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吴吉陷入了思考。
“先不忙给我答复，”邵乐倒是不着急，“我跟大哥投缘，这几天我就呆在和安镇，白天去附近的村子卖货，啥时候卖的差不多了，我就来找您，今天咱们就当交个朋友，车上您有什么需要尽管拿，不要钱。”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吴吉倒也真是爽快，往下搬了两袋米和一些油盐，还有一瓶酒，“先不忙走，等我一会儿。”说完急匆匆走了。
大雷看他走了，就走到邵乐身边，“老板，让他带我们回去？可靠吗？”
“边境常有退伍的军人当向导，”邵乐又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却没有点着，“当了一辈子兵，回来啥也不会，当个向导，带个路，好歹是自己擅长的，再重头学种地，先不说温保都难，就是这一天到晚的打仗，日子就难过，说不定哪天被人查到他当过兵，又被抓进军队里服役，至于可不可靠，警醒着点儿就是了，我只是对最近的情况有些吃不准，多个当过兵的当地人总好过什么事儿都问米娅，再说唬弄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吴吉扛着一个木箱子从远处小跑着过来。
“好家伙，真有把子力气，”大雷赞叹，“快五十的人还有这么好的体力可真不简单。”
“这样至少他不会成为拖累，”邵乐喃喃自语道。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堆起了云彩，正午的温度有所下降，邵乐又跟吴吉侃了一会儿，对他的人品和性格有所了解，看看确实没什么人来买东西了，就告别回家了。
这次出来可谓是收获颇丰，邵乐不时看看后面的木头箱子，心里有了些底气。
“可惜没有导火索和雷管，”大雷从里面拿出一块像肥皂一样的方块儿往上拋了拋，“不然这要是炸起来——可壮观喽。”
“才第一次接触，人家当然不会把可以炸的东西全给咱们，”邵乐说，“一个老兵，怎么可能拿炸药不拿雷管和导火索，估计是对咱们不托底儿，怕是俩二百五，稀里糊涂把自己崩飞了……艹！赶紧把那箱子东西藏起来！”邵乐的语气突然变了。
和安镇路口远远可以看到有两个穿着草绿色军装的士兵，一条麻绳拦在道中间。
大雷忽拉一下掀开车厢底部的防水胶皮，露出底下一个特意改装过的暗格，掀开盖子，用力一推，把那箱炸药扔了进去，随后用一堆大米和精盐盖在上面。
两个兵很霸道，他们根本不打算吆喝停车之类的，直接拉了一下枪栓，枪口对准面包车，似乎只要再往前开，他们随时都会开枪。
离着还有二十多米的时候，邵乐就慢慢把车停下，拽住了米娅，“别下车，这些是雇佣兵，没什么道理可讲，我来吧，大雷，给我两包好烟，再拿几个罐头。”
下了车的邵乐脸上堆起夸张的笑容，两手一张，亮出手里的东西，慢慢往前走上几步，看到两个兵垂下枪口以后，才加快脚步朝前小跑着过去，同时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刚才还真怕这俩棒槌二话不说直接爆他的头，四周都是平地，躲哪儿都是个死。
大雷在车里也松了一口气，伏下身体，把手枪的保险关上，一支手枪跟两枝AK步枪死磕——还是不发生比较好。
从车里可以看到邵乐连比划带白话，不时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车，脸都快笑烂了，终于忽悠俩兵把烟点上了。
当他俩喷出一口烟的时候，大雷心里又放松了一些，这算是有门儿了。
米娅看着这个能屈能伸，狠起来瞪眼宰活人，温柔起来对一个正在洗澡的少女秋毫无犯，不禁有些迷惑，在她的人生记忆中好像从没有过这种人出现。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少女对这个即不帅又滑头的生意人充满了浓浓的好奇。
终于，大雷看到邵乐朝这边挥了挥手，他连忙跨坐到驾驶座上，发动车子，缓缓开过去。
邵乐跟两个兵打了个招呼，笑着上了车。
“艹他大爷！”邵乐上车使劲儿揉脸，“这帮龟孙子真不好答兑，腮帮子都快笑抽筋儿了，快进去，以后咱们每天都得出去，窝在里边儿弄不好哪天就生出事儿来。”
“大人物来了？”大雷看了一眼米娅。
“嗯，听说是从曼谷来的大人物，”邵乐凑到米娅身后，“你知道吗？”
感觉到男人的气息靠在自己脖子边，米娅的脸又禁不住红了，她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可能是因为打仗的关系，毒品收购的时间提前了吧？每年都会有一些白人来这儿，然后过个几天就会有大量的毒品运到这儿来进行交易，也就忙个四五天就走了，最长的一次没超过一个礼拜，哎？貌刚上哪儿去了？以前他总是在路口等我的。”
“可能是当兵的不让——”邵乐的脸色突然变了，快到米娅家的时候，发现那儿聚了些人，不时有人哭泣的声音。
米娅的脸也变了，她开始不自主地哆嗦起来。
