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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最后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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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缴款的最后期限,一大早张猛就打电话过来问刘流。刘流嘴里说没问题,心里却一点都不踏实,一个亿的资金,西部矿业一下子拿得出来吗?吕总去了鹰嘴崖查看现场,他要亲自去证实。到了下午三点多,拍卖公司的马总又打电话来询问,说截止到银行关门之前,钱还不能到位的话,国土局指示即时宣布拍卖无效,拍卖公司的佣金将从一千五百万拍卖保证金中扣除,禾鑫矿业公司还要承担再次拍卖的损失。

险象环生啊!刘流坐立不安,请示胡总工怎么办?老人家神态自若,说要相信吕总说得到就办得到。时间过得很快,直到五点钟,吕总敲开他的门说钱已到账。刘流摸了摸后背,发现全湿了。

晚上吃饭时,尹重对刘流很有意见,具体归纳为他太老实了,他这样说道:“流哥,你明知道张家村金矿值多少钱,却要将一半的黄金拱手相送,鹰嘴崖金矿价值上亿,也抵押给西部矿业,你到底会算账不?”

刘流就等着他发难,反问道:“你解释一下胡总工明知道金脉的秘密,为什么保留到现在?还有夏拉活佛,金子就在眼前却不为所动,为什么?更重要的一点你还没看明白,我们拿得出钱来吗?”

尹重摆不出个道道,又去找他的二锅头。其实刘流自己也没想明白,只是想自己的合作伙伴纯洁些,哪怕少赚点。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不能让胡总工失望,苦等40年的金脉啊,岂能送给别人?苏荃问:“老大,西部矿业是国企,国企有国企的毛病和弊端,和他们合作,以后会不会有麻烦?”

做决定之前,刘流花了整晚的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不担心是假的。但是从吕总在一天之内调动一个亿资金,他们之间的所有协议签署顺利这两件事来看,西部矿业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和办事效率。眼见为实,他只能说苏荃多虑了。苏荃慢慢地搓着修长的手指说:“我总觉得一切太顺利了,就像故事里的情节。”

第二天,《中州晚报》发表了一篇报道,又把刘流推向了风口浪尖。报道的主要内容是指在张家村金矿探矿权的拍卖中,国内某知名矿业公司打压有外资背景的投资者,结果让私营小矿主钻了空子,也许存在幕后交易。文章极尽渲染之能事,把一场公正的拍卖会描绘得黑暗无比,颠倒黑白。

苏荃气呼呼地买来报纸,刘流一看,文章的作者是黄晓娜,和他猜想的一样。尹重知道他俩的故事,说:“也许她后悔了,要报复你,要看你的笑话。”

刘流把报纸扔进了垃圾桶,举着市国土局的红头文件说:“由她去吧,西部矿业在规定的时间内缴纳了成交款,我们可以去省国土资源厅办理过户手续了。”

尹重仍旧心有余悸,问道:“人怕出名猪怕壮啊,省厅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又不认账啊?”

苏荃踢了他一脚:“你会不会说话啊?”

刘流哈哈大笑:“西部矿业是国企,号称航空母舰,资城市政府敢得罪这位财神爷吗?”

众人恍然大悟,苏荃还在为和黄晓娜拌嘴而气恼,这下兴奋地说:“怪不得你选择和吕总合作,原来是担心节外生枝啊!老大,你厉害。”

刘流说:“这不是全部原因,胡总工等待开发鹰嘴崖的金子四十年,我们要尊重老人家的意愿。共享的才是财富,我不可能与谭老板这些亿万富翁们去共享一张大饼吧,他们又不缺钱花。”

黄晓娜的闹剧没几天就收场了,因为资城市政府和省国体资源厅出面澄清了事实,在这种背景下刘流很快将探矿权过户到新成立的新丰矿业公司名下。根据《拍卖法》和省厅颁布的《探矿权管理办法》,虽然他持有的股份和西部矿业相同,但公司的法人只能由他担任。吕总犹豫了片刻,马上拍板。

成立公司之前,刘流召集在资城的所有兄弟们召开股东会,也邀请了胡总工、吕总和肖斌出席。股东会在肖斌的别墅里召开,尹重等人都面露喜色,但又有一丝担忧:终于看到胜利的曙光了,到底能收获多少呢?刘流知道他俩的心思,敲了敲桌子,提醒尹重联系上了牛大伟没有?既然他不能亲自来,就给他开个电话会议。尹重打了几次,说牛大伟的电话无法接通。牛大伟喜欢洗脚按摩,估计是到哪里玩去了。

刘流没在意,尹重和罗丹缩在沙发一头小声说话,刘流示意他俩不要再搞小动作,苏荃不满地说:“老大,你成了亿万富翁,这气势都不一样了啊?”

刘流也提醒她坐好,然后说:“光是我一个人当富翁有什么意思?叫你们来,就是要分配我们的胜利果实,我希望大家共同致富,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吗?”

尹重和罗丹的腰杆子立即挺直了,刘流问道:“你们认为这块大饼应该如何来分啊?”

尹重表示:“流哥,你出力最多,理应占大头。”

众人都点头同意,刘流说:“事业是大家的,我不是大家长,如何来分还要你们拿一个意见才好。”

尹重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如何决定,还是胡总工开口道:“你们啊,小刘既然表了态,就不要客气啦!按劳分配就是了。我提醒你们,有话当面说明,不要背后又有想法。”

苏荃也说做到问心无愧就好。尹重和罗丹与苏荃一起商量,尹重真的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圈,站起来宣布道:“新丰矿业公司股东持股比例如下,西部矿业持股50%,刘流持股25%,罗东5%,尹重4%,罗丹4%,牛大伟4%,肖斌4%,苏荃3%,高总1%,这就是我们的意见。”

这个方案很全面,把高总也考虑进去了,刘流没什么意见,吕总说股份分配是禾鑫矿业公司的家事,他没意见。尹重又问:“老大,新丰矿业公司的总股本是多少啊?我们可都没有钱用了。”

不只是他,刘流也没钱了,回答说:“注册资金两个亿,我和吕总商量好了,注册的钱先向西部矿业借支。以鹰嘴崖金矿做抵押的手续已经办理好了,除去支付的成交款,我们手上的资金剩下五百万元。”

吕总打断他说:“刘总,我走遍了大半个中国,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不在乎黄金的人,虽然你是个正宗的金矿老板。既然你这么大方,我西部矿业也不能小气,我们连夜开一个会,详查结果出来以后,如果证实张家村金矿确实是个大型金矿,我们提议将张家村金矿的矿权作价十个亿对外宣布,你有意见吗?”

