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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客房。

萧洛尔坐在镜前描着眉,细长妖娆的眉角印在脸上,放下眉笔对着镜子微微侧身看了看,嘴角上扬轻笑道,“疏留,若你还在,定会好好的赞我一番。”

此时门忽的被推开,初雪脚步紊乱的走进房,右手捂住左肩,指缝间正不断往外流着血。

萧洛尔透过镜子看到身后初雪的模样,连眉都没跳一下,只是轻轻拿起一把木梳,梳上还刻着一朵鲜艳欲滴的红梅。悠然的开始梳起发来。

初雪颤抖着声音,脸颊上散落着发丝,她看着冷漠的萧洛尔的后背,心里已经习惯这种情景却还是寒意连连。

“主子,那边对您的计划不愿配合了。说要亲自动手。”

好不容易把这句完整的话说完,初雪的额头已经满头大汗,看来这剑上有毒。自己这次太不小心了。

萧洛尔梳好用手顺了顺垂下来的发丝,眼睛仍没有往后看,只是拿起那把梳子,摸着上面的那朵梅花,自言自语道,“亲自动手?”说完嘴角边开出一朵充满杀气的花,“那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主子……方才……奴婢和那人的……属下动了手,他一招都没出,光凭他的属下就,打败,了奴婢,奴婢对不起主子,您的期望,请惩罚。”

初雪咬着牙站稳身子,右手紧紧的捂住左肩流血的地方,她看着萧洛尔静默不动的身影,眼前竟开始恍惚,似乎天地都在旋转般的摇晃。

萧洛尔把梳子放进衣袖的夹层,这才缓缓起身转过头去看初雪,此时的初雪已经快要不行了,她的武功虽称不上多高明,但是也是百里挑一的狠角色,这次居然被那个人的下属轻松就打败还中了毒,看样子,是要自己来会会他了。

萧洛尔走至初雪身旁,闻着她身上愈发浓重的血腥味,双眉不禁一皱,伸出右手快速的在她的左肩处点了穴道,又递给了她一个小瓷瓶,“用热水冲了尽快服下,你先在这里守住楚兮和那个小丫头,等我回来。”

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萧洛尔前脚刚走,初雪就一下子像抽了丝似的跌坐在地,双手和双腿止不住的颤抖,她赶紧挪到放着茶水的桌边,勉强伸高右臂去够茶壶,却不想手上沾满了血茶壶一下子脱离掌心往地上跌去,哗啦碎了一地。

滚烫的热水就落在初雪面前,手面上被烫的立马起了一大片水泡,初雪紧皱着眉闭上眼靠在桌子边,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现在的这种生活?一年前?还是更久?

初雪就那样呆呆的坐在地上,任由地上的水浸湿自己的衣裳。还有心。

突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咦”的一声疑问,初雪还没来得及回头就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彻底昏迷过去。

耳边恍然间传来呼唤,“姑娘!姑娘你醒醒!姑娘?”

姑娘?

这个称呼,自己有多长时间没用过了?都快忘记被人称作姑娘时是一种什么心态了。

初雪陷入巨大的黑暗中,再看不见半点阳光。

烟雨坊。

坐立在锦城唯一一条湖泊中间,三层的青砖绿瓦建筑,每一层的飞檐处都挂着淡青色的纱和铃铛,每每风过,便是一阵悦耳铃声,甚是让人清神自得。

萧洛尔下了马车来到湖边时,人不是很多,只有几个一看就是穷酸书生的模样对着湖面抒发自己怀才不遇的坎坷经历。

萧洛尔望着方才还好好的天,此刻却阴云密密,微叹道,果然还是这种天气最让人心神清爽了。

当下萧洛尔便从怀中掏出一条长长的粉纱直直的甩向湖中的烟雨坊,而她也不管湖边的人怎么看她这大胆的举动,径自使着轻功顺着粉纱飞去。

这一举动,顿时让还在长吁短叹的书生们停住了话语,皆目不转睛的去看那一抹明亮的淡紫色衣衫。

“仙女!”其中一个书生呆傻的望着萧洛尔轻灵的身影惊叹道。

其他的书生连忙点头,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居然让他们遇到了仙女!感叹完,几个人又开始对着萧洛尔的娇俏身影吟诵着各种赞美诗词,直到看见她立在了湖中的烟雨坊才作罢,没想人群中又有人开始喊道,“烟雨坊不是烟花柳巷的地方吗?!她怎么停在那了!难不成……”

几个人开始胡乱猜测她是不是烟雨坊新来的女子,又是一阵诗词乱吟,喋喋不休的说道。

萧洛尔站在烟雨坊的最顶层,收回粉纱,耳边听着湖边传来的议论声,眼神除了蔑视就是鄙夷,一群俗不可耐的凡胎!

