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斯笑得前仰后合，骨裂声也随之响起，直到一口血呛到才停下来。他吐掉血，身体站得笔直，金色的光芒围绕他的断手和短腿，越来越盛。
高空中的暮夜歪了下头，似乎在疑惑丹尼斯为何还没死……
“你终于站定立场了？站在反方邴然的一边，而非正方的我……”丹尼斯的唇边依旧含笑，他握了握恢复行动的断手。他显然还有话要说，暮夜却没给丹尼斯任何时间，黑色的风衣在急速落下的高速连残影都留不下，只听比丹尼斯更大的一声砰响，飞石也更多。
白鹭歌的嘴角在抽，忍不住站得更远了。邴瞳全身僵硬，思维还停顿在“站在邴然一边”的四个字上——
开什么玩笑？站在邴然一边？这时候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块直奔她的太阳穴，死亡的威胁终于让邴瞳回过神来，却是躲无可躲！甚至连侧头闪过都来不及……
难道她邴瞳的一生，就要荒诞无稽地终结于此？她心中惨淡，预计中的瞬间疼痛却没到来，反而是轻柔的风声在耳边拂过。邴瞳的身体一顿，慢慢侧头。泪水划过她的脸颊，朦胧的视线中看见黑色的身影。那双模糊的金眸没有对准她，苍白的手却握紧了——他松手，转身，衣袂和石块碎成的粉末随动作的线条飘零为弧。
临死前骤停的心跳突然激烈起来，邴瞳捂住胸口，长期压抑的痛哭声终于爆发！她边哭叫边冲过去，想要抱住暮夜，可他仿佛早就猜到，在邴瞳触碰之前消失在原地。
邴瞳保持着拥抱的动作，这动作相差不到毫厘。邴瞳甚至觉得她的指尖已经碰到暮夜风衣的褶皱。她握住那指尖，紧紧地握着，跪倒在地。
看着沉浸在被拒绝触碰的哀伤中的邴瞳，白鹭歌只能默然，也不愿再打扰她。
稍远一点儿的地方，暮夜和丹尼斯又一次陷入战斗。白鹭歌只看到烟尘滚滚狂风弥漫，时不时发出阵阵的焦糊味道。而战斗区域内的暮夜和丹尼斯，他们中的一人手持双剑，一人浑身都冒出炙热的白色火焰。暮夜每每靠近丹尼斯都要付出衣毁肤亡的代价。奇怪的是丹尼斯并没有还手，任凭暮夜循序渐进着，寻找方法对付自己。
直到暮夜直击空挡，将丹尼斯击退，右手的剑毫不迟疑刺入丹尼斯的左肋。丹尼斯身体一僵，条件反射地要回击，却生生停顿下来，苦笑浮现在他的脸上。
暮夜仿若未觉，左手的剑也追上，又一次刺中丹尼斯，而且，是他的心脏……
战斗结束了。丹尼斯颓然倒地，血花从他的心口绽放。他的视线停留在暮夜决绝离开的背影上，眸光渐渐黯淡……
邴瞳看到暮夜身上灼伤无数，有些部分已经碳化。心疼得落下泪来，可暮夜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并未做出任何表情，只是路过。
等待半年，焦急了半年，日日夜夜不能寐的后果就是——暮夜看都没看她一眼。
邴瞳脑海中有一根弦在绷紧，并且越来越紧……眼看着就要爆发了，白鹭歌却按住她的肩膀，道：
“相信我，他不是暮夜。”
心底弥漫出的怒火被清冷的声音熄灭，邴瞳不解地看着她。
“不再是了……”白鹭歌苦涩一笑。
暮夜的离开十分迅速，仿佛他的出现只是为了完成精密而精准的一个任务。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只是静默地收割掉领军者的性命，让一切都结束……
“小型交战界散了，混战很快就要到这里。”杨耀阖上丹尼斯的眼睛，站起身。
“太突然了，不是吗？丹尼斯不见得打不过暮夜……”杨耀不明白同样有庞大精神力的丹尼斯为何躲不过两次突袭。
