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谁也帮不了你!”李山炮看着三胖子此时一脸乞求的样子,想象他之前游走在几个女人之间的样子,再联想起为了他跳河的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子,心里的厌恶越来越重。
三胖子没有注意到李山炮心里细微的变化,他此时,只想着让李山炮帮他找出这一系列蹊跷事件的原因:眼下虽然知道这镜子上的字迹只不过是一些小把戏,可是究竟是谁写的呢,写这些字的人,又有什么目的呢?
“她们家里还有什么人,后来有没有联系过你?”李山炮问道。这一点三胖子倒是也怀疑到了,搞这一套吓唬人的把戏,最有可能的就是女方的家人,寻仇的可能性最大。“可是,她们家人都已经搬走了,他们本来也不是本地人,出了这档子事,不久就举家搬回原籍去了。老家具体是哪里的,我也不清楚啊。”
“这件事情的善后处理怎么样?”李山炮追问到。“怎么叫处理的好呢,反正我这边赔了人家好多钱。对方家属没有再追究,因为她和家里关系本来就不好。”三胖子说,“事情办完之后,对方再也没有找过我,人搬走了之后,就再没听说过什么音信了。”
李山炮心里突然有些郁闷,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被几十万元钱换走了,这样的人际关系、这样的家庭,和这样的社会,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当年他在临省采访矿难事件的时候,也亲眼见过家属领完钱,锱铢必较丧葬费之后,连骨灰都不领就转眼消失的例子。想想这些莫名其妙丢了性命的死者,他们的死亡究竟有什么意义呢?一年若干起矿难,不能引起人们对矿山安全的注意;一年无数起因感情纠纷自杀或他杀的案件,不能引起人们对伦理纲常的重视。一切以金钱为准绳,一切以金钱为解决方案,这个社会,是越来越复杂了,还是越来越简单了呢?
“那就是说,你排除对方家人报复的可能性?”李山炮盯着三胖子,这眼神里有股悲哀,因为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为这个女子和她的家人悲哀;也有些矛盾心里隐约有对方不应该轻易放过三胖子的念头——毕竟,被扔进湖里的石头,在激起一个小浪花之后,再大的涟漪也终归要平静。
“应该可以排除。我听她说,他们家就她一个,亲戚们也早就没了往来。父母都是打工的,也没什么别的社会关系。”三胖子回答。
李山炮皱了皱眉,他明白了,因为现在的这个社会,没有钱,再没有社会关系,那基本上就和草芥一样。他想象着这家人,拿着几十万的赔偿金,搬回自己的老家,或者再到其他城市重新开启新的生活,失去一个女儿的事实,或许很快就被时间抹掉了。“你是不是恐吓人家了?”
”没有没有……“三胖子被问得有些结巴,”我就是托人跟人家谈了谈,劝他们拿了钱回老家去吧。“李山炮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三胖子嘴里”谈了谈“的意思,这些手上戴着大戒指、脖子上戴着一指粗金链子的混子,会找上另外几个戴着大戒指、套着金链子,身上胳膊上纹着乱七八糟黑乎乎一片的青皮们,去为他们”平事“,至于用什么样的手段,那都不重要。
“你别走啊山炮,我真没吓唬人家,毕竟我跟她还有感情呢,怎么会再做这种缺德的事情……”三胖子抓住李山炮的手,“你觉得你做得还不够缺德吗?”李山炮有些怒不可遏了,这十几年来,三胖子竟然已经成为他心里最鄙视的那一群人。
“我缺德、我缺德……”三胖子连声说,“我怎么能不缺德呢?”或许是触到了他的伤心处,三胖子眼里竟然一下子掉出好多眼泪来。这几串眼泪,让李山炮觉得三胖子可能尚未良心泯灭。他气呼呼的坐下,“那你说吧,你还有什么仇家?”
“仇家?那多了,啥样的算仇家呢?”三胖子颓废的坐下,做生意这么些年来,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什么样的人都求过,什么样的人都打过交道,有的也难免会得罪对方。这一段时间以来,他也把自己可能得罪过的人都捋了个遍,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喝酒时打过架的、办事的时候黑过钱的,各色各样的人等都详细回忆了一下,如果这都算仇家,那可多了去了。
“两条,一是跟你过节比较严重的,二是知道你和这个女人的事情的,必须同时符合这两个条件!”李山炮说。
三胖子眼前一亮,如果加上这样的条件,那可以又排除一大批人了。
“最近一个闹了点矛盾的,就得说是宋二了。”三胖子回忆道,“年前刚跟他闹了一回不痛快,要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要买我的尾矿库,我没卖。”
三胖子一点点认真回忆说,“跟你说实话,现在我是落魄了,跟同学们那都是硬挺着装装门面。头几年还行,手里有俩坑口,矿石价格还行,这几年采矿不行了,坑口都转了。眼下手里头就剩下两座尾矿库。”
“尾矿库也能赚钱?”李山炮感觉很奇怪。“当然能赚。你是外行,不清楚这里的路子。”三胖子说,“两块,一块是矿上自己不愿意找尾矿库,跟村里和上面打交道太麻烦,索**给像我们这样的人来办。第二块,尾矿库里扔个机器,还可以回收一点铁粉,别小看这些垃圾里的铁粉,没啥成本按,照样不少赚钱。”
”哦,说重点吧!“
“年前宋二找我,说要买我手里的一个尾矿库,价钱给的忒低了。我还纳闷呢,像他这样的老板,为啥非要买我这个小尾矿库呢,难道他也看上我这点小钱了,不应该啊?”说起生意上的事,三胖子平静了一些,点上一根烟,“我想既然你要,又不缺钱,就多开点价兑给他算了,反正这个库也用不了几年了,安监、环保的还整天找事。可是这小子嚣张惯了,说我开的价不行,至少要砍掉一半,我是惹不起他,可这割肉喂狼的事,我也不能干啊!”
说到得意处,三胖子翘起了二郎腿,“我二叔那也是有辈分的人,我让我二叔给顶回去了。后来听宋二放话说,谁二叔也不好使,这个尾矿库他要定了。我估计年后还得掰扯这事,我还正琢磨怎么对付呢?”
“你这座尾矿库在哪?”
“你知道,就在你们家村里,猫耳朵山下边那一个……”
“猫耳朵山……我们村……”一听到猫耳朵山这几个字,李山炮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但是究竟哪里不对,他也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