张家村金矿转眼暴涨了10倍!刘流怎么也没有想到幸福会来得这么快,回想起受过的苦,他的心情难以用言语表达。他偷眼去瞧胡总工,老人家心安理得地摸着猛虎的头,并没有异样,他看不懂,怀疑那就是传说中的代沟。尹重终于放心了,建议晚上去狂欢庆祝,还建议刘流将罗东那部老丰田换了,换成最新款的路虎,这种新款车,不要说资城,就是中州都没几辆。刘流赶紧叫停,说还是低调点好,命重要。

众人仿佛看到了明天是多么美好,屋里笑声不断,猛虎在人群当中钻来钻去,茫茫不知为何个个眉飞色舞。胡总工又宣布西部矿业对矿权比例不持异议,委任彭总担任总经理,老姚为总工。又和刘流商量委任苏荃为副总经理,尹重担任管理部经理,他的具体任务是协调当地的关系。下一步的工作是进行地质详查,为的是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申请采矿证做好准备。鹰嘴崖金矿的钻探工程还在紧张地进行,金矿体的规模已经摸清楚了,比原先看到的还要好,这还不包括预测的储量。所有人终于有好心情地开怀大笑了。

唯一不放心的是牛大伟,这家伙电话打不通,发短信不回,申强和杨风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想起被黑哥追杀的一幕,刘流的心又悬了起来,神曲县也不太平,这家伙到哪里去了?

刘流勇敢地喊出一个多亿的价格征服了老外,震动了资城矿业界,很多人等着看他的热闹,谭老板就是其中一个。接下来,刘流在期限内募集到一个亿更加令人大跌眼镜,有好事的人将他列为资城首富最有力的争夺者。没有不透风的墙,谭老板得知刘流的合作者是西部矿业,终于坐不住了。在短短的一天内拿出一个亿,不止是他和高总,在资城矿业界恐怕没有谁能办得到?郁闷的是,张家村金矿本来是他的,现在失之交臂,他愤怒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摇头叹气,怀疑整件事情藏有猫腻,刘厅长和胡总工是策划者。

思来想去,谭老板决定找刘流谈一谈。拿下张家村金矿以后,他俩再一次见面,地点安排在他位于资城宾馆旁的别墅里。为了证明他眼里不光是只有钱,他特意安排谭春把罗东的那些化石摆了出来,这些东西是罗东的心爱之物,足可以说明他俩之间的渊源。刘流坐定,他亲自摆弄起茶具开始泡茶,看似随意地说道:“兄弟,张家村金矿是拿下来了,目前看来形势一片大好,你能看到背后的危机吗?”

趁他烧水的空当儿,刘流想到他们之间总是钩心斗角,说过的话难辨真假,今天有些不同,他断定谭老板的话出自内心,并无他意,何况他的兴奋期已过,是要面对现实了:“大哥说得对,张家村金矿的后续工作还需要投入巨额资金,西部矿业能提供的资金有限度,我指的是管理制度不同,吕总不可能包办一切。”

水烧开了,咕嘟咕嘟地冒出水汽,谭老板说:“算你识时务,我俩今后都要和国有企业打交道了,他们讲规矩和程序,所以我的稀土矿开工遥遥无期。西部矿业给你的承诺我也会给,我难道会让你吃亏吗?”

刘流拒绝合作,谭老板在为自己鸣不平。多一个朋友等于少一个敌人,刘流无奈地道:“大哥,我个人持有新丰矿业25%的股份,你要分多少尽管开口,我绝无二话。”

2

从谭老板的别墅出来,刘流明白了一件事,在张家村金矿正式生产前,巨大的资金投入还得靠自己,张家村金矿嗷嗷待哺,钱在哪里?按照尹重的说法卖掉股份,暴利到手。如果是没有资源的控矿权,刘流很乐意卖掉,但张家村金矿藏有金脉,怎么能轻易放手?苏荃说:“那我们只有再赴西部淘金了。”

牛大伟依旧没有消息,夏拉活佛的乔拉山面临被冒犯,刘流担心极了:“是啊,西部之行不可避免。”

苏荃说:“老大,你师兄彭总要来资城当总经理,等他到任了我们一起再走吧?”

刘艳贵脸上恢复了以往的红润,苏荃此时的脸也红了,刘流很奇怪地看着她,不清楚为什么一提到彭总她就脸红。刘艳贵说:“流,你总放心不下牛总和夏拉活佛的乔拉山,我陪你去。”

已经过去两天了,牛大伟的电话还是打不通,刘流意识到他真的遇上了麻烦,连忙找尹重商量对策。春桃在二寡妇的劝说下勉强同意和尹重先交往一段,这小子正着急上火,根本不想去。刘流忍不住数落道:“没想到你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尹重不敢说话了,毕竟西部之行拿回来将近两千万,这里面没有他的功劳,而牛大伟是始作俑者,功劳大大的。这时,胡总工和吕总要回总部主持工作,打电话来道别。刘流咬了咬牙,决定和他们一起过去。

揣着还没有兑现的亿万财富上路,一行人的心情大不一样,特别是尹重,猴急着和二寡妇商量好订婚的日子,就等着当新郎,谁知春桃不同意,现在连讨好的时间都没有。他不敢对刘流使脸色,保持沉默。

西部矿业的总部在兰州,下了飞机后胡总工和吕总热情地邀请他们一行参观总部和冶炼厂。拍卖会上的两位中年人来了,对刘流没有好脸色。彭总也来作陪,他即将赴任资城任职,成为苏荃的搭档。苏荃还是那身驴友装扮,对彭总黄金部队出身的经历很感兴趣,问这问那,形影不离。刘流远远地看着,发现她难得对一个男人感兴趣,很希望她有个好的归宿。要怎样才能知道老四对彭总上心了?他问刘艳贵,她笑着说:“你注意到没有,彭总的影子到哪里,老四总是有意无意地盯在哪里看。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的直觉错不了。”

刘流再去观察,果然是这样,他悄悄地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一天过去,令刘流没想到的是高总也来了,晚上请他们吃回餐,并且告诉他扩界的申请已经批下来了,过几天就能办手续。尹重悄悄地对刘流说:“流哥,金滩的承包权就不要了,我们的重心要放在资城。”

苏荃了解他,不是不愿意吃苦,而是想尽快回去当新郎,因此很无情地报以耻笑。尹重第一次和刘流意见相左,刘流当然不会退让,不同意放弃金滩的承包权。尹重平时很聪明,这时却一点都不理解他的苦心,他之所以同意高总入股,实际上是为了完成金滩的交易。

高总还说乔拉金矿的张老板已经知晓金滩的砂金,但他晚了一步,正通过各种渠道向国土资源厅提出异议,无非想要据为己有。刘流忍不住问张老板到底是何方神圣?高总小声说:“他啊,是谭老板起家时的兄弟,由于喜欢玩阴谋耍诡计被谭老板赶走了,这小子后来出了国,投靠了一家私人投资公司。几年前他回到了资城,又和谭老板打得火热,没过多久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分道扬镳。”

离开中州之前的那次会面,谭老板讲过张老板的祖上是排帮的,排帮逐渐没落之后,其后辈子孙散布在世界各地,他再次出现可能肩负某项使命。

高总说的情况和刘艳贵的回忆基本一致,刘流心里有了底,悄悄对高总说:“雀儿村附近可能真的藏有一个大型金矿,你可要注意哦。”

高总兴奋得直搓手,由衷地说:“老弟,咱俩来一个约定,找到了好矿你也来当股东如何?”

