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在村子边玩儿的小孩儿喊叫着跑过来。
他们认识蒂哈娜，但是不认识托尼，不知不觉中，托尼已经从刚离开时那个瘦弱的少年，变成一个气势逼人的士兵，体型和外貌都发生了较大的变化，能认出他的已经不多了。
托尼没有像美国大兵一样给这帮小屁孩儿撒糖果，他太了解这帮家伙了，他们会像苍蝇一样粘着你不放，甚至还会试图偷你的钱包，他的身上除了一些吃的以外，还有枪和子弹，尤其背囊里还有一个布包里装着几颗手雷，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东西。
“蒂哈娜！蒂哈娜回来啦！还带着一个穿军装的男人……”
孩子们在身前身后叫嚷着，有的还朝着村子里跑，一边跑一边喊。
托尼则试图在这些破旧的木板屋里找出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
一个年纪有点儿大的女人——像一个窝瓜一样，从一栋木板房里跑出来，朝着蒂哈娜这边跑来，红色的头巾系在脑门儿上。
蒂哈娜叹气，要是有选择，她不会回来。
“你这个家伙，居然跑了，给我回家去！”
大妈好像脾气很糟糕，又拍又打的把蒂哈娜揪了回去，甚至没有跟托尼说一句话。
听到孩子们的喊声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人也都好奇地看着正走在路上的托尼。
托尼感受到了这种目光，那是一种新奇、警惕、还有一点儿敌意。
托尼对这个地方觉得陌生，这里的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没有人带路了，托尼只好凭着记忆去寻找。
朝前又走了一段时间以后，路边一棵树下正在打盹儿的老头儿睁开有点儿混浊的双眼。
“是帕克家的小子吗？”
托尼站住，他走到那个老头儿的面前。
“是我，您是皮亚尼奇先生吗？”
“是啊是啊，还记得我，呵呵……”老头儿咧开没有门牙的嘴笑的满脸菊花开。
“老先生，我家在什么地方？”托尼突然有点儿脸红，他是真的记不得家在哪儿了。
“哦，在那边儿——”老头儿试图站起来，但是失败了。
托尼小心地把他搀扶起来。
“哦，谢谢你啊，你可是长的更高了，当时你跑出去的时候才这么一点儿——”皮亚尼奇比了一个手势，想想又把手朝下压了压，“哎，我记得你还有一个妹妹，脑子——”他朝着自己的头指了指，“她呢？”
“她活的很好，”托尼不想跟他解释他的妹妹其实是个天才，正在设计发动机，这种听起来就像是在吹牛的话连狗听到都会笑。
“嗨——那丫头长的真可爱，现在的年纪差不多也可以嫁人了……”老头儿连他妹妹过的很好都不信，在他的印象里，如果托尼一个人出现，那么按照平常的逻辑，十有八九已经死在外边了。
又朝前走了一段以后，老头儿朝右转，停在一个用不知道在哪儿技工学拣的破门前停下。
“老帕克！”老头儿高声喊了一嗓子，“你的儿子托尼回来啦，出来看看！”
“啪啦～～～”
有板凳倒下的声音。
一个光屁股小孩儿从里面跑出来，他围着皮亚尼奇转了几圈，咬着手指，脏兮兮的，好奇地看着托尼。
“你的弟弟，呵呵……”皮亚尼奇像所有老人一样，很喜欢小孩子。
托尼突然有点儿失落。
一个穿着灰色麻布裙子的女人，跟刚才蒂哈娜母亲差不多身材，头发简单地梳在脑后，灰白的头发上像蒙了一层白霜。
她也就四十多，可是岁月和辛劳过早地消耗掉了她的生命力。
托尼把帽子摘下来，搁在手里有点儿局促地攥着。
母亲总是会一眼就认出自己的孩子，不过这位妇人也只是默默地注视着面前的儿子。
“仙蒂呢？”帕克夫人半天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她过的很好，”帕克回答，“呆会儿我可以给你看她的照片，还有视频，她现在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工作。”
“嫁人了没有？”
“没有。”
“哦——”帕克夫人嘀咕着，“那就嫁不出去了，进来说吧。”
说着就自顾自进了屋子。
帕克心里空空的，像丢了什么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
平板电脑上有一张又一张的照片滑过，然后是一个视频。
“仙蒂——”话外音是托尼的声音。
那张好看的脸越发成熟，不再是小孩子的样子，17岁的发育非常好，曲线明显，甚至有些夸张的S形，足引吸引任何男性的注意。
仙蒂正在小口地吃着东西，听到哥哥叫她，就抬起头，很美地笑着，白色海绵宝宝的T恤很纯很萌的样子。
旁边一个不输她的东方小美女凑过来，靠着她的肩膀比了个剪刀手，然后淘气的跑走。
“仙蒂，我要回家去看爸爸妈妈，你想跟他们说什么吗？”托尼问。
仙蒂的表情瞬间黯淡下来，她继续低下头默默吃着手上的巧克力面包。
帕克夫人看着视频，可能是有点儿老花眼，看不清东西，所以眯着眼睛，看到仙蒂低头吃东西的样子——
“还是那个傻头傻脑的样子，”她嘀咕着，“不会有人愿意娶她了，她在哪儿？”
“中国，”托尼回答。
帕克夫人很疑惑地，“中国？那里会有吉普赛人吗？”
“目前为止，只有我们两个。”托尼对她的反应有点儿失望。
“那你明年要带她回来，”帕克夫人手里没闲着，缝补着衣服，“今年的新娘集市已经结束了，明年的七八月份吧，但愿可以给她找个好人家，老皮亚尼奇的儿子很不错，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可是他有片地，生活过得去……”
