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厂的黑轿车开到狼洞入口处,被穿长裙的礼仪小姐挡住去路:“对不起,请换乘绿色交通工具。”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毛先武只好下车将后车门拉开,请黄厂长同他一起走进狼洞乘电瓶车。
毛先武领着黄厂长坐上了电瓶车,沿着花岗岩铺就的石板路缓缓向前而行。右边的钟乳石在彩灯的映照下,有时是显出蓝色,仿佛在山洞里能够看到蔚蓝的天空一样;过了一会彩灯又变成白色,它又像天空中浮游的白云一样;再过一会,彩灯又呈现出红色,就像东方破晓,火球一样的太阳冉冉升起,立即跳出地平线;在不知不觉中,彩灯又变成了金黄色,很像夕阳西下,余光留在空中伴随人间,阻挡黄昏。当彩灯照到一座石头女像时,毛先武向黄厂长赞誉道:“真是匠心精巧,它比庙里那些泥像更逼真、更动人,黄厂长您看多好看呀!”
黄厂长瞥了一眼,不以为然地说:“都是些石头做的,摸一把冰凉,有什么动人的!”
毛先武下意识地戏谑道:“黄厂长喜欢看肉做的,摸一把软乎乎地还暖融融的,是吧?”
黄厂长只是付诸一笑,仍将目光注视在前方的路面上,这时右边的水域变大了,变宽了,还停泊了许多游艇,有些游人在买票候船。这时灯光打到水上产生了夜空上布满繁星的效果,一盏最大的圆灯倒映在水中宛如明月,小小的游艇都消失在一个明亮的圆洞里,小船可以在洞内洞外两个水域之间往返,不禁使人感到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当他们走出山洞时,黄厂长点头自语道:“看来到野狼沟的第一个屏障是钻山洞。”
毛先武风趣地回道:“也是最后一个屏障,野狼沟同外界只有这么一座大山相隔。”
黄厂长抽动了一下嘴角,苦笑道:“就隔一座山就要命了,山这边的很多东西搬不到山那边去啊!”
毛先武一时语塞不知再说什么好,冥冥之中只觉得黄厂长对这座狼洞不太满意,领客人从一水翠湖经过二水湖和三水湖参观到四水湖南岸的塑料建材厂。大舅哥尤建公和妻子尤创新听说客人来了,便满腔热情的在酒店包座雅席设宴招待。饭后趁着火舞残阳,请客人上直升机鸟瞰野狼沟西边河套地带,并说这个广阔的河套地带就是钢厂未来的厂址。黄厂长乘电梯来到二十层楼顶的直升机场,端详着这架小型直升机,踌躇不前,心存疑窦地问道:“这架直升机是谁的?”
当他听尤建公说是自己公司的专用直升机,便摇头晃脑地婉言谢绝道:“还是走走看看吧!我一看到飞机就头晕。”
黄厂长并不一定是坐飞机头晕,而是担心自己的安全,一旦失事,这个农村企业如何能赔得起自己的性命,顶多是开个追悼会了事,宁可走路也不去冒此风险。
次日又参观了一天,趁客人休息时在招待晚宴之前,尤创新向小姑尤建美问道:“你没问问先武,这位黄厂长对咱野狼沟印象怎样啊?”
尤建美晃了晃肩膀头上的大脑袋,吞吞吐吐地说道:“他好像对咱这不太满意,八成没相中吧!”她端起手中的茶杯喝了口茶。
尤创新十分焦急地点着小脑袋,叹息道:“这可咋办呢!好不容易把他请来,我们那些小塑料屋全指望他买呢!”
尤建美劝慰道:“嫂子,你别着急,想想办法,还有时间。”扭头向丈夫毛先武问道:“你看,这位黄厂长有什么嗜好,咱们想个办法投其所好,钓住他这条大鱼啊!”
毛先武眨巴眼睛,想了一会便一拍脑门说道:“黄厂长爱看戏,是个戏迷,一把手赵厂长说他是京剧爱好者。”
嫂子尤创新急不可待地说:“那么今晚你就给他好好唱唱。”
尤建美摇晃了一下大脑袋,现出否定的表情,说:“白云是东北来的,她会唱评剧,白云还有个俏劲,能让男人五体投地……”
尤建公点头笑道:“嗯!发挥一下女人效应倒是个办法!”
尤建美像受到启迪似的说道:“我跟白云熟,就让她出面来替咱们攻攻这个难(男)关,好不好?”