这真是一个意外的惊喜,刘流马上想到当了他的股东,就不用交金滩的承包费了,他马上端起了酒杯敬高总。

高总又说:“你可要多帮我向胡总工讨主意啊,哥哥拜托了。”

一年前,他仰视高总家大业大,如果不是当初硬着脖子一路走来,现在能和高总称兄道弟?他心里有些感慨,总算明白了高总和谭老板为什么能够成功,说白了更多的是体现在他们的意志上,能承受一般人受不了的苦和压力。谭老板斤斤计较,这是和高总之间最大的区别,刘流庆幸自己交到了这样的朋友,也庆幸自己没有待在中州的温暖窝里当个守财奴。

尹重出去抽了几根烟,终于想通了,不知他是如何安慰自己的。他小心翼翼地问刘流如何去做?刘流说:“首先要把牛大伟救出来!下一步要完成夏拉活佛的愿望,顺便拿到乔拉金矿就更好了。”

尹重“哦”了一声,问:“鬼知道他猫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啦?”

其实,牛大伟哪里都没去,而是被杨十九等人非法软禁了。

金矿被杨风“判了死刑”后,牛大伟惦记着金滩的金子,偷着租了一个车摸了回去。没想到刚刚下车便被杨十九发现了,杨十九接到黑哥的指示寻找刘流等人的下落,这下大喜过望,马上把他围了起来,关在桑坝沟村废弃的羊圈里。由于事前没有任何征兆,牛大伟的苦日子不可避免地来到了。杨十九并不富裕,所以他每天只能吃到一个肉夹馍,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没事就拿出杨姐的照片来看。他不禁想起了刘流奢侈得屡遭苏荃指责的一日三餐。这时,他万分想念刘流,哪怕和他一起过担惊受怕的日子。关了一周了,他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快要发疯了,特别是今天,肉夹馍里根本没放肉,他简直要吐血了。杨十九受李总之托要求他支付承包费,牛大伟解释他的做法是犯法的,而且他没有李总的委托书,他来要钱根本就没有道理……好话说了一大箩筐,杨十九就是不为所动,反而指责牛大伟欠钱不还,没有动粗算是对牛大伟很客气的了。牛大伟暗叹碰到了土匪,想杀杨十九的心都有了。

刘流和彭总等人正在赶往神曲县的路上,联系不上牛大伟,已经猜到了他的处境,但并不为他的安全着急,在李总没拿到钱之前他应该是安全的。到达神曲县以后,所有认识的人都没有发现他的影子,苏荃叫了停,说:“这事肯定与张老板有关,直接找他谈条件就行了。”

刘流已经猜到是杨十九在捣鬼,想到了该是和张老板硬碰硬的时候了。尹重想报警,苏荃说:“报警倒是省事了,万一人家恼羞成怒,不是害了他么?他那排骨似的身板,经得住摧残吗?”

尹重气结。

更令所有人想不到的是张老板就在神曲县,比刘流还先到,正搓着野核桃等着刘流上门。仅仅一个月的工夫刘流就今非昔比,张老板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没能发现金滩的金子?还有自己当初太仁慈了,直接导致刘流和牛大伟等人有了翻身的机会。这一次和刘流的对决是他最后的机会,他明白自己再也输不起了。

见面地点定在县委招待所,苏荃担心会遭到牛大伟一样的待遇,就要求杨风穿着制服过来报到,反正彭总也在,他来见见老首长也是应该的。张老板不自然起来,他不知道杨风的身份,气势上首先就输了一节。刘流说:“张老板,按理说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我完全没必要和你浪费表情。但是,乔拉金矿是你的,你和李胖子给牛大伟设了一个套,我们就不得不管了!你说要什么条件才放人。”

张老板毫不否认,使劲咳了两声后说:“如果这是刘总的请求,我倒是愿意帮你这个忙,只是……”

他在等待刘流主动开条件,可刘流若无其事地盯着红绿相间的藏式天花板,他尴尬地抽了口烟,又说:“刘总,我还是那个条件,如果你能请胡总工来帮我找矿,我想你很快会见到牛总的。”

刘流收回目光,盯着他说:“你的意思是让胡总工和我免费给你打工咯?你也不掂掂自己有几斤几两!”

张老板有些发慌,使劲咽了一口唾沫才镇定下来。

他就是一条落水的狗,竟敢如此猖狂,刘流心想这种人根本就不应该活在这世上!还有那个“黑骨头”李总。刘流猛地站了起来,故作平静地点了点头:“你必须先放人!胡总工的得意门生彭总就在这里,可以帮你去看看你的矿,然后给你做个勘查设计方案……”

张老板并不傻,马上回答道:“你这就是一句话,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呢?”

他露出了原形,却忘了杨风的身份,杨风猛拍桌子,大吼道:“就凭你这几句话就可以把你抓起来!”

刘流再一次被他威胁,感觉肺要爆炸了,起身就走,张老板彻底慌了,忙拦住他,又从脖子上摘下那颗天珠说道:“刘总,乔拉金矿不光是有金子,还有九眼石页岩,这颗天珠就产自这里,你就不感兴趣吗?”

刘流哑然失笑,骂他是神经!彭总终于按捺不住了,叱喝道:“天珠产自5000米以上的喜马拉雅山地区,离这里有一千多公里远,你糊弄小孩玩呢?”

张老板做发誓状说绝对属实,还从包里拿出了几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东西看不出颜色,但像麻花般凹凸不平,鼓起的地方是一个个鼓起的圈圈,显然像极了一只只眼睛。彭总冲刘流点了点头,意思是那确实是未加工的天珠毛料。

张老板靠上来解释道:“这样的石头总共发现了三块,发现的地点就在乔拉山,当年我的先祖们在那里挖了一个探洞,无意中发现这些石头很重,开始以为是块玉石,后来被雀儿寺里的喇嘛看到了,他想用一碗金屑来换,被老到的祖师爷看破了。祖师爷知道那是宝贝,而且是兄弟们的命换来的,坚决不换!”