托尼无声地收起自己的平板电脑，“妈妈——”他突然觉得就连叫出这个词汇都让他觉得有点儿别扭，“你不觉得，嫁给别的国家的人也许也是一件不错的选择？”他尝试着问。
帕克夫人停下手里的活计，转过身，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会这么想？吉普赛人一定要嫁给吉普赛人，都是这样的呀！天哪，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好吧，当我没说过，”托尼赶紧转换话题，“爸爸呢？他去哪儿了？”
“去打猎，”帕克夫人大概年纪也大了，不是很能跟得上托尼比较快的思路，马上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没有吃的了，看他能打到什么吧，不然今天就只能饿着了，该死的，你不该离开的，我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生活下去了小皮诺又还没长大，后面的日子没有我们照顾，他该怎么活下去……”
托尼觉得自己的老板邵乐简直是未卜先知，他赶紧把自己的大背囊拿过来，那里面除了弹药以外，全是吃的，连换洗的衣物都没有。
那个小男孩儿，叫皮诺的，看到那些从外面一点儿味道都闻不出来的包装袋，好奇心更重了。
托尼看着他，就拿出MRE里的一个蛋糕袋，撕开包装。
食物的味道让小男孩儿失去了理智，他一把把蛋糕抢过来，朝嘴里塞着。
“军用口粮，”托尼跟帕克夫人解释说，“可以吃饱，味道可能不是我们习惯的。”
“看来你过的还不错，”帕克夫从手抚着他的头，“当兵很危险吧？一定要小心，听说你是跟蒂哈娜那孩子一起回来的？那个女孩儿不错，就是有点儿任性，你看上她了吗？我还可以找个更好的，5000欧元有没有？5000足够找到一个非常不错的新娘，现在的价钱都没有以前那么高了，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她又开始唠叨起来。
牛肉罐头的味道在帕克家的厨房里飘出来，吸引了更多邻居的注意，于是冷清的房子里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客人，有的是托尼还记得的，有的则完全是陌生的。
天越来越黑了。
完成了一次热闹的晚饭以后，托尼再次把目光投向外面。
“爸爸经常回来这么晚吗？”托尼有点儿奇怪地问。
帕克夫人也觉得心里慌慌的，“从没有，最近经常会有人失踪，有孩子，有大人，可千万别——”
托尼从已经少了一多半东西的背囊里翻出另外一个小背包，穿上战术背心，把十个弹夹插在上面，固定好。
“我先去找找，”托尼把突击步枪背在身上，“他平时去哪儿打猎？”
“那边——”
帕克夫人跟他走出院子，指着东北方向的山，“那里靠边境，平时没有什么人会去，猎物会多一些，不过最近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他跟另外四五个邻居约好一起去的，所以可能会走的再远一些。”
“嗯，好的，”托尼顺着那个方向看了一下，估计了一下时间和直线距离，从背包里翻出一个红外热源瞄准镜，这本来是安在狙击枪上的特殊装备，邵乐强调他一定要装在包里，没想到会用上。
另外也有几个女人叫嚷着从家里跑出来，跟帕克夫人热烈地讨论着，看来他们家的男人也没有回来，这超出了大家的心理预期。
原本虽然破旧可还算平静的小村子里终于笼罩了那么一丝的不安和恐惧。
周围不只有野兽出没，不一定什么时候还有拿枪的游击队，要不是这些吉普赛人太穷，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恐怕早就受到无数次的劫掠了。
天渐渐暗下来。
山风由白天的温暖开始变得冰冷，打在脸上都觉得像刀子。
冬天快到了。
“好了，先生们，过来一下。”
邵乐收起卫星电话，把大雷和英姬叫到一起，还有另外几个负责人，“托尼的父亲在山里打猎失踪，现在还没回来，听他说最近不只有一个人失踪，所以他去找找看，方位是在——”
他找出电子地图，指着一个位置，“这里，他一个人，全副武装，所以我们也不能一点儿准备也没有，我需要一个排，两辆装甲车，弹药能带多少带多少，时刻准备着，把他接回来。”
王守义看了一下那个位置，“离英国营很近，要不要通知他们一下。”
“告诉一下吧，”邵乐点头，“那里毕竟是他们的防区。”
“那里有雷区吗？”
一个脸色腊黄，看起来好像生病了一样的排长问。
“在村子附近没有，”邵乐肯定地回答他，“但是山里就不一定了，要随时注意，所以除非得到确切的情报支持，不然我们不能冒然进入不知底细的丛林，如果不得已要那样做的化，各位，我需要现在就知道，谁会愿意跟我去？”
“我的人去吧，”刚才问话的排长说，他是个平时很少话的人，看人的时候总感觉他下一秒会宰了你，事实上他也曾经这么做过，要不然就不会因为袭击长官被踢出队伍了。
“好，这次算我欠你们的，”邵乐说，“告诉兄弟们，把70的精力放在脚下和身旁，剩下的观察远处，一旦进入陌生的区域，地雷才是你们最大的敌人，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