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野狼沟的石屋中见到了妻子,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惊恐:“你怎么来了!”妻子的第一句话似乎带有指责的意思。
“我想你,亲爱的。”毛先武像猛虎捕食似的抱住了妻子。
久别胜新婚,一阵狂吻从妻子的脸上亲到她突起的胸部,咬得尤建美不断求饶。在颠鸾倒凤的云雨过程中,妻子在低沉的呻吟中反复重复着一句话:“快点,我还要上夜班,千万别咬我的脸……”
第二天妻子下班回来仍然说她要晚上加班,做饭时还是显得十分匆忙,刚用电饭锅焖上米饭,就赶紧洗菜切菜,打开电烧锅的开关就往里倒油。毛先武在背后搂住她的后腰,咬着她的耳朵说:“下班回来的头一件事不应该做饭,应该先亲热一会,等玩够了再做饭……”
尤建美亮开洪钟似的大嗓门抱怨道:“你要是会做饭,让我吃现成的,谁不愿意玩啊,可你啥也不会做,得吃生米了!”
“你不去加班不就什么都解决了么!干吗要那么紧张!”
妻子的口气由抱怨转为喟叹:“你看咱村还有几家住石屋的?都搬到新盖的楼房里去了!”
“咱也买个套二的房子,搬进大楼去,只要跟我爸一说,他就能资助咱们。”
“都老大不小了,总跟家里要钱花,成了啃老族,也不害羞,还腆着脸说呢!”
“噢!你成天晚上去加班就是为了这点钱哪!”
“那只是一方面”,尤建美忽悠着又大又黑的眼神说,“当然,不光是为了去挣钱,我很喜欢我的工作,有兴趣,俗话说有钱难买愿意,我是干一行,爱一行。”
毛先武饶有兴致地想知道妻子为什么对工厂的活儿发生那么大的兴趣,要求妻子带他进车间去看看,却被婉言拒绝了,她说:“你可别小看了野狼沟,在村里找个工作不比省城容易,谁都知道野狼沟工资高,小镇下班的人成群结队、浩浩荡荡,好多人都争不上吃饭的槽子,要不是看在老乡的面子上,我也挤不进来。”
丈夫半信半疑地说道:“哎哟!一个村办企业有什么了不得的,不就是风景好,生活富裕么,还有什么稀罕的?”
“好了,到点了,快吃饭,别耽误了我的事。”
妻子匆忙放下饭碗,就央求道:“刷锅的事,可留给你了,不然我就迟到了。”
拾掇完厨房的事,毛先武为好奇心所驱使想到车间去看看妻子究竟加班干些什么活,便信步走出石屋,来到湖边,举头一看,对面的二十层高楼都亮着电灯,夜幕中的群星给映衬得黯然失色,连月亮也不那么光辉了。他知道眼前这个湖叫四水,再往上走就是三水了,在四水和三水之间有一座石桥,约有一人多宽,走上去可听到脚下石缝之间哗哗地流水声。三水北岸一座五层楼顶上悬挂着几个霓虹灯大字:野狼沟歌舞厅。毛先武看到歌舞厅三个字,心理忽然怦怦直跳,不禁联想到小镇夜总会,妻子的歌声在夜总会上曾经赢得鼓掌声和喧嚣声,似乎又在他耳际回荡起来。他的心潮起伏起伏跌宕,就像野狼沟歌舞厅这六个霓虹灯大字在不断变换颜色一样,一会由红变绿,一会又变成黄色、蓝色和紫色。毛先武想到妻子那么喜欢到夜总会唱歌,一定会到这里来,就穿过浴足房店门,三步并作两步爬上楼梯要进舞厅。在靡靡之音的伴奏乐声中,他被一个身着长裙的娇艳女子挡住,“小白脸,先交钱,后跳舞”。
毛先武定神一看她婀娜多姿的样子立刻认出她是白云小姐,便笑着说道:“你不是开美容理发店吗?怎么到这把门了!”
白云亭亭玉立地笑道:“哪儿能挣钱,到哪儿去!”
毛先武一摸兜顿感囊中羞涩,便掩饰地说:“我不跳舞,来找找建美,嘿嘿!”他把目光移向厅里互相搂抱的人群,转身欲走却被白云上前一把拽住,“舍不得钱,也不要走,本小姐免费伺候你,咱俩来一曲伦巴”。边说边搂住了毛先武的腰部,毛先武见脱不开身,只好就范,跳了一阵,觉得对方搂得太紧,很不自在地说道:“应该是我搂你腰!”