看他那样子不像是在骗人,但他的话确实是天方夜谭,要知道天珠是绝大部分藏胞一辈子追求而不得的东西,怎么轻易在乔拉山地区现身?彭总不说话,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刘流还是那句话:“不放人,免谈!”

张老板意识到自己的底牌已尽,恶狠狠地说道:“我可以放人,我提醒你,如果你说话不算数,那乔拉山不可避免地要被挖个大口子了!听说夏拉活佛去中州救了你媳妇,你就不想报答吗?退一步讲,我把乔拉金矿卖给你们眼中的那些不择手段的流氓矿业公司,刘总你是打过架流过血的人,相信那些人为了金子会不择手段吧?只怕到时候我也无能为力了!你再考虑考虑吧。”

他非常准确地抓住了刘流的心理,刘流一时还真找不到拒绝他的理由,何况完成夏拉活佛的愿望是刘流的初衷,不答应他情况会变得更坏。刘流便很嚣张地拉过张老板说道:“我答应你尽力帮你找矿,你尽快放人!”

张老板见刘流松了口,不得不点头,刘流如今的实力明摆在眼前,他心里并不轻松。

等他们离开,张老板马上打电话要杨十九放人。杨十九被牛大伟的喋喋不休吵得烦躁,接到电话后开着农用拖拉机,送瘟神般把牛大伟送到了县城。

县委招待所,刘流点了一桌子菜,加上一锅羊肉,就等着牛大伟来“用膳”。

苏荃早就想独享一颗天珠了,便向彭总打听天珠是如何来的?彭总说:“西藏的天珠其实就是藏地玛瑙。尽管很多地方都出产玛瑙,但是只有青藏高原的玛瑙由于元素结构排列的差异,硬度可以达到8,钻石的硬度是10,大部分的水晶是3~5左右,所以西藏的玛瑙可说是除了钻石以外最坚硬的矿物了。目前市场上大多数天珠都是新开采的玛瑙,许多为巴西玛瑙而非西藏玛瑙。老天珠少之又少,具体制作方法也已失传。在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天珠作为藏密七宝之一,在西藏这块中国最纯净的佛教圣地吸收灵气。藏胞视天珠为上天赐予他们的吉祥宝物,和生命一样重要,以至世代收藏供养。而今,西藏天珠更以其神妙无比的功益和与日俱增的收藏价值,在全世界享有较高的声誉。在众多佩戴者眼里,天珠不但能够趋吉避凶,还可保佑持有者获得福报及一切的圆满。据日本科学家研究证实,西藏天珠含有三四千年前太空陨石撞击该地区时产生的14种火星元素。该矿物质具有天然的磁场,尤以镱元素磁场能量极强,可活化细胞组织,促进血液循环。很多人去日本,会买回来一种磁性项链和手镯,就是根据天珠的原理仿制而成的。”

她听得入迷,一副陶醉了的模样,看得出来她对彭总很有好感。刘流趁着苏荃索要谭老板那颗天珠把玩的时候,他和她打了一个赌:“老四,我赌你能得到一颗天珠,你信不?”

苏荃瞪了他一眼说:“你没听彭总说有些寺庙里的大喇嘛戴的都是仿品,哪有那么容易?”

刘流“嘿嘿”一乐,指着彭总说:“你不知道彭总是藏地通,找他要准没错,小藏獒黑豹就是他送的!”

苏荃惊叫一声:“真的?那彭总你跑不了啦!我等着你送我天珠啊。”

最后那个“啊”字娇气味十足,刘流和杨风只想笑。彭总笑了笑,摆手道:“天珠可遇不可求,我倒是想送一颗给苏小姐,那也要看缘分啊。”

刘流拍了他一下,说:“师兄,我俩本来相距千里,如果不是因为挖金子八辈子也碰不上。相同的道理,你能在千里之外遇上苏小姐,这也是缘分,你要相信在藏地的天空下,总会心想事成。”

苏荃平时挺聪明,这个时候却没听出刘流话里有话,还像模像样地拍着彭总的肩膀说:“是的,就按老大说的办,你会心想事成的……彭总,你认为乔拉山的确有九眼石页岩吗?”

彭总说:“在地质学上这种可能性很小,如果张老板说的是事实,只能解释为那几块天珠原石是从上游冲下来的,乔拉山地区有沉积岩分布,就像砂金一样,当天珠原石被阻,就在那些沉积岩里安了家,我看这种解释比较合理。如果还有其他原因,就要请教老师了。”

苏荃的崇拜之情更盛,对刘流说:“老大,你那点地质知识和彭总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我说你们都是胡总工的弟子,怎么差距那么大呢?”

刘流无语了,心里却很欣慰,她和彭总越来越默契。正说着话电话响了,牛大伟的声音冒了出来:“流哥你在哪里?我在神曲县城等你!”

他气若游丝,仿佛就要升天而去,刘流想笑又不敢笑,直说我就在神曲,你赶紧到县委招待所。

不到五分钟牛大伟就出现在大门口,他的手机没电了,到了县城才找到公用电话。听到刘流就在县城,他差点晕倒在地,幸好一条黑色的藏狗在他脚跟前狂叫,他才猛然醒过来,他不由得喊了声“扎西德勒”!

餐厅里,他见到病愈的刘艳贵连呼太不可思议了,尹重冷哼了几声:“你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恭喜你,你差不多是个亿万富翁了!”

牛大伟以为他开玩笑,根本不想理睬他,扑到桌边狼吞虎咽起来,边吃边告诉刘流一个消息:“桑坝沟的人看上了乔拉山的一处矿脉,准备动手了!”

3

彭总带着张老板和刘流等人跑遍了乔拉山大部分区域,除了刘流和牛大伟曾去过的半山腰那些矿脉的露头之外,还发现了多条横切的小矿脉。张老板曾发现了一条品位超过200克的小矿脉,也就是牛大伟了解到的富矿所在,那里的矿已被全部采尽。彭总详细地查看了那处地方,因为矿脉几乎与大地平行,倾角很小,他对着远处的乔拉山主峰沉思起来,一时不能确定下部的情况。

三天下来,张老板累得头昏脚软,眼见牛大伟和刘流就像没事似的,他跷起了大拇指。

牛大伟瞪着他,眼睛要冒出火来,他和刘流商量了多次,要在山上暴揍张老板一次,刘流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牛大伟兴奋地摩拳擦掌。眼见他瘫倒在地,牛大伟就要动手。牛大伟慢慢地靠近了张老板,张老板惶恐地往后躲,很后悔放牛大伟出来,自己人少,虽然懂点功夫但依旧处于劣势。

正当牛大伟的拳头就要落到张老板的头上时,刘流胸前的天珠剧烈地跳动了一下,惊得他四下张望,就在彭总头顶后方的山崖上,他分明见到了一个发光的亮点。牛大伟的拳头即将落在张老板头上时被他架住了,在刘流的惊叫声中,彭总转过头来,忙用手势制止住口,彭总走过来小声说:“那是天珠原石!天啦,怎么会这样?”

