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先武对于黄厂长的不满情绪有时自然会挂在白皙的瘦脸上。久经世故的黄棋自然会读懂他的心情,就冲他拍着肩膀笑道:“先武啊!你的嘴都能挂住油瓶了,可别算不开账,你跟着我好好干,没亏吃!我在钢厂里管的事最多,当然我的权也最大,从房产、基建、安全保卫到生活娱乐,都归我管。从我身上拔根毫毛分给你管,你就升官发财了!别看赵厂长是一把手,他只管一件事,经营,他还能让给你来管吗?杨总虽然是二把手,也只管一件事,生产,当然也不会让给你来管,所以在钢厂里,我是实权派权最大,你只有实心实意地跟着我干,才有前途。”
毛先武一寻思,黄厂长说得对呀!自从省京剧团辞职后,黄厂长任命他来筹建钢厂京剧团,新招来的四名学员都称自己是师傅,是团长,这不都是黄厂长提拔的结果吗?一股甜丝丝的暖意不禁涌上心头,就转嗔为喜地说:“我领着贾风他们四个学员天天在石屋小院练功,过往的村民都说练得好,可惜没有女生,红配绿才一台戏呢!”
黄棋点头道:“你想招女生,这好办,我家花花今年又没考上大学,你抽空到省城去看看,如果花花行的话就把她招来,都复读了好几年,也快二十出头了。”
毛先武按着黄棋告诉的地址,见到其妻史珍,说明来意后,史珍好像对于女儿下乡学京剧并不感兴趣,脸上似笑非笑地说:“我让花花又去报名复读了!”话音没落,只见客厅的侧门吱地一声开了,跳出来一个胖姑娘,高声喊道:“我爱学戏,复读什么,再复读一年别的同学都专科毕业了,多叫人家笑话!”
母亲史珍阻止道:“你连一句京剧都不会唱,怎么学?”
毛先武解释道:“我们这个京剧团都是武生,学武打,至于唱功嘛,等以后我再慢慢教他们,都是从头学起。”
花花拍手称快,跳跃着双脚笑道:“我在中学就爱体育,我会劈腿,翻跟头!”边说边在客厅里来了个即兴表演。
毛先武边看边心思:这姑娘除了胖点,体型不算理想之外,还真有点身手不凡,看来唯一的难题是说服她母亲了。只见史珍自言自语地埋怨道:“人家有出息的都进京了,这可倒好,老往下出溜,下乡到山沟里找工作,你就不怕人家笑话了?”
毛先武又劝说道:“野狼沟风景好,空气新鲜,来旅游的人可多了,谁去谁喜欢。”
史珍向客人摆手阻止道:“快别再说了,你越说她心越野,我看还不如留在家里学学做饭呢!”
花花对母亲的话似乎充耳不闻,用十分急切的口气问道:“毛老师快告诉我,现在你们剧团里有几个女生?”
毛先武以十分抱歉的口吻说道:“目前还没有女生,你是第一个,等你去了以后,我再给你招几个女生做伴。”
黄花花又跳跃着拍手说道:“没有女生更好!”
史珍见客人脸上现出大惑不解的样子,就解释道:“花花这孩子在学校里就爱找男生玩,一个女友也没有,他爸爸也知道,花花同女生总是处不来。”
毛先武这才恍然大悟,便说道:“领导说过,钢厂京剧团还有个重要任务是负责治安保卫,女生不易招得大多。”
临走时史珍埋怨道:“你爸心眼多,把你也搬到乡下山沟去,这明明是逼我下乡!你告诉他,我不能往下出溜,我是北京人,下嫁到省城已经够呛了,休想叫我下乡。”
花花对母亲的话依旧充耳不闻,在母亲瘦削的脸上亲了一口之后,就拉住毛先武的手站到母亲面前说:“妈,你就等着瞧吧!我将来一定找个帅哥回来,要像我师傅这么帅,再见!”说罢拉着毛先武的手一同走出家门,然后又乘其不备,在毛先武白皙的脸上亲了一口。
史珍在身后看得一清二楚,便叹息道:“这孩子也真够呛,总那么没大没小的。”显然这是在向客人道歉。
黄花花来到野狼沟对一切都倍感新奇,拉着毛先武从一水翠湖参观到四水二十层高楼,几乎是形影不离了。
尤建美不但不嫉妒,反而暗自窃喜,心想这下子可好了,有黄厂长的大公主缠身,丈夫就不会再来管她了,自己就可以自由地到夜总会歌舞厅唱歌了。到歌舞厅唱歌到半夜也不用去编故事骗丈夫了。
毛先武心中却有了负担,怎样才能摆脱开花花的终日纠缠呢?由于她是顶头上司黄厂长的掌上明珠,自己又不便指责,怕弄坏了这层上下关系。仿佛手中捧了个刺猬,愚者久思必有一得,他终于想出个脱身之计,就召开了个戏团成员会,向四名男生一本正经地说道:“从今天开始,黄花花就是咱们小客班的班长,她年龄最大,你们四个都称是大姐,不许再叫她花小姐,叫她班长也行,现在就请花花班长讲话。”
花花真是端鸭子上架了,只好打开毛先武事先给他写好的发言稿,照本宣科:“按着老师的布置,我宣布咱们五个人的工作分工:我是第一把手,抓全面工作,大伙都听我指挥,第二把手是贾风。”
毛先武插言道:“贾风要站起来听令,快,小贾,起立!”贾风个头最大,哈着腰,勉强起立,口中悄声说:“在这!”