“他们毕竟曾是父子。丹尼斯对儿子可下不了手。”白鹭歌语出惊人。
“你怎么知道？”
“做过父子，当然是过去的事情。过去的有我不知道的吗？”白鹭歌浅笑置之。杨耀却看到她无意间表情的浓浓哀伤。直到此时，杨耀终于确定白鹭歌有事瞒着他了。他努力想出合适的措辞，想让白鹭歌坦白出来，别再那样沉重。
“白鹭歌，无论什么事，我都想和你一起分担。所以……”杨耀轻声说着，不料白鹭歌突然拥抱了他。
“你不敏感，却很敏锐。感觉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白鹭歌边呼气儿边在杨耀耳边说着，搅得他心痒痒。相比之下，白鹭歌的心跳却很平静。她后退几步，在杨耀的视线中淡出一点，身上渐渐散发出光白的氤氲。
“我只是去帮个忙。师之一族都要去帮忙。”
“白鹭歌，你没和我说过……”杨耀有些生气，更多的却是惊慌。他想上前，却只来得及看到白鹭歌的嫣然微笑——“我会回来的。”她的声音透过空气，温柔坚定地响到他耳畔。
长久以来的默契令杨耀瞬间领悟到白鹭歌的决心。
她，已不得不走。
“白鹭歌，白鹭歌！我会等你！”白鹭歌的身影消失之前，杨耀只来得及喊道。他的喊声一落，周围战乱成一团的能力者们突然身形一顿，全部倒在地上。运气不好的撞上突起的兵刃，戳了个半死。这人偏偏是杨耀认识的能力者，他虽然惊讶于战斗突然结束，却还是快速跑到能力者旁边，帮忙和救治。
邴瞳静立在一旁，看到杨耀来回忙碌，茫然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情绪。她加入救治的行列，又在警/察和医护人员到来前，与杨耀一起离开了现场。
不擅长感应的两人情绪苦愁，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半个小时后，邴瞳和杨耀分别收到一条短信。杨耀的短信来源自然是白鹭歌。上面写着：
“我在雀云桥等你。”那座桥，是他们经常路过的地方。
邴瞳的短信却有些奇怪，竟然是李詹迪……
“邴星已救回，邴然和那变态的海女白都死了，万世规则也破解了！另：我用能力保住暮夜，他答应来生等你。反正你是S级，寿命长，不怕等。”
接到短信的两人一喜一惊，直到杨耀匆匆告别去找白鹭歌了，邴瞳才回过神，察觉短信内容的意思。
然后，她微笑了。
暮夜，我会等你，直到我死前的那一天……
……
杨耀是奔跑着来到雀云桥的。他远远看到白鹭歌，白鹭歌的手边还牵着一个小男孩儿。她脸色苍白，唇边的弧度随着杨耀的临近越来越大。
“白鹭歌，你还好吧？”杨耀有些担心，可目光忍不住眼睛下瞟。
“好得很。一切都结束了。”
“他……是……？”杨耀还是没忍住问。
“未来的时间，纪汜哲的转世。”
就是情敌？
杨耀的表情严肃了。
“小哲，叫爸爸！”白鹭歌巧笑倩兮。
“爸爸！”被叫纪汜哲的小孩儿欢呼着扑到杨耀怀里。杨耀僵硬着身躯，直到白鹭歌也拥抱他，才缓过来一点儿。
“喂喂，白鹭歌，这怎么回事？你们不是不能见面吗？”他在她耳边小声说。
“小哲帮暮夜搞定了海女白，还救了我。我养他咋了？”白鹭歌调皮地眨眨眼。
“……不咋。”
“杨耀，再过两年，我们就结婚。”
杨耀就笑，笑得有些抽嘴角。
怎么……这结局跟他想得有点不同？
蜜月呢？激/情澎湃的二人世界呢？直接跳过去变成一家三口的小日子了？
杨耀心中面条泪着，感觉小男孩儿放开手，又攥住他的手，放到白鹭歌手上。小脸上一本正经。
杨耀一头雾水。
“你是好人。”小男孩儿中肯地评价着。