彭总没有天珠,却非常准确地认定那处闪光与天珠有关,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古怪。刘流暗想幸好天珠不在乔拉山上,真是谢天谢地。彭总举起相机忙着照相,刘流说:“那里是悬崖,怎么能上去呢?”

牛大伟和张老板的较量很快结束了,牛大伟根本就不是对手,很快被张老板压在身下,急得他大呼救命。刘流赶过去拉开张老板,牛大伟爬起来,又要冲上来。刘流故意把张老板猛地推倒在地,伸手拦住了牛大伟。张老板摔得不轻,想发作却不敢。牛大伟见刘流使了阴招很满意,冲他眨了眨眼睛。待张老板怒火中烧地爬起来,彭总对他说:“张老板,我给你做一个详细的勘查方案,你可以联系地质队进场准备施工了。”

张老板不发火了,事实上他人单力薄,哪里敢动手?

他急急忙忙下了山,连夜赶回县城,刘流等人则走的是雀儿寺方向。路过金滩,彭总指着一个个采砂的大坑哑然失笑:“师弟,看不出来你小子的嗅觉很灵啊!这里完全没有河道的踪迹,如你所说金子完全是从乔拉山方向冲下来的坡积砂金,你学会了活学活用,老师没有白培养你啊!”

牛大伟和尹重对刘流的准确判断自然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刘流宣布要写一篇论文,牛大伟却打击他道:“老大,你最大的特点是喜欢去碰运气,《蚂蚁金的故事》还不是从苏老四的书里得来的灵感!哪有彭总说的那么玄乎啊?”

他是不说实话就不舒服,刘流却不得不承认:“那不就是缘分吗?管他是剽窃学来的还是偷来的。”

彭总大笑,说:“对搞地质的人来说,运气也很重要,很多大矿都是无意中发现的。”

回到雀儿寺天已经完全黑了,夏拉活佛摇着转经纶出来迎接他们,黑豹扑了上来,亲热得不得了。多吉腾出了一间房给苏荃和刘艳贵住,男人们还是住在大房的炕上。

佛堂里,刘艳贵向夏拉活佛学着念《药师佛赞》,苏荃学着念《度母经》,虽然两个人的诵读结结巴巴的颇不顺利,但两位美女很认真。夏拉活佛整日都在经房里不出来,多吉说乔拉山上来了外人,夏拉活佛终日诵经,期盼能躲过这一劫。

彭总在院子里兜圈,若有所思。小黑豹围着他转,黑色的鬃毛像绸缎般披在身上,它很乖,不叫也不闹,仅仅一个月它就够到了彭总的膝盖。苏荃仿佛知道他在屋外,匆匆念完最后一段出来了。白色的月光下,她像一尊女神出现在屋檐下,彭总看得呆了。

她迎着他走过去,问道:“你长年待在藏区,是什么让你身上看不到一丝烟火味?”

彭总回过神来,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雪山、众多的高山湖泊纯洁如婴儿的脸,我喜欢这里。”

苏荃说:“还有那需虔诚诵读的佛经。”

月光下,两个人的身影逐渐靠近,好像多年的老友般自然。严格来说,彭总根本算不上长得帅,甚至称得上粗犷,搞不明白她怎么会感兴趣?刘流和牛大伟从窗口看到这一幕,感到他俩将来一定会不同寻常。

牛大伟已经知道刘流拿下张家村金矿,也获悉自己即将成为亿万富翁,奇怪的是他的反应并不大,对于这种变化,他自己都感到吃惊。他惊奇地问道:“流哥,为什么我们的反应都迟钝了?”

月亮之上,天还是蓝色的,刘流望了一阵问道:“对于目前的形势,你有什么看法?”

牛大伟摇着转轮说:“你说了算啊,这还用问?不过我觉得现在不愁没有钱花,是该干点有意义的事了。”

彭总进来了,苏荃跟在后面,他对刘流说:“今天见到的那地方不寻常,那里好像是个古老的地槽,横断山脉曾被古老的白龙江、金沙江、雅砻江切割,因此形成了大量这样的地形。这是有利于冲积物沉积的地形……但是从喜马拉雅到这里,理论上根本不可能,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牛大伟问:“高达300多米的悬崖,怎么上去?”

多吉说:“有一条羊走出来的‘羊道’通向悬崖一侧,要到达悬崖正中就要靠绳索了。”

彭总和牛大伟同时望向刘流,好像在说如此重任,非你莫属了。刘流倒是不在意冒一次险,他问彭总道:“我们现在还是围着主峰附近转圈,乔拉山怎么办呢?要不要也去看看?”

彭总脸色凝重,说:“乔拉山上无疑就是一座金矿,先不要去,等这边的工作做完再说吧。”

刘流开始为上山做准备,尹重搓着手道:“啊,天珠,至少得几百万一颗吧?”

他只知道钱,没人愿意理他,弄得他很尴尬。夏拉活佛从大殿里出来了,对刘流说了一番话,多吉翻译过来:“大哥,活佛说天珠是有灵性的东西,你们能够见到它的影子说明天珠沉睡了多年再次苏醒了。六十年前天灾人祸横行,天珠在那时出现过一次,那次被偷挖,乔拉山的人挖走了三颗,但它藏身之处极难寻觅,按理说不应该会出现在那个地方。你上去找不到很正常,说明你不是那个有缘之人,千万不要勉强!”

尹重问:“大师,您说天珠会识人,难道天珠认不出偷挖乔拉山的坏人吗?”