丈夫在身边瞪起眼睛,怒斥道:“你可真的学坏了,意想去攻‘男关’,快给我坦白,你在这都攻过几个男人?”
尤建美向毛先武瞥了一眼,戏谑道:“攻了好几个,可惜人家男人没一个能看上我,你也不好好看看我这个大脑袋,连脖子都没有,直接安装在两个肩膀头上,那性感啊!”
“你说白云性感?”毛先武疑惑地冲妻子问道。
“当然了!你们男人应该比我更敏感。”尤建美说。
“我怎么一见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就像看见了蛇一样,瞧她那一步三晃,多像金蛇狂舞。”毛先武说。
尤建美向丈夫瞥着白眼,鄙夷地说:“你是典型的傻瓜,同黄厂长认识了这么长时间,连他好色你都没发现。”
众人听了都大惑不解地瞠目结舌,丈夫毛先武尤为激动,白皙的面孔竟然涨红了,冲妻子指问道:“黄厂长刚来,你就和他勾搭上了?”见妻子语塞就穷追不舍地又逼问道:“要不,你怎么知道他有这个嗜好?”
尤建美抿嘴一笑,神秘地冲尤创新问道:“嫂子,你说说,黄厂长是不是有点好色?”
尤创新的长瓜子脸现出莫名惊诧的表情,摇头道:“人家没有跟我说什么呀?”
“我问的是凭你的直觉感受!”小姑尤建美又将一军。
尤创新的小脑袋摇得像货郎鼓一样快,根本不知道小姑的闷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毛先武急得有点沉不住气了,就出来打抱不平替嫂嫂解围,冲妻子埋怨道:“你一会抬出个白云,一会儿又把矛头指向嫂子,我看你就是心猿意马,想去攻难‘男关’!”
尤建美以羡慕的眼光望着尤创新,喟叹道:“我要是能赶上嫂子一半,也不枉为一个女人?”然后又悄声向丈夫说:“你瞧嫂子多窈窕,还长得那么高,在女人堆里真是鹤立鸡群,你注意没有,黄厂长跟嫂子握手的时候,那双绿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瓜子脸。”
尤创新抬起修长的手指在小姑脸上拍了一下,娇嗔地斥责道:“都把我急死了,你还拿我开心呢!这个黄厂长要真肯开恩,搬来买下这一千来间塑料小屋,我给他跪下磕头都行。”
“你当着大哥面说,不怕他吃醋啊?”毛先武和尤建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
尤创新动了真情,用餐巾纸揩试着眼中夺眶而出的泪滴,感慨万千地说:“这批存货都快把我压死了,真的,我有时候真不想活了。”
沉默了半天的尤建公,终于开了腔,他晃动着同妹妹一样的大脑袋,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语重心长地说:“乞求是不能成交地,做买卖得两厢情愿,要逼他,俗话说,逼上梁山嘛。”
尤建美向哥哥白了一眼,辩驳道:“怎么逼他上梁山?你还能拿刀架到他脖子上逼他搬来!我看还是让白云出马替咱们攻关,他是专门攻‘男关’的。”
毛先武口袋里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黄厂长来电,只听他有气无力地说:“小毛同志,我今晚不能去吃饭了,这几顿大鱼大肉,把胃病又触犯了,替我向你哥嫂美言几句,道个歉,明天见面再谈。”
尤建美等丈夫关上手机,便胸有成竹地说:“我有办法了,求白云给他按摩大肚皮,准有希望。白云的俏劲,可不像一般女人,今晚是关键,我找她去,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说完拔腿就走。
尤建公摇晃着大脑袋冲毛先武说道:“你要能想出办法让黄厂长买下这一千间小屋,这里有你百分之三的提成。”
毛先武惊疑地问道:“百分之三是多少钱啊?”
尤创新说:“一间小屋卖三万,一千间就三千万,你拿百分之三佣金就是九十九万呗!”
毛先武叹了口气说:“你这是让我望梅止渴呀!人家不买,我不是一块钱佣金也拿不到吗?”
尤建公胸有成竹地说:“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咱们要斩断他的退路,让他非搬来不可!”
毛先武好奇地问道:“我说大哥,你连省城都没去过,更没去过这个钢厂,你怎么知道钢厂要搬家呢!这真是我久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尤创新半开玩笑半正经地说:“他会算卦,是坐在家里算出来的!”