杨耀眨眨眼。
白鹭歌憋笑憋到脸都红了，却还在努力忍。杨耀发现异状却不知道问题在哪儿，心里七上八下地朝白鹭歌使眼色。白鹭歌立马别过头。
“过去的时间交给你了。我会用全部的力量，维持她的生命。”小男孩对杨耀说。在杨耀思考这句话的时候，他又意味深长地看向白鹭歌。“你不后悔？”
“嗯。”白鹭歌的目光平静，点了下头。
小男孩儿笑得灿烂。他又拥抱了白鹭歌，刚一触碰上就融入进去。白鹭歌的身体泛出金白相间的色彩，转瞬即逝。她看着呆愣愣的杨耀，只觉得逗趣，转身就走。
杨耀这才反应过来，迅速跟上白鹭歌。“怎么？怎么回事？喂。你和那小子都耍我？白鹭歌！告诉我啊！”
“哼哼，就不告诉！”
他们郎才女貌，打情骂俏，在单身路人的去死去死光波下安然自得地维持着自己的小天地。
杨耀，世界可以没有过去的时间，但不能没有未来。我将无尽的意识存在灌注于此世，你死我死，你生我生。
让我们在有限的生命中，永不分离。
……
五十年后，是能力者公诸于世的时代。这个时代有一名异能女皇，掌管亚洲的所有能力者，她也是在五十年前唯一活下来的S级传奇能力者，更是世间仅存的长生者。
传奇的异能女皇从未公开过容貌与姓名，但有关联的人都知道，她的名字叫邴瞳，艳丽如梦幻。
然而就是这样一名传奇，却于九月一日的那一天，在隐秘性和安全性都极高的异能执政处消失踪迹。
从此，传奇便成为了传说。
“刚开学就突击进行能力考核啊，我还是C判定！好悲伤。相比之下，你这小子简直不是人！A判定是闹哪样啊？”同行离校的两人中，矮个子的男生恶狠狠地圈住身旁人的颈部，用力摇啊摇，刚摇两下就被凌空抓来的手摁住，拿开。
“A判定？你退步了呀暮夜！”声音亲昵。是成熟不失挑逗的好听女声。
被唤作暮夜的男生抬起头，温和疏离的眼眸无奈地眨了下。“我说过，我叫沈咏夜。邴瞳小姐，你挡住我的路了……”
“都一样！”邴瞳艳丽的眸子飞扬，笑得灿烂并且意图不轨。
沈咏夜一阵头皮发麻——这是遇到实力强悍的高等能力者才会有的反应。他不想理这莫名其妙天天守在他家门口炫富晒跑车的跟踪狂女，就要绕着走，却避无可避地被抓住胳膊。
“借一步说话。”邴瞳老少通杀的妩媚眼神一勾，沈咏夜——旁边的矮个子男生就痴痴地看着她了……
“我拒绝。”沈咏夜蹙眉。
“那我当场说了啊！”邴瞳得意洋洋。
沈咏夜挣了挣胳膊——没挣开。他的无奈已经变成了不耐烦：“请你放开。”
“那好！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异能实战课老师了。”邴瞳微笑。
沈咏夜微微一愣，很快就调整好表情，说：“哦，老师，请放开您的学生好吗？我一会儿还有补习班……”他的声音冷漠了。
邴瞳眨眨眼，表情特无邪天真地说道：“哦！我给退订了。”
“……什么？”这回轮到沈咏夜眨眼不解了——他老爸老妈望子成龙的恨不得直接把他变成龙，会这么好心？
“顺便说下你父母出国旅游了，我答应他们帮忙照顾你。”邴瞳的表情更无邪，更天真了。
“你究竟想怎样？”这句话出口时，沈咏夜的表情简直是郁闷不已。
“不怎样！我的人生长着呢，烦不死你也粘死你。叫你小子把我忘了。这是惩罚……”
“我不懂你说什么……”沈咏夜无意纠缠，就往前走。邴瞳拽住他手臂不放，就成了他奋力拽着她走。两个人拌着嘴越走越远，只剩下矮个子男生风中萧瑟地抖了一下，大骂道：“沈咏夜你个重色轻友的叛徒！说好了要单身到毕业……”他追了上去。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