他问得好,众人都想知道答案,夏拉活佛说:“缘分有善缘和孽缘两种,被挖走的天珠是以牺牲自己的本体,以求得乔拉山下的神灵不受到伤害。”

刘流胸前的天珠即是被盗走的三颗天珠之一,他抚摸了一阵后摘了下来,对夏拉活佛说:“大师,现在就让神灵之物完璧归赵吧,还有两颗分别在另外两个人手里,我去想办法拿回来。”

活佛摆手,说:“不必如此,你结的是善缘。天珠会替你抵挡一切灾祸,但是当它碎裂时就证明灵性消失,所以你要好好保护它。”

一切显得那样不可思议,众人便对明天攀登悬崖更充满了期待。刘流又要去冒险了,刘艳贵默默地帮他收拾起登山绳和手套,嘱咐他要看清楚路再下去,不能毛躁。刘流拍了拍她的手带她去休息,她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说这里的人论物质生活要什么没什么,只能算得上维持基本的温饱,可村里人为什么那么快乐?喇嘛庙里的僧人们的一举一动又是那么从容呢?是佛的力量令他们毫无杂念吗?”

刘流想不出答案,只知道自己在鹰嘴崖用来对付有子那一套在雀儿村完全用不上。他说:“也许是这里的人们很少接触外界,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吧。”

她躺下了,又默默念起了经,他轻轻地退了出来。彭总还没有睡,电脑里是本地区的地形图,他把这几天所到达的地点都标注在地图上。从图上可见悬崖的海拔3800米,刘流心里冒出阵阵寒意。

彭总设计了一条行进路线,吩咐他要熟记,千万不要记错。

藏地的夜晚异常寒冷,躺在大炕上,尹重又问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他说到牛大伟心里去了,他也含沙射影地追问起来。刘流装作没听见,要他俩明天在家休息,有彭总和多吉陪着他上山足够了。牛大伟反对,刘流又说高总会去桑坝沟会见杨十九等人,你陪着他去打听些情况。牛大伟恍然大悟,自顾自地“呼呼”睡去。

第二天天刚放亮,刘流就被黑豹舔醒了,脸上黏糊糊一片。他猛地爬起来,身上的热量瞬间尽失,他马上清醒了,哆嗦着穿好衣服飞快地进了厨房。火还没有熄灭,他顺手扔进两块柴,只等火生起来好做早饭。刘艳贵闻声而起,拿起牦牛尾巴做的刷子开始刷锅,他望着她直笑:“这么快就夫唱妇随了,呵呵。”

4

乔拉山主峰下,刘流花了四个小时爬到了悬崖的顶端。这里天高云淡,一座接一座的白色山峰向东连绵而去。悬崖就在眼前,他顺着一条仅能够下脚的羊道走到了尽头,向下探出了头。对讲机里不时传来彭总的声音,提醒他要注意脚下的浮石。脚底下,彭总手持望远镜站在悬崖下,紧张地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山顶的风很大,刘流每走一步都提心吊胆不敢往下看。身后,多吉扛着一捆登山绳一筹莫展:登山绳无处固定!拿出钢钎钉入岩石缝里,纤细的绳子有力地拽住了他的身体,却又被一股斜刮过来的风吹得他东摇西摆,吓得彭总的声音陡然增大了许多。绳子伸向下方看不到头,刘流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行动。

刘流双脚跨出顶峰,再往下就是笔直的悬崖了,身体悬空在空荡荡的崖壁上,他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胸前天珠的气息越来越强,他已经感觉到就在下方将是这股力量的源泉,而且正在指引着他而去。

彭总问道周围是什么岩性?他忙将自己固定好,伸手摸出了背包里的地质锤,一阵敲打之后发现身旁的岩石根本就敲不动。他没好气地回答道:“敲不动,你不会在下面捡几块看看吗?”

彭总气乐了:“师弟,下面的滚石都风化了,看不清楚啊!你继续敲。”

他又下去了几米,终于发现了一块突出岩体的鼓出物,他荡了过去挥锤将它砸开了。那块石头有篮球般大小,顺着崖壁滚落了下去。他扭头往下看,昨日那处发出亮光的地方此时正发出五彩的光,他加快了速度。

十分钟后彭总在对讲机里大叫:“师弟,刚才那块石头确实属于某一类沉积岩,里面夹杂着一线玉髓,有红绿两种颜色,天哪,难道张老板说的是真的?”

玉髓是隐晶型的石英,也就是石英的变种,它一般只出现在温泉的沉积物或者火山岩形成的空洞之中,而天珠就有玉髓的成分,看来张老板说的八九不离十了,刘流很兴奋,再次加快了下降的速度。离发光的地方越来越近,但是崖壁却越来越滑,几乎无处下脚,风吹在登山绳上发出“呜呜”的响声,又下去了几米,他终于寻得一处可以站立的地方。根据刚才的目测,发出亮光的地方应该就在他的左侧下方,他挪动了一下身体往那里看去,发现崖壁下方出现了一个很大的褶皱,褶皱正中嵌入了岩体,好像形成了一个构造洞。洞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在阳光的照射下,如果不是近距离的观察,根本就不可能看见这里的实情,好在山洞前面有一块1平方米左右的小平台可供人站立,他拽了拽手中的绳索,开始往那个地方移动。

秃鹰成双成对的在他脚下滑翔,不时啸叫两声,而且叫声越来越急,他心想:不好,那里不会是老鹰的窝吧?五分钟以后,他终于站立在小平台之上。洞口不大,仅可供一人钻过去,洞口处散落了几根长长的羽毛,还有一个压得很平的窝状凹陷,里面全是细沙。他仔细查看了一下,那果然是一个鸟窝,但除此之外空无一物,说明鸟窝已经被弃用了。他稍微放下心来,至少不用担心受到秃鹰的袭击了。

彭总在下面看见他到达了预定位置,提醒他要确保山洞不会倒塌才可以进去。山洞里迎面吹出来一股带着酸味的风,他知道洞里面通风良好,就是不知道岩石是否稳固?他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呼吸很快平稳了,血液的流动也回归平静,天珠此时很安静,他想该是进洞的时候了。他用地质锤敲在洞口四壁,发出强有力的当当声,从坚硬程度来判断那是火山岩岩体坚固的回声,经过了亿万年的风雪侵蚀,岩体应该稳定了。

解开绳索他爬了进去,爬了两米,洞口越来越窄,手电光被黑暗吸走了大部分,前方的能见度只有三米左右,只有在潮湿的环境中才会出现这种情况,他这样想着。趴在地上很难受,细沙吹到脸上和嘴里令他呼吸不畅,膝盖和后背刮得很痛,就这样爬了二十几米后洞突然变得宽敞,他站了起来。

电筒光下,山洞并不如梅山坳里的洞穴那么大,也就三米多高,两米多宽。洞的四壁黝黑而又光滑,他不敢用力去敲,只有砸开散落在地上的石块。黑色带有皮壳的石头被砸开了,石头的断面不带有节理,电筒的光透进去以后呈现出红、绿、黄三色的光,说明石头具有透光性。他对玉石的了解不多,但知道这些石头已经具有玉石的潜质。搞地质这一行真的是学无止境,书本里的知识随时可能碰到,平时积累不多,即使是碰上了宝贝也不认识那就太傻了。山洞尽头离地两米的地方与四壁截然不同,呈现出白色,他走过去一看,白色的石头中又夹杂着褐色的条纹,他恍然大悟:阳光可以直射进来,当光线照射到这一处地方时被反射回去,也就让他看到了亮光。但白色石头和天珠有关吗?他轻轻地敲在上面,身上的天珠毫无反应。夏拉活佛说过天珠有灵性,会改变自己的气息因而躲起来,他又往周围看了看,发现右侧有一处石头凹凸不平,就像核桃的壳。他的手摸上去,石头是温热的,这时他感觉到了熟悉的、天珠的气息!