她正鄙视着,忽听楼下传来淡淡琴声,伴随着好听的声音说道,“即来了就一起好好聊聊岂不好?楼上的风景又有多美竟让你不舍得下来?”

萧洛尔收回思绪,缓缓落至地上,转眉去看,只一人坐在空荡一楼的正中间,四处都挂着薄纱,随风摇曳。神色陶醉的抚着琴,白袍墨发,精致容貌,正是他。

“怎么?萧主,才一段时间没见而已,你竟这般想念我吗?”他仍旧谈着琴,没有去看萧洛尔,仿佛刚才的话不是对她说的。

萧洛尔没有表情的走进去,一直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淡漠的样子,萧洛尔厉声问道,“当初我们建立盟约的时候,你可没说你会伤我的人!”

“哦?!我伤了你的人?我怎么不知道呢!”他仍自己聚精会神的谈着,对她的质问置若罔闻。

“你以为除了我还有别人能帮到你吗?!呵呵……你大错特错!”萧洛尔忽然猛地按住了他弹琴的琴弦,双眼凌厉的对着他这才看她的眼睛。“这个世界,除了我,没人能帮你了。”

他被她打断也不气恼,只是握住萧洛尔的右手拿开了自己的琴弦,继而轻笑出声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离开你呢?洛尔。”

“哼!”萧洛尔收回手不屑的转过身看着外面,远处绵延不绝的群山青黛此刻在她看来却一点看点都没有。

“洛尔,你就这般不信我?”

“呵呵……要我信你?太难了。”

身后传来缓缓走近的脚步声,萧洛尔仍是不悦的微皱着眉,当他走到她面前,双手轻柔的搭在她的肩头时,他低声说道,“你不信我,我不怪你。我知道我曾经对你做过的事情,但是,洛尔……”

“我又何曾信过你?!”他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伸到了萧洛尔的脖颈处,最后一句话刚说完右手竟突然使劲的掐住了她。

萧洛尔没有反抗,她只是静静看着他,仿佛刚才发火愤怒的人不是她是另外一个人。

他紧紧的掐住萧洛尔的脖子,白皙的脖颈被瞬间掐出鲜明的手指印。

萧洛尔看着他,脸上开始显露出不适的红色,却不说话,直到他的力气愈发大了起来。

萧洛尔直直的盯着他,忽然缓缓的有些费力的说道。

“我不信你不愿信你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天音频,这辈子再也当不了真正的男人!”

“你用你阴暗的心理去拆解别人的,你以为这就是了解吗?不,天音频,你这一生都不可能找到一个真正懂你会想要去爱你的人!”

天音频此刻已经被激怒了,他一直深埋着的不愿提起的往事就是自己的过去。

他不想回顾,自然也不能容忍别人去打开它!

“萧洛尔!不要以为你曾经救了我,我就不敢杀你!”

萧洛尔听到这话,忽的笑了起来,脸色却已经越来越难看。

“那你就杀了我吧。”她缓缓的对他说道。

萧洛尔是一个孤儿。

没有名字,没有完整干净的衣服穿。

她一个人游荡在街道山林。

从懂事开始直到她遇到萧疏留时,她都是一个人。

她看惯了世事无常,人情冷暖。

她以为那年的大雪,自己就会死在荒无人烟的山林里。

当她实在扛不住无边的困意和寒意,就此不再挣扎远离这世间时,由远而近的一青衣男子在她模糊的视线里慢慢走到自己身边。

那人的手在触摸到她的额头时,一股暖暖的细流就像春日融化雪水的春风,直抵她的内心。

就这样,萧洛尔被萧疏留捡了回去。

给了她新的名字,新的衣服,新的家。

一直对于外人抱着厌恶的抵触之心的她,在真切的看着面前小心温柔的喂自己药的男子,她慢慢地沦陷了。

什么防备,什么戒心,都不是了。

在她的心里,自此以后,只有一个人的名字可以记在她的心里。

那便是,少司命,萧疏留。

时光飞逝,晃眼已过了五载,此时的萧洛尔已经十五了。

出落得亭亭玉立,像一朵冬日里的红梅。

傲骨凌然。

当然,她也有柔情似水的时候,但是却只对萧疏留才显露出来。

一日日的相处,一日日的陪伴,萧洛尔的生活里除了要练习各种医术,武功还要尽量的陪着萧疏留。

因为,这个人,他也有他的挚爱。

可惜,人早死了。

徒留无尽的折磨。

萧洛尔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其实就是那个女子的名字,当她知晓时,也没有发火,也没有生气,仍旧每日练习该做的功课,看书,练剑,泡茶给萧疏留。

但在她的心里,却还是被人轻轻的划了一刀子。

伤口虽然不深,但是血总是止不住,一直流,便一直好不了。

直到当她见到另一个女孩子时,这个伤口彻底被撕开了,再也好不了。

那个女孩子叫了了。

可爱的笑脸,姣好的面容,像极了他内心的某位故人。

萧洛尔看到她欢乐的牵住萧疏留的手,一口师叔的喊。她只能跟在后面攥紧拳头,不发一言。

怪不得,这一阵总觉得他对自己的兴趣愈发的小了,原来是因为她吗?

