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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律·终结鸟

[End]

时光大踏步地走向最后的轴点。

——2009。

十月的北幽开始落下许许多多的叶子,枫叶繁华似锦,蝉声隐退。

北幽大街小巷里几乎都放着同一首歌,强劲的节奏,悲伤的调子,和二十二岁少年特有的清新的嗓音。各大音像店里都挂着一系列红发少年的海报,和他以前白发时的海报一同挂在店子最显眼的地方。

“Coming Back”——Ray中国巡回演唱会,2009.12.31在北幽首度见面。

流云涉。

明可舜拖着行李走进巷口,侧过脸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安格。这一年多的时间她都和明可舜待在杭州,明可舜上课的时候她就在家里折纸飞机,慢慢地堆了一屋子。

一切变得平静而沉默,是从夏季某个下着大雨的日子开始。明可舜记得很清楚,那天安格一身白色衬衣和黑色短裙,披着逐渐长长的头发,样子很像在北幽一中的时候。她把所有折好的纸飞机都带上, 站在美术学院最高的天台边,将所有的纸飞机一齐放飞。

所有的纸飞机上都写着:Thank you,I live well。

漫天飞舞的纸飞机在微光下旋动着浅色的影子,从画室的窗前飞过,从青草地上飞过,在徐徐的风间,很久都不落下。有老师的孩子拉着明可舜的衣服问,那是不是翅膀。

明可舜看着安格,只是微笑着抚了抚孩子的头。

——那是她的伤疤。

巷子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尽头是模糊而油腻的景象。迎面吹来的风夹杂着熟悉的花香,远处晾晒的衣服被吹得翻转起来,爬山虎在绿色中夹了丝黄。流云涉几乎都没什么变化,除了墙壁上鲜红触目的“ 拆”字。

明可舜往里走了几步,发现安格没有跟上来。

安格驻足在马路人行指示灯边,目光冻结在对面图书城悬挂的巨幅海报上——“来自逝去的灵魂——天国的绝笔。”大字的背后,是一张阳光下少女的脸,用蓝色简练地勾勒而成。

安格。有人在背后叫了声。

非常沉缓的声音,是在哪儿听过的呢。安格把头侧回去,对面巷口打开的巨大豁口涌进刺眼的白光,从对方背后刺向自己的瞳孔。黑发蓝眼的少年背着强光整个人暗了下去,安格努力看清对方的表情, 却只能分辨出嘴角隐约上扬的弧度。她面朝着这个喜欢自己三年的少年,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在记忆里找到他的影子。

他总是竭力用他微薄的力量让她冰冷的世界变得温暖,就连最后一次也一样。

天空飘下小雨,扑到脸上和泪一起流下。

再也无法承受那样温暖无际的拥抱了。那个拨开人群走出来帮她解难的少年,用画笔在心里刻下了她的模样,随着冲天飞去的灰烬,一起散进蓝天偌大的缺口。

——只喜欢你一天,好吗?

安格在明可舜莫名其妙的目光中抱头蹲下来,她面朝的只是空气。

昊,我相信你没走。

因为我在心里认真留下你的位置,你就在这存在着,一定存在着。

——这也是我的少年。

活下去,唱歌。

往巷子深处走,此时已是黄昏了。

偶尔会有在路边洗菜的街坊认出安格来,然后热情地打了个招呼。明可舜这时候就会去瞧瞧安格的反应,她微笑着略带僵硬地甩甩胳膊。

跟025联系过了,大家都在楼上等着。明可舜手机震动了好几次,是母亲的电话,离开那么长时间也没有回家看看,回来时发了条短信说了声,家里炸开了锅。

“嗳,安。”明可舜把安格送到025单元楼下,“自己上去吧,小心点。”

安格凝视她一会儿,扑上去狠狠抱了明可舜一下。

“那,我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安格一步一步慢慢地上楼,闻到熟悉的三峡牌香烟的味道。她擦干眼泪,把步子迈得更快了些,太久没回到这里,再走这样陡的折线楼梯便觉得吃力。楼道里还是很昏暗,黄昏堇色的光芒从窗洞里射进 晕出一小片模糊的光斑。