他不敢相信手下的石头就是九眼石页岩?他能找到的资料并不多,他一时难以判断,感觉上,他敢肯定那就是要找的神奇的石头。石头已经与岩石融为一体,他想大概只有用炸药炸才能炸得开。手继续往下边摸索,不可思议的是下面有一条缝隙,当手伸进去,从岩体上竟然脱落下一块巴掌大的石头。

石块的模样竟然和张老板的照片一模一样,刘流能肯定那就是天珠原石。传说又一次被验证了,这个世界上充满了奇迹。他拿出相机四处拍了照,又在地上捡了几块石头放进了样品袋,石头的比重很大,除了玉髓,不知里面还有什么其他成分。忙完必要的工作程序,他背湿透了,索性坐了下来,将多吉准备的供奉之物拿了出来。本来这些东西应该在进洞之前就要献上的,他搞错了程序,现在他要为自己的过失祈求原谅了。香烛点起来了,五谷等各色贡品摆上了,他分明感觉到山摇动了一下,好像有神灵打了招呼,他忙掏出刘艳贵那本《药师佛赞》默默吟诵了一遍。

悬崖下,彭总失去了和他的联系,急得直跳脚。转眼一看,刘艳贵和苏荃出现在山腰处,他又急得使劲挥手,示意他们不要过来。当刘流从洞里爬出来时,天边出现了一条彩虹。五彩斑斓的彩虹挂在眼前的白色雪山之上,在3500米海拔的悬崖之上,彩虹离他如此之近,美得差点令他晕倒。

在七色光的伴随下,刘流顺利地下到悬崖下。他展开手中的石头,彭总盯着看,眼睛都不活泛了,哆嗦着接过去,石头划破了彭总的手指,血流进石头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刘艳贵脸上全是汗,脸色红扑扑的像个新媳妇,此刻顾不得苏荃在场,噙着眼泪抱住了刘流说:“你不要再冒险了,干脆向张老板买下来吧?”

她说的不是傻话,苏荃也说:“老大,咱们有这实力,嫂子说得有道理,就用钱砸死他!”

彭总的目光一刻也不愿意离开那块石头,他说:“这里是埋葬张老板祖辈的地方,他们的照片证明天珠原石确实存在,不容易放弃啊!”

刘流接过话说:“是啊,看来张老板还没有完全说实话,找到了原因就有办法了。”

苏荃问:“到哪里去找答案啊?”

刘流说:“申强熟悉这里,应该知道些内幕,等一会儿就去找他。”彭总点了点头,称赞他抓住了重点,找到重点也许所有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回到寺里,刘流把天珠原石交到夏拉活佛手上,石头在他手心里安详地运转着,活佛平静的脸变了色,立即吟诵起《无量寿佛赞》,很久脸上露出一种满足。苏荃吐了吐舌头,小声对刘流说:“真是难得啊。”

5

申强似乎在等着他们到来,当刘流和彭总找到他时,他办公桌上放着一份任命文件,任命他为县国土局局长。刘流跟他没什么好客气的,趁他和彭总说话的空当儿,转身从包里拿出一万块钱装进了信封塞到了他的抽屉,说是有份文件请他看一看。他瞪着刘流问:“告诉你我这个局长当不了多久,你还会送钱吗?”

刘流现在手头比较宽裕,当然不在乎一万块的小钱,他满不在乎地说:“我认你这个人,不认什么局长。”

申强感到很新鲜,讽刺道:“这里是藏区,你这一套的威力只有那么大,如果是肉包子打狗呢?”

他慌不择言,刘流想笑又不敢,脸上更加诚恳了:“打狗我认!”

申强茫然地说:“你们来了也好,我正好有事要和你们商量。”

刘流和彭总又往前凑了凑,只等他开口。申强说:“其实我当这个局长是有条件的!”

他开口就惊人,刘流没有打断他,申强又说:“我接受的条件是确保将乔拉金矿附近的空白区全部纳入他的范围。”

彭总忍不住问:“是谁有那么大的能量啊?”

刘流心里惊呼一声,伯爵投资是云麓之鹰叔叔的公司,他们果然先一步了。

有一个问题刘流一直想不明白,既然是乔拉山,可为什么又能设置探矿权呢?申强苦笑了两声说:“国土部门当然知道应该尽量避免将乔拉山纳入探矿范围,藏区有名的乔拉山都被保护起来了。这座乔拉山影响力限于当地,而且探矿权是多年前设置的,当时对这方面考虑较少,归根结底是历史的原因吧。”

在车上,刘流将他和云麓之鹰一家资城发生的那些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彭总,彭总说:“现在的形势是牛大伟的麻烦好解决,给李总三千万就行了。但是你对夏拉活佛的承诺要不要兑现呢?矿权在他们手上,老外的期望值不小,拿下乔拉金矿有难度啊。”

形势越来越明朗了,他和老外之争从资城转移到了藏地,这是不是命?刘流问:“如果给钱,我们对张老板的承诺有必要兑现吗?帮他们找到了矿难度更大了。”他望着车外飘过的经幡,惨然到:“现在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而是要面临和老外的再一次决斗!”

事实上,他根本拿不出三千万,彭总分析道:“从实力上讲,我们背靠西部矿业,双方实力相等,西部矿业是当地的国有矿业公司,应该是我们稍占上风。”

刘流忘了和西部矿业目前是合作的关系,吕总和胡总工当然会支持他,想到这里心里大定。他问彭总对于乔拉金矿的勘查是否到此为止?彭总说当然,对于如何开展这场决战他却一筹莫展。

回到雀儿寺,苏荃拉着刘艳贵在村子里教一帮藏族小孩唱歌,孩子们脸上怯生生的,她说那是世界上最纯真的笑。牛大伟和尹重陪着高总坐在一旁抽烟,他们三个晒着温暖的阳光却各自心事重重。刘流走过去,故意“啊”了一声:“知道底细的人一定会感到惊奇,村里怎么来了一位亿万富翁?”

