩取。紫贝：水产介类动物，紫地黑纹。
[116]（chuānɡ）：敲击。金鼓：乐器名，以金属制成，形似鼓。
[117]籁：萧。
[118]榜人：船夫。
[119]流：声音婉转悦耳。喝：歌声凄凉悲咽。
[120]奔扬：指波涛。
[121]礧（léi）石：大石。
[122]硠（lánɡ）硠礚（kē）礚：形容礧石相击所发出的声音。
[123]灵鼓：六面的鼓。
[124]起烽燧：燃起烽火。
[125]按行：按次序排成行列。
[126]就队：归队。
[127]（shǐ）：连续不断的样子。淫淫：渐进。
[128]般（pán）：指依次序连续而行。裔裔：流布的样子。
[129]云阳之台：即阳台，在云梦南部巫山之下。
[130]怕、憺：都是安静的样子。怕，同“泊”。憺，同“淡”。无为：安然无事。
[131]勺药：即“芍药”，古人认为有调和五脏的功用。
[132]具：备。御：进食。
[133]脟（luán）割：把鲜肉切成块状。脟，同“脔”。轮焠（cuì）：在车旁割肉烤炙。焠，烤炙。一说焠，染。
[134]贶（kuànɡ）：惠赐。
[135]戮力：并力。致获：使打猎有所收获。
[136]风：风俗。烈：辉煌的事业。
[137]东陼（zhǔ）钜海：东临大海。陼，水边，用作动词。钜，大。
[138]琅邪：山名，在今山东诸城县东南海滨。
[139]观：游观。成山：山名，在今山东荣成县东。
[140]之罘：地名，在今山东福山县东北。
[141]渤澥（xiè）：渤海的港湾。
[142]孟诸：古代薮泽名，在今河南商丘市东北。今已淤塞。
[143]邪：同“斜”。肃慎：古国名，在今辽宁、吉林、黑龙江一带。
[144]汤谷：神话传说中日出之地。
[145]秋田：秋天打猎。田，通“畋”。青丘：国名，相传在大海之东三百里。
[146]蒂芥：刺鲠。
[147]俶傥（tìtǎnɡ）：卓异不凡。俶，同“倜”。瑰玮：宏伟奇特。[148]鳞崪（cuì）：如鱼鳞般聚集在一起。崪，同“萃”，集。
[149]充牣（rèn）：充满。牣，满。
[150]禹：尧时为司空，辨九州土地山川、草木鸟兽。
[151]卨：古“契”字，尧时为司徒，主四方会计。
[152]见客：受到宾客礼接待。见，受到。
【延伸阅读】
《子虚赋》、《上林赋》：汉赋艺术新范式的确立
《子虚赋》和《上林赋》是汉赋中具有开拓意义和典范作用的代表作。它们在艺术结构、文学气象等方面都作出了可贵的创新。
《子虚赋》作于司马相如为梁孝王宾客时，《上林赋》作于司马相如被汉武帝召见之际，前后相去十年。在司马相如之前，宋玉的《高唐赋》、《神女赋》在形式上较为相近。二赋内容相似，分别写楚怀王和楚襄王梦遇巫山高唐神女之事，前者以铺陈高唐的景物为主，后者以描摹神女之美为主。但它们只是在题材上相关联，并非真正的上下篇结构。而《子虚赋》、《上林赋》则血脉相通，两篇作品中表现出不同思想意识间的交锋、辩论，内容上承接紧密，是一个统一的整体。
《高唐赋》和《神女赋》设为问答，出现了楚王和宋玉两个人物；枚乘的《七发》也假托楚太子与吴客的对话而展开。但这些作品所要表达的思想感情仍属于个体的性质，是“宋玉”、“吴客”的个人认识和感受。而在《子虚赋》和《上林赋》中，子虚、乌有、亡是公等人物所承载的身份、意义已完全不同，他们代表的已不是个人，而是一定的政治群体意识。这一变化对后来《两都赋》、《二京赋》等汉大赋作品中的人物设定有着重要影响。
在上、下篇之间，《上林赋》是对《子虚赋》的全面否定。《子虚赋》中，子虚代表的是一种陈旧的使臣意识，他和齐王之间的对话建立在国力崇拜的基点上；乌有先生崇德义，站在一个较高的基点对子虚“奢言淫乐，而显侈靡”的行为给予了否定。武帝即位后，偶读《子虚赋》，大为称赏，曰：“朕独不得与此人同时哉！”后武帝召见司马相如，相如表示，《子虚赋》乃叙诸侯之事，不足观，于是作《上林赋》。《上林赋》以亡是公尖锐地指出齐、楚均“不务明君臣之义，而正诸侯之礼”展开，盛夸汉天子上林苑之巨丽，以及天子在上林校猎的壮观；但接着，他又以汉家在品物繁盛方面对诸侯的超越，完成了对物质之美的根本否定，最终归之于节俭，因以讽谏，代以天下大治的政治理想。武帝看后大悦，以相如为郎。
这就鲜明地表现出司马相如认识上的变化。如果以前他也认为诸侯之事不足观，便不会有《子虚赋》的产生。这其中的变化，是汉代盛世的背景下时代观念的转变。赋作中，尊崇中央王朝的思想以及前所未有的汉家气象，完全是大汉王朝时代精神的折射，具有开创性意义；而作品篇幅宏大、气势充溢、以巨丽为美的审美特征，既是司马相如的艺术创新，又是汉人发扬踔厉的精神和自信心态的反映。它们标志着诸侯王文学向汉代盛世文学的转型。《子虚赋》、《上林赋》以其审美意识、文学气象上的种种变化，为汉代作家确立了一个具有鲜明艺术个性的典范，成为了后来辞赋作品的楷模。
[此处参考了许志刚《<；子虚赋>；、<；上林赋>；：艺术转型与新范式的确立》（载《文学遗产》2005年第3期）一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