尤建公颇为自豪地笑道:“说我是算出来的也没错,我是看电视和报纸上说,许多污染空气的大厂子都纷纷搬出了大城市,所以按这个逻辑推下来,咱们省城的钢厂也不该例外。”
妻子尤创新接着话茬又说道:“你也别把功归为自己,还有人家丁教授的理论呢!”
丈夫尤建公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咱们丁村长也做过多次论证,说国外的发达国家都纷纷将污染环境的炼钢和化工产业转向经济不发达的发展中国家生产,他们只购买钢铁和化工产品,看来这是个大方向。”
尤创新又补充道:“让大学教授来当村长这步棋是走对了,如果没有丁村长的支持和鼓励,我这个塑料建材厂也不敢生产出堆积成山的塑料小房。”
毛先武点头称奇,若有所悟地说:“市里倒是抓得挺紧,一直催促钢厂找地方搬家,一把手赵厂长也有自知之明,很想搬,就是二把手杨总老想就地改造三废,不愿搬家,连厂长叫他到野狼沟看看他都不想来,所以才派三把手黄厂长来的。”
尤建公晃动着大脑袋说:“现在就差省里没表态了,如果省里下令停产,钢厂推向市场就好办了,对对对,咱就按这步棋走,造舆论去买钢厂的设备和地皮。”
妻子尤创新抱怨道:“你现在一分钱没有还欠银行一大笔贷款,拿什么去买人家钢厂的设备和地皮。”
尤建公胸有成竹地笑道:“我发动别人去买啊!我去动员小镇首富吴月红去买钢厂的设备,再让小镇房地产公司老总史会心去买钢厂地皮……”
妻子尤创新忧心忡忡地说:“史老板是你的老朋友,他倒不会驳你的面子,可吴月红虽是亿万富姐,她现在已将几个企业的财产都捐给了希望工程了。”
丈夫尤建公不以为然地说:“咱不是让吴月红真的拿钱去买,而是让她亲自出马去制造市场抢购的声势,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县里省里没人不知道吴月红是亿万富姐,自从她和大刘结婚以后一直猫在家里,我出钱让先武带他们到省城旅游一趟,准乐意。”
毛先武疑惑地说:“那么黄厂长就不用我陪了?”
尤建公说:“不用了,黄厂长这边让你嫂子缠住他,别让他走了就行,等咱们去切断他的退路,他就肯买房子搬家了。”
尤创新娇嗔地埋怨道:“你把个大‘男关’扔给我,你自个倒跑出去轻松了!”
丈夫尤建公说:“你光打个白班就行,晚上让白云和建美打夜班,缠住黄厂长。”
毛先武抗议道:“建美去打夜班怎么成呢!”
尤建公笑道:“你真是小心眼,建美长得跟我是同一个档次,她哪能缠住黄厂长,我是让建美去监督白云小姐出马,别让黄厂长想家跑了。白天让你嫂子缠住他,给黄厂长讲讲怎样在河套上修坝,挖河道加高东岸建厂房,这些图纸我早都画好了,很省事,这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若是让我来讲,人家黄厂长还没兴趣听呢!这叫发挥女人效应。”
妻子尤创新苦笑道:“真是穷途末路了,把自己老婆都拉出来吊人家胃口。不过,我可没有白云小姐那个俏劲,黄厂长要不买账,那我也没办法了!”
毛先武自言自语的疑惑道:“你们都说白云很俏,我就没看出来,她怎么俏了!”
大舅哥尤建公笑道:“你没发现白云的俏劲,说明你还没开窍,哈哈!”
这时毛先武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打开一看是妻子尤建美来电,说:“白云已经同意去伺候黄厂长,不过,她有个条件,让我去唱歌助阵……”
毛先武不假思索地冲口回道:“你不能到夜总会唱歌,我不愿听到那些鼓掌声和叫嚣声!”
尤创新在身边讥笑道:“你光想拿佣金,不想出力,连让自己老婆唱首歌都舍不得,可真是小心眼了!”
尤建公连忙插言道:“哎呀!你也太保守了,唱支歌,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应该是春兰秋菊各有其芳嘛,人家黄厂长是省里来的贵客,能张开耳朵听听也就够抬举你了!”
毛先武听到哥嫂二人的奚落,只好在手机里勉强同意妻子的请求,绷着脸说道:“好吧!那就只唱这一回,下不为例。”
尤建公看到妹夫开了窍,就立刻趁热打铁,下了个兵分两路双管齐下的出击命令,他自己就带领妹夫毛先武到小镇北村来找吴月红老板和大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