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里热闹非凡,各个军队井然有序的进进出出,驻扎在邺都的驻军军官纷纷赶了过来,参加由郭元帅亲自主持的会议。
巨大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郭威坐在正中央,郭青青站在郭威左身后,赵匡胤站在郭威右身后,以郭威为中心,两旁各坐着一个个高级军官,显然,越靠近郭威的,职位越高,大师兄柴荣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坐在左边第七位,看来,大师兄在天雄军的官职不高不低。
“大家都到齐了,我就说个事,接到汴梁传来的消息,950年十一月十四日清晨三军总指挥杨邠、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史弘肇,财政大臣王章被皇帝刘承祐杀害了,同日,被杀的有他们的亲属二千人,我全家人和柴荣全家都被杀了。”郭威缓缓地说,平淡的语气与惊心动魄的内容根本不相符,他面带倦容,原本花白的头发全白了,眼睛微微发红,目光游离不定地扫视着帐篷中的人。
高级军官们直勾勾地望向前方,没有人敢出声,会议室里静得像是空无一人。
郭威拿出密旨,说道:“这里有刘承祐下的密旨。大家看看吧!”密旨传了下去,职位最高的郭崇第一个拿到密旨,看完后,传递给下一个,一个接着一个。大家都看完了。
各位高级军官的神情有些愤怒,有些诡密。场面突然沉静下来。
郭威平静地说道:“我与杨邠等人,披荆斩棘,多年跟随先帝,百战中夺取天下;先帝临终还接受了托孤重任。这些年来一直尽心竭力保卫国家,如今杨邠诸公已死,我还有何心思独活!”
泪水从郭威的眼眶中流了出来,郭威说道:“诏书就在这里,诸位可以执行诏书密旨,取我头颅去禀报天子!”他顿了顿:“这样,也许诸位还不至于受到牵连。”
大家心里嘀咕:“如果真这样做,我们可能死的更快!”
沉寂片刻后,郭威右边的一位大将站了起来,他年约三十五六、高大魁梧,大声说道:“小皇帝不顾先帝遗命,擅杀顾命大臣,擅杀领兵在外将士家属,此等行为,不配为人君王!”
他是郭崇,在座除郭威外职位最高的军官,郭威微微点头嘉许,于是大家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大帅,刘承祐这小子从小心术不正,古人去,瞳不正则心不正。我当年跟随先帝出征,见过这小子,他的眼神充满了邪恶!”
“据说刘承祐每晚上必须要睡两处女,君王好色如此,怎配当君王。”
“据说刘承祐好男色,这种人渣也配当君王!”
大帐里七嘴八舌,大家把听闻到的刘承祐各种各样的罪行人肉了出来,越说越细,后来细到刘承祐一顿饭要吃几个菜。群情激愤,郭威冷眼看着,微微摇手,立即所有的喧杂停了下来。
“叫大家来,不是让大家数落皇帝的缺点,而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郭威平和的说。
郭崇说:“小皇帝年少,此事必定是小皇帝身边的小人所干的!要是叫这帮小人得志,国家岂不乱套了!”
郭崇这话极其聪明,实际上是建议郭威打出“清君侧、靖国难”的旗号,师出有名。
郭崇继续强调道:“我自从河中之战起就跟随大帅打仗,亲眼看到大帅对后汉忠心耿耿,这帮小人这样做,岂不是寒了天雄军将士的心,也是寒了天下人的人心!我郭崇愿意跟随元帅进京入朝,亲自去申诉,扫除那帮无能鼠辈,肃清朝廷污浊!”
其他将士也纷纷嚷嚷起来。
“大帅为后汉抛头颅,洒热血,小皇帝却如此对待大帅,要这小皇帝何用!”
“请大帅立即下令吧,我马上带队杀入汴梁将小皇帝揪出来,将他碎尸万段!”
“大帅….”
群情激昂,诸将都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军队里头,更加如此,这些高级军官,有些是直接由郭威提拔,有些是长年跟随郭威打仗,是郭威的亲信,如果郭威死了,他们即使侥幸活命,也基本不能再在军中了。
郭威的眼光扫向了左边的第一位将领,这人叫赵修,是郭威军中除郭威、郭崇外第三人,赵修从军以来一直跟随郭威,在郭威军中,累功升至翰林天文,在帅帐中帮助郭威处理文字,观测天象,占侯卜筮。
赵修没有说话,却拿出占卜用的灵草蓍草,据赵修平常对人说,他的灵草蓍草从师祖广成子传到他这一代,已有千年,平常军队出征,高级军官遇事不决,都喜欢找赵修占卜占卜,特别灵验。当着诸将的面,赵修卜得一卦,居然是坤卦,坤卦上六“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意思是:两条龙,当时皇帝被比喻为真龙天子,战于野郊,留下玄黑的血迹洒落黄沙。天雄军一向以黄色自喻,而后汉以黑色为尊。这不分明说,郭威与刘承祐两条真龙相斗,最终郭威能取得胜利。
于是,赵修说道:“大帅白白送死有什么好处!不如就此顺天心、应民意,率兵南行!这是老天在启发我们啦!”
雪依然在下,天空依然阴霾,邺都表面依然安祥。
大帅府,会议室内,群情汹涌,在那封密旨的刺激下,在死亡的威胁下,天雄军决定集体造反。
郭威扫了扫众人,终于下定了决心,道:“今日午时,誓师出兵!清君侧,靖国难!”清君侧,靖国难是向天下人表明,他不是叛逆谋反,而是痛惜朝廷出了奸佞,为自己进军汴梁找到理由。
郭威又看了看胡大,指了指胡大对众将说道:“路上遇上了刺杀,要非柴荣、赵匡胤和这位小兄弟,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郭威问胡大道:“你可愿意加入天雄军?”
