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休躺在医务室的沙发床上，上身****。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看到他的身上其实有不少的伤痕。
有刀疤，也有枪伤。
看来他的经历很是不凡。
邵乐把手里的瓶子朝手上倒了一点儿。
一股有点儿赤黑色的液体流到手上，奇怪的味道带着浓烈的酒精味儿。
邵乐把手在酒精灯上一滑。
“呼……”
幽蓝色的火苗从手掌上腾起。
邵乐紧接着把手掌按在何休的肚子上，上下一错。
“呼……”
何休整个的肚子都“烧起来”。
邵乐手上翻花一样在他的身上忙乎着，拍打着他身上的各个穴位。
何休一开始痛苦的表情彻底松驰下来，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
几分钟以后，邵乐把他的背翻过来，重负着同样的动作。
鼻尖上渗出一些汗珠。
这样的动作比起枪林弹雨不知轻松了多少，但是其中损耗的精神一点儿也不少。
当最后的动作完成以后，邵乐用一块毛巾，轻轻盖在他的胃部。
“好了，”他如释重负地，“总算手艺还在，没有现眼丢人。”
何休有点儿不情意地睁开眼睛，朝着邵乐伸出大拇指，“高手，差点儿睡着，好久没这么放松了。”
邵乐用另外一块毛巾擦着手，“过奖了，别怪我多嘴，何老板，你身上的旧伤才是这么严重胃病的关键，抽时间至少要好好休息半年，巴厘岛一类的地方，会是个好选择，每天什么也不做，做做SPA，泡泡温泉，很快就能调整过来。”
“唉——愿望是美好的哦，”何休从床上坐起来，开始穿衣服，“不过我会记得你的提议。”
命是自己的，由不得别人想怎么样。
“这瓶酒能送给我吗？”何休指着邵乐手上的酒瓶。
“这个？”邵乐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酒瓶，“哦当然可以，不过记得别像我那么干，手法不对会死人的，当然，更不能喝。”
“这味儿——”何休把瓶子拿过来，才凑到鼻子前闻了一下就赶紧挪开，“想喝还真得有点儿勇气。”
“觉得胃难受的时候，就在肚子上擦一点儿，”邵乐指着自己的手掌，“刚刚好到掌心这么一点儿，多了就会觉得肠胃像火烧一样，另外，别生气，要是实在受不了，就用体育锻炼发泄一下，别憋着。”
“你真不像云南大山里出来的，”何休突然说道，在邵乐一怔的当口，又展颜一笑，“我见过几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人，没有一个有你这么好的医术，一看就是受过名师指点的，不过我不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尊重别人的隐私。”
“你就不怕帮了一个大坏蛋？”邵乐忍不住问。
何休指着自己的鼻子，“坏蛋，我也曾经是，这年头儿，好好坏坏的，分不清楚啦……”
邵乐有点儿无语地看着他。
这话说的，还真他马有点儿道理。
岸上的警笛声随处都能听到。
因为还没有客人上来，所以服务员算是最轻闲的工作。
邵乐扶着船帮，看着远处还能看到的村庄和城市。
再有两个多小时就能到海上了。
海水的腥味已经可以闻到。
李秀文正在船的另一头讲电话，还有哭声。
邵乐不为所动，他在看到那个酒保的表现就已经断定他的命不久矣。
来之前他一定已经吸过了，但是还是很快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通常情况下，只证明一件事。
他吸毒过量，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生命随时都会消失。
一份工作不能拯救他，反而会带来麻烦。
这个时候邵乐不想要麻烦。
一个因为吸毒而猝死的酒保足以让整艘船被暂扣，所有人都要接受调查，甚至还有身体检查。
这完全取决于何休的能量，不过看起来，何休的本事还不够大。
涉及到毒品，任谁都不敢随便放水。
要是这个货再多带点儿存货上来，邵乐就只能再找别的出路了。
李秀文从边上走过来，眼睛肿的桃子一样，初次见面的敌意已经基本消散了。
看来她还不是不可救药，抛开曾经的敌意，这女孩儿算是挺懂事的，心胸很宽广，敢爱敢恨。
“他死了，”李秀文平静地说，“对不起，你说的对。”
邵乐没说话，对于这种悲剧，他不只一次见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七年前我们认识的，”李秀文说，“四年前我就发现他吸毒，劝他戒掉，他也答应了，可是一直不改。”
“他改不了，”邵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回答她，“一百个人里能彻底戒掉的不会超过十个，别把自己的命运赌在这么小的概率里。”
“我是不是挺傻？”李秀文的眼圈儿又红了，她好像很像别人骂她一顿。
邵乐不会这样做，他从没骂过女人，杀过，但是没骂过。
“你不傻，”他最后这样说，“为了爱情，每个人都会做出些有点儿疯狂的事儿。”
“呜哇……呜哇……”
警笛声让邵乐心中一惊。
近二十米外的岸边出现五个仓皇逃跑的人，他们先是聚在一起，先后越过防波林，来到岸边的小路上，互相对视一眼，哄然四散。
公路上随后就停下一辆警车，两个警察从里面钻出来，追过树林以后，有点儿傻眼。