呵呵……只是面容长得相似就可以这么亲密吗?

萧洛尔第一次开始怨恨自己的名字,还有自己的容貌。

她以为自己不再受宠,便对于任何的事情都一副敷衍的态度。

萧疏留以为她是累了,毕竟这几年忙的时候真的很忙,而且有很多事情并不是处理了就够了,还有一些后事要好好的清理干净。

他看她没心思做少司命府里的事物,便打算让她一个人出去走走顺便散散心。

可她却不愿出去。

他劝了却怎么也不听,便作罢。

日子在思念与寂寥的时候过的十分缓慢,却让她也渐渐沉下了心来重新看待所有的事情。

萧洛尔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子都大人时,她当时正在樊城收集江湖又一度的比武大赛消息。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子都大人原来叫流略央,也不知道他竟是了了的师傅,萧疏留的师兄。

两个人在樊城城楼顶决斗。

只是因为萧洛尔心情不高兴随意的杀了一个人,而当时流略央正好准备离开樊城回凤凰山。

萧洛尔被流略央凭空打断肆意杀人的快感,心里一直忍耐着的怒气和愤慨瞬间全爆了出来,她不管自己的武功是否可以对抗流略央,只是拼命的挥剑转身狠狠去刺。

月上高空。

流略央一身的青衣飘扬,身形稳重的站在楼顶。

而萧洛尔则已是内力涣散,所有的招式都试了个遍,却还是打不过他。

“你是萧洛尔?”

萧洛尔正顺着气息打坐,冷不丁听到他这么说,冷眉一挑,没好气的回道,“你是如何得知?!”

流略央忽然轻声笑了笑,收回剑,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瓷瓶,身子慢慢的往萧洛尔走去。

“看你的招式很像。”

“别过来!”萧洛尔拿起剑指着他,怒吼道。

“呵呵……我是你师傅的师兄。”流略央又往前走了几步,仍然保持着笑容,“我是流略央。”

萧洛尔不太信,剑端仍是指着他,但面色已经有所缓解。

“你不信我?呵呵……我以前听萧疏留说你的戒心很重,没想到果真如此。好吧,你若怕我会伤你,那我便不去好了,这药就放在这,方才你内力涣散很不稳定,尽快服下吧。”

流略央放下瓷瓶,转身便飞下了城楼,转眼看不到身影。

萧洛尔慢慢收回剑,看着他的身影,和那瓶药,面色开始有些许的缓和。

回到少司命府,萧洛尔第一件事就是要求察看流略央的所有事情。

当她看到流略央就是当朝最有名的子都大人时,忽然记起前段时间萧疏留的话。

“我的前程大业,在我这个身份上只有一个人可以阻止我。但是上天总会糊弄人,既然有了这般的关系,又何必给我这么大的阻碍?”

那个人想必定是流略央,他的师兄。

他在朝廷上最大的敌人。

萧洛尔知道自己到后来一定会帮助萧疏留。

但没想到,当事实真的发生了,当他们所有人真正的走到了悬崖边对峙时,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原来那么简单。

萧洛尔当时刚满十七。

被萧疏留刻意安排的几次相亲见面之后,她便经常一个人锁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门不说话。

当她成功无声的制止了萧疏留的用意后,却听说流略央娶了他的徒弟了了,两人在成亲的当天被追杀至苍山山顶,后来实在抵挡不住攻击,两人双双跳崖,坠入苍山之底。

这件事让此时的萧洛尔忽然感到一股无尽的凉意,她知道萧疏留一定不会就此罢休。

果然,持续一年的不断搜索之后,便有消息传来,两人没死,已经远离世事,隐于山林。

萧疏留果断的再次出动兵马去寻找他们两人,发誓一定要取得当初失去的所有。

萧洛尔知道此事后,便轻装上路赶在他们到达之前找到了流略央两人,却见到了他们的孩子。

了了求萧洛尔带他们的孩子先走,而他们则呆在这里等着萧疏留的到来。

萧洛尔带走了孩子,后来所发生事情她并不知晓。

但是当她安置好孩子回到少司命府后,见到了萧疏留,知道他们两人当时就死在了他面前,还知道了他一直都不想知道的秘密。

他自此一病不起。

那些得到的势力和霸业,都在他念念不忘间化为尘土淹没了他所有的情感。

萧洛尔看着还裹在被褥里的孩子,说不清的情绪蔓延了她全身。

她这一生所爱的人死在了自己的怀里,她本应该恨的人自己居然救了他。

萧洛尔抱着孩子,站在府门口,看着府里的滔天大火脸颊不由得流下泪水。

疏留,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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