“好啊!那你可得搂紧点,别让我滑倒了。”白云边说边一步三晃地摇动着蛇一样多变的窈窕身段,没话找话又说道:“你应该让建美到我这儿上班,比她现在挣的钱多!”
毛先武一听这话,心里有底了,尤建美只要不到夜总会那就不怕了,想顺口应酬几句就走开,白云却缠住不放,下一曲变成探戈,又拽住他说:“再陪省里来的大明星跳一曲。”
“那就最后一次吧,我找建美还有事呢!”毛先武笑着说道。
白云戏谑道:“人家都说,老婆总是别人的好,你怎么总想走呢?你是不是有病啊。”
毛先武勉强一笑应酬道:“我没有病,开个玩笑!”
离开白云后走出舞厅,当他追忆在省城分别前的约法三章,妻子是有信用的,既有承诺就不会食言,毛先武又信步向二水走去。
二水同三水之间也有一条巨石铺就的水泥路,站在石坝桥上借助路灯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两座湖面之间有几尺落差。沿着二水的湖滨路向一水走去时,已经明显地看见水果加工厂的车间厂房了,所不同的是它有一个院墙包围着,使一水这座翠湖还保留着古典风格,除了厂房的三层楼外,翠湖两岸都是些古代石屋。一水和二水之间虽然也有一条石坝桥,但从厂房门口去看,在明亮的路灯下,很像古代建筑和现代建筑之间被连上了一条隔档,形成截然不同的对照:一水周围呈灰白色,二水周围呈彩色斑斓,因为二水周围是新建的二层以上小楼,都粉刷成红色、蓝色、橙色。
站在高处的毛先武并没有被美丽夜景所陶醉,他最想看的还是自己的妻子,他想走进工厂大门去看看妻子是怎么忙活的,所以就把目光转向南坡厂房里的灯光。刚进院就被守卫在门口的尤老大拦住了去路:“你是谁呀?”
“噢,我想进去看看,嘿嘿!”毛先武尴尬地傻笑着。
“俺这是食品加工厂,做的都是进口货,进厂的工人体检可严了,有病的一个也不要。”
“我没病,挺健康,噢!就是眼睛有点毛病。”
“哎呀!你眼神不好,还来看什么?”
尤老大刚说到这,就听牲口槽子那边有几匹马互相踢打起来,发出嘶嘶声,尤老大拔腿就向墙角处的马棚跑,一边小跑一边自责道:“光顾说话了,忘了上料。”
毛先武乘机向车间跑去,从一楼到三楼挨屋去找尤建美,由于工人都穿白罩衫,戴白口罩和白帽子,分辨起来十分困难,于是毛先武就挨个人去查找,一旦与对方目光相碰便抱歉地说一句:“对不起!打扰你了。”不禁引起身后一片嘲笑,“这人真有趣!”“八成是有病。”
毛先武精神太专一了,没有明白这是一种谴责,反而认真地回答道:“我没病!”
毛先武没有看见妻子加班干的是什么活,心中老觉得不踏实,就又回到厂院大门口来问守卫尤老大:“大叔,我向你打听个人,你能告诉我吗?”
尤老大现出不悦的表情抱怨道:“你自个溜进去找,没找到人,才来问我?”
毛先武尴尬地笑了,充满歉意地说:“我老婆,她叫尤建美,你看见她来加班了吗?”
尤老大唔了一声,余怒未消地说:“找建美啊!天黑那阵,她下班了,没回家吗?”
“回家了!是回家了,我是问晚上,她晚上来了没有?”
“刚见过面就又来找,怕她丢了?真有趣,把她扔到大街上也没有人拣呀!”尤老大抢白了他几句,觉得消了气,却又发觉自己的话有点太损了,就堆出笑容又说道:“你有福啊!丑妻近地就是福啊,找老婆不要俊的,省了招惹男人,种地要离家门口近的地,好照看,省了让人偷去。”
毛先武听了觉得这话很刺耳,仔细一琢磨却又觉得很有道理,就很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然后追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建美晚上来了没有。”
尤老大摇头道:“夜班没有她。”
毛先武心中不禁疑惑起来,她没来上夜班,那么她上哪去上夜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