“呜……”
河里的龙王号在这个时候汽笛长鸣。
两个警察下意识地朝河上的巨轮看去。
邵乐朝左面伸胳膊。
那两个警察居然真的朝那边追过去。
“呀？”李秀文惊讶地瞪大眼睛，“他们为什么要听你的？”
邵乐一笑，“太简单了，因为往左跑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拎着包，另外三个空着手，俗话说的好，捉贼捉脏，要想定他们的罪不是抓住就完了，还要有脏物，只要那两个货被抓到，再突审一下，不甘心一个人抗罪的他们一定会把另外三个人的去向说出来，那样整个团伙就挂了。”
说话间，那两个警察已经再次拉近了与前面两个人的距离。
“砰砰……”
这俩警察也真是生猛，隔着十几米就敢开枪。
也不知道是枪法好，还是碰运气，前面跑最快的把手里的包一扔，整个人扑倒在地。
“哗……”
包掉在地上，里面的钱撒出来几摞。
另一个人乖乖地站住，举起双手。
两个警察冲上去，铐住他以后，朝着远去的船用力挥手。
“谢谢……”
作为回应，邵乐也举起手用力挥了两下。
邵乐曾经出现的，还有有可能出现的几个城市都在掀起一场风暴。
长年生长于黑暗之中的人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被撵出来。
这是一场因为邵乐的“罪行”而导致的后果。
把所有的阿猫阿狗都从暗处翻出来，在大清洗的同时，也堵死了邵乐试图通过****把自己转运出去的企图。
白道不通，****不通，邵乐就只能选择自己更陌生，风险更大的孤军作战。
以前这种游戏邵乐也玩过，不过是玩对手的，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享受了一把。
按照以往的规矩，接下来应该还会有一支专业猎人队，他们训练有素，专门负责抓到邵乐，或者杀掉他。
这些人里一定有熟悉邵乐的，还有精于邵乐学过的所有技能的专家。
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开始组队，进入到邵乐的整体评估，很快，他们就会以烈士墓为中心点，建立起一条完整的脱逃路线。
那么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登上了这艘船，他到底去了哪儿也就呼之欲出了。
一旦确认无活捉可能，等待邵乐的就是一组专业到极点的第三代超级士兵猎杀队。
邵乐不想跟昔日的同门开始较量，可是似乎别无选择。
“他在这儿！”
在津河市码头，一支配属了勇士吉普的队伍，只有十四个人，可是每一个看起来都各有不同。
光是从气质上就能看出很多的不一样。
专业不一样，职业不一样，各有所属。
“码头没有，”另外一个戴着军帽的人说，“我的人都查过了，除了一个杀人潜逃的货以外，再没别的人。”
“他从烈士陵园一路向南，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说话的人叼着一个烟斗，鼻子下留着花白浓重的八字胡，有那么几分福尔摩斯的范儿，他坚持自己的看法，“能让他来这种地方只有一个借口，他想用船，想利用船离开这里，离开中国。”
“但是没有人，”军帽男也坚持自己的看法，“我的人最擅长找人，他们不会忘记自己见过的面孔，不管他用什么样的办法易容，但是没有。”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八字胡把烟斗拿下来，往里塞烟丝，“他已经跑了。”
“跑了？”
其他人脸上都有了一种屈辱感。
越是强大的人越是很难接受输这个字。
在他们的印象里，这个词汇已经离得很远了，突然有一天来到面前的时候，几乎没人可以适应。
一种非常难堪的情绪在众人之间流转。
“在我们来之前一共有多少船离开？”八字胡并不意外是这种结果，他装好烟斗，却没有马上点燃，而是耐心地问。
一个戴着眼镜的女人马上用手里的PDA开始查询。
“12艘，”她说，“11艘货船，1艘邮轮。”
“瞧，”八字胡扬扬手里的烟斗，“我们的搜索范围一下子就缩小到12艘船。”
军帽男马上拿起无线电，跟刚才查询行船纪录的女人核对位置，分配兵力。
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路上。
八字胡注意到了这一幕，撇下众人，来到车前。
车窗打开。
司空明还有点儿惊魂未定的脸出现在车窗旁。
“维高，现在什么情况？”
“跑了，”八字胡很洒脱地说。
“哦，”司空明似乎对这个结论早有预料，“你觉得能抓到活的吗？”
“希望不大，”维高想想，不太确定地，“干嘛非要活的？”
“因为需要他是活的，”司空明有点儿烦躁地说，“如果不是活的，我们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重要到我们无力承担。”
“他不会让我们活捉的，”维高用一个看起来很贵的金色打火机点着了烟斗，“要是还抱着这个想法，最终我们会失去他，一个死的，一个跑掉的，活的，你选吧。”
“那就让他死吧，”司空明想了一下，有点儿痛苦地下了决定，“他们会理解的，死的比没抓到强。”
维高没有去问“他们”是谁，“这样就好办多了，我可以放开手去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