有人看到面包车进来，朝这边跑过来，一个妇女大声哭叫着什么。
米娅终于崩溃了，她在车还没停下的时候，就推开门，跌了下去。
邵乐赶紧把车刹住，跟大雷下车把她拽起来。
一条破旧的被单盖在一张竹床上，渗出的血已经变成紫黑色，还散发着臭味儿，蚊蝇“嗡嗡”地飞起落下，小孩子被赶进各自家门，即使探出个头都会被大人臭骂。
米娅想去掀被单，被邻居妇女七手八脚拽住了，她们不停地劝说着。
“啊——呜呜呜……”米娅声嘶力竭地哭号着，她最大的精神寄托在她最没有想到的时候，变成了一堆不成型的尸体，她所有的辛劳和付出，在这一刹那全都失去了意义。
邵乐和大雷无言地看着这一切，那个昨天还绕着他们乱窜的小男孩儿，今天变成了这个样子，任谁都会觉得心里像堵了块石头一样难受。
米娅突然挣开旁边妇女的搀扶，冲进自己的家，摸出一把菜刀，向外跑去。
邵乐在她经过的时候，抓住她握刀的手，往怀里一带，卸下了她的“武器”，交到大雷手上。
米娅一边哭一边叫，用尽力气挣扎着，挠、打、踢，但是邵乐很快抓住她另一只手，背向他锁在自己的怀里，不能动弹分毫。
他靠近女孩儿的耳边，轻声说，“如果你就这样冲出去了，他们会像打死一只小鸡一样杀掉你，那样你就永远也报不了仇了，放弃吧，放弃吧……”
“啊——啊——啊……”米娅绝望地大叫着，无力地坐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轰隆——”这回不是炮声，是要下雨的雷声，一场冬日来之不易的雨仿佛也在表达对这个男孩儿悲惨遭遇的愤怒。
邵乐让大雷把这个可怜的女孩儿抱回去，开始向旁边的妇女打听墓地的事儿。
得尽快把尸体处理掉，不然下过雨后的天气会即潮湿又闷热，引发瘟疫就可怕了。
邵乐又从车里拿出一些杂货，本想东家西家的送一些，张喽着请些人，但是邻居们看到米娅回来以后，都自发地带上工具，抬着竹床，向远处走去。
也没有什么葬礼了，简单的找个很少人来的地方，挖个坑，裹着草席就埋了，米娅由那些女人在屋里守着，为以防万一，走了几步邵乐就让大雷回去，省得这帮女人看不住，再惹出什么麻烦，今天死的人够多了，不能再死一个。
邵乐在一块毛竹上用匕首刻上小男孩儿的名字，看到众人已经处理好了以后，用力把手里的半块竹子插在地里。
“一路走好，小家伙儿，”他轻声说道。
“轰隆——”
天空中隐隐的雷声。
雨点儿扬扬洒洒落了下来。
米娅佝偻着身体，呆呆的坐在弟弟睡觉的竹床上，两眼看着前方，没有焦点，也没有情感，她已经不哭了，但是对旁边妇女的劝说也不做任何回应。
天色暗了下来，妇女们陆续起身回到各自家里准备做晚饭。
邵乐走进屋子，坐在米娅旁边，没有说一句话，从兜里翻出一部手机。
动听的开机铃声回荡在黑漆漆的房间内。
中国移动真是个厉害的家伙！看到满格的信号，邵乐禁不住心里赞叹了一声。
不过，他当然不是为了打电话，就算要打也不是用这个。他翻开相册，打开一张照片。
貌刚光着屁股，穿着皮凉鞋，一脚踩在足球上，扬头向远方看去，阳光照在他的侧脸，就像一个未来的罗纳尔多。
这是前一天，邵乐用手机拍的，他把照片设为桌面，放到米娅眼前晃了晃。
米娅空洞的眼睛在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影像时，瞬间恢复了神采，她像抓住珍宝一样，接过邵乐手里的手机，定定地看着。
邵乐靠近，在她耳边轻声说，“赶紧活过来，这样你才能看到我帮你报仇。”
说完他站起来向外走去，看来今天得他做晚饭了。
“呜呜呜……”房间里再次响起了伤心的哭声。
“咚咚……”
当厨房里传来米饭和罐头的味道时，邵乐擦了擦手，走到屋外，轻轻敲了敲车窗。
大雷的头探出来。
“明天要是能出去，”邵乐跟他耳语，“找机会去木各村找吴吉，想办法把配套的雷管和导火索买来。”
“开干？”大雷问。
“开干，”邵乐点头，“不是冲动，不管我们想要的人来没来，收购时间一开始，牛鬼蛇神一聚起来，咱们就是最显眼的陌生人，随时可能被当成安全隐患除掉。”
“是！”大雷点头。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邵乐躺在行军床上，毫无睡意，他不停地制定着计划，又不断的推翻。
远处竹楼里又传来了熟悉的人声鼎沸的喧闹声，其间还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和下流的俄语笑话。
“嚓嚓”的脚步声响起，邵乐下意识握住藏在睡袋里的手枪。
米娅走出弟弟的房间，到厨房里去烧水。
邵乐松开了握枪的手，再次在脑海里推敲起计划来。
“哗啦～哗啦～”
厨房里传来水声，水蒸汽中，一个少女用水泼洒着身体。
只是邵乐已经没有了欣赏的心情，他正纠结于两个方案之间，但是这两个方案风险都太大，只要一个细节处理不好，就会演变成一场大屠杀，无差别的那种，整个镇子至少被炸平一半，在战争中怎样避免平民的伤亡，永远是最让人头疼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