高总“啐”了一口,地上轻微扬起一阵灰尘:“刘总,桑坝沟的人提高了要价,狗日的杨十九变卦了。看来我要打道回府了,公司马上要向证监会递交上市申请了,我必须回去主持工作。”

刘流同情地陪他坐下,彭总一本正经地说:“高总,我建议你还是请政府派工作组来吧,你又不打乔拉山的主意,有什么好怕的?现在关键的是要争取县政府的支持,政府有责任和义务帮你出面。”

高总猛拍大腿:“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一招!我马上就去。”说完他就拍了拍屁股跳上奔驰越野车走了,真是个急性子。

彭总望着他的车消失在村口的核桃树下,很肯定地说:“工作组一来,杨十九要倒霉了。”

牛大伟“腾”的从地上站起来,问为何?彭总“嘿嘿”地笑了两声,要他拭目以待。牛大伟不甘心,又问刘流,他不耐烦地答道:“杨十九肯定和工作组作对,公安不会抓人啊?我发现你是越来越蠢了,是不是现在满脑子精虫啊!”牛大伟恍然大悟。

受彭总的启发,刘流问他:“我们也打一个报告上去,请县政府也派一个工作组下来,你看怎么样?”

彭总说:“好是好,万一工作组朝反方向使劲儿,你说怎么办?”

刘流说:“只要工作组来,我就有办法。”

彭总摇头:“申强能当上局长是有条件的,估计政府被伯爵投资蒙蔽了,何况现在他们还没动手,派出工作组不是时候。”

这条路也行不通,刘流升起的热情又熄了火。

张老板打电话过来说已经联系了地质队,三天以后可以进场,说完又问了其他区域的勘查情况。刘流不回答,直接说:“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我们不奉陪了!你把李总的账号发给我,我给你们三千万!”

牛大伟惊得下巴差点掉了下来,忙用眼神制止他,刘流白了他一眼,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刘流又问:“你怎么哑巴了?有钱收还不偷着笑,赶紧的,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了!”

张老板没估计到形势变化得那么快,几乎要哭了:“刘总,那三千万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对,我向你道歉了!求你别走,我们前后请了五家地质队都没找到主脉,难道非要我们去挖乔拉山吗?”

刘流忌讳的就是这个,事已至此,他猛地意识到张老板请胡总工出山的真正意图:如果在乔拉山之外找不到矿,凭着胡总工的声望,他们就能向管理部门提出开发乔拉山上的矿!张老板的想法很阴险,到时胡总工的名誉也将毁于一旦,想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刘流回答也更坚决了:“不好意思,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你自便。”

张老板明白被断了后路,气呼呼地挂了电话。待到孩子们跳得累了,苏荃和刘艳贵也尽了兴,反倒是几个男人愁眉苦脸的,眼前的乔拉山隐隐地发出七彩的光芒,透过冰雪的覆盖依然清晰可辨,所有人都在为它着急上火。

刘流和尹重同时想起了罗东,尹重说:“高总的桑坝沟金矿前途未卜,对于高总来说可有可无,反正他有钱;对于东哥来说就不一样了,他欠下了我们所有人都不清楚数目的债,还不起债怎么回中州?”

刘流说:“钱我们可以帮他还,但他到底是死是活总要搞清楚吧?”

尹重感慨道:“是啊,但愿东哥吉人天相,总能逢凶化吉……”

电话又响了,是张老板,他说:“刘总,我打听到了一件事情,与你们的朋友罗东有关,你肯定有兴趣。”

说到这里,他一如既往地卖起了关子,刘流没心情和他斗心理,说有话就讲。张老板“嘿嘿”地笑了两声说:“听说罗总总共借了二千万高利贷炒期货,时间有大半年了,你算算本金加利息是多少钱?是不是也要帮他一起还上啊?”

刘流挂了电话,让尹重算算术题,他飞快地算出来:以月息10%计,本金加利息总共三千二百万!他盯着刘流说:“又是三千多万,这笔钱给不给?”

本息应该是四千多万而不是三千万,高利贷是利滚利,越滚越高,尹重漏掉了孳生利息。刘流苦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太不了解罗东了。三个人都好赌:他自己赌张家村金矿是一个大型金矿;尹重付出所有赌春桃的归宿;而罗东是在赌什么呢?他的投资到处都是,甚至收购了赵海的股份,成了中加公司的小股东,云麓之鹰的合作伙伴,一想到老外到处煽风点火刘流就头疼。

接下来的日子几个人只有静观其变了,牛大伟没有了债务之忧一身轻松,整天到金滩附近晃悠,还喜欢去温泉洗澡,一副欠揍的模样。张老板请的地质队进场了,忙着修路、建临时营地。桑坝沟那边,高总热盼的工作组也进来了,县人大胡副主任为工作组组长,还有县公安局的洛桑副政委和两个警察。四个人每天进这家、出那家和村民们做思想工作,杨十九预先和村民们串通了,他们一时毫无进展。

高总又在雀儿村住了几天,中州那边忙着上市前的冲刺,他一跺脚决定回中州。临走之前,他诚恳地委托刘流作为全权代表,表情却是一脸的无奈。

等待催人老,趁着所有人还有热情,刘流带着刘艳贵去拜谢德吉医生,去的路上,苏荃来了灵感,和彭总商量道:“老彭,‘佐塔’的药力强悍,我想开发这种药,你看那位神秘的医生会同意吗?”

她的声音软软的,刘流和刘艳贵对望了一眼,都想笑。彭总的瞌睡马上醒了,“呵呵”地笑了两声说:“那太好了,你可以和师弟好好商量一下啊。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想德吉医生会同意的。”

她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刘流,不满地道:“我的事业我做主,没必要经过老大同意吧?”

彭总对她永远是一副笑脸:“师弟现在家底丰厚,不是个很好的投资商吗?”

她恍然大悟,拍着刘流的肩膀说:“老大,投资的钱非你莫属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啊。”

不出所料,德吉医生很爽快地答应了苏荃的请求。从德吉医生家里出来,刘流突然发现周围的石头山上到处是绿色,他哑然失笑,对刘艳贵说:“春天都过去了,我们怎么就没注意到现在已经是夏天了呢?”

刘艳贵说:“心中无风景的人,自然是熟视无睹啦。”

苏荃拍着手说:“嫂子说得太好了,有深意。”

这时,刘流接到了高总的电话:“刘总,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你,想想有些对不住你。是这样,罗总现在深圳,听说准备回来了!”

尹重闻听有些担忧:“东哥回来了,经历了那么多磨难,欠了那么多钱,如今的他是友是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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