毛先武又纠正道:“要说有!贾风在听令,请大姐下令。”说罢向花花使了个眼神叫她继续说话。黄花花照着讲话稿念叨:“你负责喊口令,整队集合,稍息、立正,大伙都听你的,第三把手是……”
毛先武又插言道:“没有第三把吧,你好好看看稿子,你是班长,贾风是班副”,然后又转过来对贾风说:“你听黄大姐的命令后要喊一声:得令!大点声,要学着京腔说话,像唱京戏那样!”
贾风振作起精神喊道:“贾风得令!”
聪明的小个子吕雪接着就模仿地喊道:“有!吕雪在听令,请大姐下令。”
毛先武高兴地鼓掌,众人也跟着鼓掌叫好,毛先武对花花说:“你别鼓掌啊,你还要往下布置,别忘了你是会议主持人。”
黄花花又展开手中讲话稿,照本宣科:“吕雪负责打扫卫生,扫地抹桌子。”
吕雪大声说道:“吕雪得令!”
毛先武又向花花努嘴示意她继续往下念。
花花又照本宣科道:“蒋月”。
蒋月有点结巴,很吃力地答道:“蒋月听……听着了,大姐下……下令。”
众人哄堂大笑,被毛先武挥手止住了。
黄花花照本宣科道:“你负责道具保管!”
蒋月答道:“得……得令!”
花花说道:“最后一个是宋山。”
宋山嬉皮笑脸地答道:“有,宋山在听令呐!”
花花照本宣科道:“你负责记录,每天都干了些什么事,排了什么节目,你都得做记录,这个事也就是工作日记!”
宋山笑嘻嘻地问道:“他们打架,也记上吗?”
毛先武批评道:“现在是走过场,有问题可以以后再问。”
吕雪悄声向宋山说道:“快喊,得令啊!”
宋山笑道:“宋山得令,嘁嘁!”
毛先武紧锁双眉批评道:“要严肃,要是开场演戏,这么随便就是事故了,那叫演砸了。”又转身对贾风说:“你喊口令,立正,然后解散。”
贾风大喊了声立正,这时全体起立,毛先武表扬了大家几句然后在解散声中离开石屋小院,没走几步就发现黄花花依旧像尾巴似的跟在身后,还赞不绝口地自言自语道:“今天还头一次当官,真过瘾!嘿嘿!”旋即又大声喊道:“师傅,等等我。”
毛先武和蔼地悄声说道:“你是班长啊,要同大伙打成一片,不能总跟着我啊!”
黄花花做了个鬼脸似乎自觉到自己不对了,欲要转身回头,却又恋恋不舍地抱怨道:“他们都不帅,没有魅力!”
在师傅摆手拒绝下,黄花花才离开了毛先武。摆脱开花花以后,毛先武才感到一阵轻松,就来到黄厂长办公室,汇报了剧团分工以后,得到黄棋的赞许:“你真是个帅才,好,好,从今天起我正式任命你是我的一等秘书,你不光负责剧团工作,还一手担两家,负责联系村里的工作。我打了几次电话要同你嫂子谈判,她却说有事,脱不开身,让我在电话里谈。你今天就正式通知她,在春节以前必须将那八百间塑料小房安装好,开春以后,钢厂的大队人马就要在河套新址安营扎寨了,正式搬家,运输车间生产设备,她要是给我误了工期,可就要罚她了。”
毛称武心里盘算着,尤创新说她已把存货都卖了,而塑料厂的生产能力,一年也不过一二百间小屋,到春节才不到半年,哪能生产出八百间小屋呢。便心急口快地问道:“那么,您会怎样罚她呢?”
黄厂长的圆脸上露出悠然自得笑容,神秘地说道:“罚她上床呗!”
毛先武听了似乎感到意外,瞠目结舌地反问道:“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