胡大点了点头。
郭威满意的笑道:“好,升柴荣为天雄军牙内指挥使,赵匡胤、胡一任东西班行首。”
任命完毕后,郭威开始调兵遣将,命郭崇为清君侧之前锋先行,大师兄柴荣镇守邺都,自已率本部大军后继而来。
除义子柴荣和义女郭青青留守邺都外,为防诸将生变,郭威率领天雄军高级将领全部随军出征。
众将各自自营,回归本队,作准备,帅帐内只剩下郭威、郭青青、柴荣、胡大。
胡大想了想,向郭威元帅进言,“大帅,我们需要向隐帝奏明这一切。”
柴荣一愣,“三师弟,你没发病吧,我们都反叛了….”
郭帅也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对着柴荣摆手道,“确实应向隐帝奏明!”
对于起兵造反,从刚才表现看,天雄军内大家并不是同一条心的,有些人还惦记着先帝刘知远的恩义,有些还惦记着汴梁城内的老婆孩子….刚才出于激愤,也出于郭威的威信起兵,到了汴梁,这些将领的心思会不会变化,就很难说了。
郭威笑道:“听柴荣说你是吴越国解元,你来写这封奏表。”
于是,胡大临时改为翰林天文,草拟了上奏的文表。上表说道:“臣昨日得到诏书,本来已经伸脖儿等死,但郭崇等人不忍心杀我,说是陛下身边贪图权势的野心家们干的活儿,是他们向陛下进谗言构陷我。于是将士们逼着我起兵南行,到宫阙请罪,我求死不得,又没办法控制他们。陛下要是认为我有罪,我是不敢逃避惩处的;如果认为确有进谗言的小人,希望能抓住他们交军前处罚,大快人心。能这样,我又岂敢不安抚晓喻各部,撤归邺镇?”
郭威看了后,认为这表把他心里话说出来了。
胡大又建议道:“大帅,与其一人上书,不如众人联名上书。”
郭威大喜,不久后,众将聚集回来,联名上书。这招叫“投名状”,众将不反也得反了。
950年十二月八日午时过,天雄军誓师,郭崇当着三军将士的面,亲手砍下了小皇帝刘承祐亲信宦官司孟业的脑袋祭祭旗,率先锋军先行,郭威率中军出征。
天雄军共二十万人,此次出征郭威共率军十七万,留下三万守邺都。若契丹人来攻,这三万人能守的住邺都吗?
辽国,南京
冬日的南京入夜后,苍穹之上繁星万点,一轮弯月,周边是异常朦胧的光亮,眯眼看上去似乎是淡淡红色。静谧十足,黑夜并不那么纯粹,一眼望去能看到不远处的枝蔓摇曳散着点点绿光,空气清新。
夜月下的永定河更像是一条玉带,月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芒,就是这条河玉带一般的围绕着辽国的南京,组成了辽国南京的护城河,冬日里河水都结成了厚厚的冰。
巨大的銮驾上,牛油灯散发出夺目的光芒,长长的大殿上,几千台牛油灯把大殿弄的和白天一样的亮。年青的辽皇耶律阮正襟危坐,在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留着一脸大胡子的中年人,南院大王耶律吼。
“你是说,刘承祐杀了杨邠、史弘肇和王章,而且还屠了郭威全家?”
“是的,万岁,国师的人从后汉皇宫传来的消息就是这么说的!”
在辽国,皇帝自然是国家军政的最高决策者,也是最高的军事统帅。按规定,所有的军事行动都得经皇帝批准。
在皇帝之下设立了两套官僚机构:一是北院,掌管朝廷大政及契丹本部事物;另一是南院,掌管境内汉人州县等事。
现在辽国的皇帝是辽世宗耶律阮,正当壮年,雄心勃勃,930年,他父亲耶律倍争夺皇位失败后弃国逃往后唐,936年,后唐发生政变,耶律倍遇害。耶律阮一直认为是汉人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为父报仇、南征后汉,屠杀当地汉人为耶律倍殉葬是他继位后最大的心愿。南院大王耶律吼是他的心腹,当年他继位之所以能成功,离不开南院大王的鼎力支持。
“郭威会不会起兵造反?”
“目前尚无消息!但是按郭威的性格,应该会!”
“那还等什么?让你们南大王院准备一下,如果郭威造反,出兵汴梁,邺都必定空虚,正是我们大辽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郭威不出兵,刘承祐宰了郭威,他这是自毁长城,郭威一除,后汉还有谁可配当我们大辽的对手,后汉还不是手到擒拿。”
“那国师那边?”
国师魔尊吴法就是天下四大高手“道僧魔王”中的魔。
“我亲自去国师那里,让国师的人配合你们的行动!”
“不用了,我已经来了。”正说着,一个头发雪白,手拿巨大拐棍的老者走了进来。
耶律阮从銮驾上站了起来,尊敬的叫道:“国师!”接着对手下宦官说道:“给国师拿张椅子来。”
耶律吼行了一个礼,叫了一声:“国师!”
“我刚刚接到消息,郭威已经出兵了!”魔尊吴法说道。
“我手下的人主要集中在汴梁,我会让他们配合你的。”魔尊转头对南院大王耶律吼说道。
950年十二月十日,仅郭威出兵二天后,大辽发兵18万,以耶律吼为主将,郑光耀为先锋,兵锋直指邺都。
一时间,天下风云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