转过那个弯,再往上爬就是二楼。025在三楼走道的最里端。安格爬得更快了,因为走得太急差点摔倒,她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墙才站稳,抬起头再往上爬时,却停住了。

红色的火光在黑暗里一闪一闪。

二楼的楼梯间没有窗户,光线很暗,影影绰绰浮现的轮廓与预想中的不太一致。他没有蓬松的红发,没有唇钉,没有抽那种黑色的烟。那人夹白色香烟的手上戴着一节金属戒指环,头发一直垂到肩膀。 他缓缓睁开眼,瞳孔在暗处映着火光,忽明忽暗,同样湿润明亮的眼睛。佐藤凉介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朝自己走过来。

——如果再让我找到安格,我绝对要带她走。

这是她生命里出现的第三个少年。

走出单元楼的时候,佐藤凉介深深叹了口气,一手提起放在楼边的行李,一手把女生从昏暗的楼道里拉出来。安格捂着脸,透明的液体不断地从指缝里渗透出来。

“安格。”佐藤凉介停下来说,竟然是略显生疏的中文,“请相信我。”

安格回头看了一眼老房子。

她想这是最后一眼了吧。

“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我一定会让你重新唱歌。”

她想起日本巾着田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想起很多很多人的脸。想起自己热切地想要唱歌的心情。

——你好。

我很好。

流云涉的弄堂又窄又长,安格觉得自己永远都走不到头了。

某个人家的电视声音开得很大,远远都听见广告的音乐声。

“现在为大家献上的是Ray重出演艺圈再创单曲销售奇迹的——‘雨落在旧光阴的原点’。”

开始是少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嗓音。

“一开始,就忘了和你讲这句话,或许这是为什么我们无法记住对方的原因。”

从耳蜗直逼心脏深处的,是忧伤而静长的风琴吹奏,像心脏沉入静谧的水底,水藻在深处轻柔地挠动着心脊。稍快的鼓点调动了整个前奏,风琴声变得强劲有力,却更显得凄凉。

安格的袖子已经完全湿透了。

“大雨流过了时间 落在旧光阴的原点

天空放映一场灰色流年

捂住眼睛 就当寂寞无眠

背道而驰的路 不同的两个梦想

这座城有一半变成了昨天

剩下来来回回惘惘然然”

如果安格能在单元楼的楼道里,能大声地哭出来,那么一切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三峡牌的烟味是存在的,打有唇钉的红发少年,也是存在的。

只是那个像雨一样的少年,坐在三楼的阶梯上,反反复复地听她曾唱过的芳华,对刚发生的一概不知。

一束天光从墙上的洞眼钻进来,晦涩而亮眼地打在他合上的双目上。这是整个楼道里唯一的光亮,微弱地,随天空一齐转灰。

如果今天不回了。

那就等到明天。

要是明天也没来。

那就等她回来为止。

“谁是谁的真实 谁在你的身边

遥指的孤单星球 是最遥远的爱

为何镜中伤城在眼前浮现

呼吸悲痛却无法寻回

雨落在旧光阴的原点”

明可舜打开房间的窗,感到一丝冰凉的雨扑上脸。

楼道里听歌的少年像是察觉到什么,他紧紧地抱住头,蜷缩成一团,和七年前在雨中紧缩的自己重叠在一起。在一片黑暗中,那束微弱的光映着他的脸,逐渐苍青。

吴优站在墓前深深地鞠了一躬,撒下片片菊花。她身边站在许许多多墓中人熟悉的影子,有的已白发苍苍。吴优哽咽不能自已,将画册放在墓前:“你的梦想还活着……哥。”

“烟花浸染了整片天 像悲伤漫上红河岸

椋鸟群飞送走青涩初恋

不想退后 幸福还是搁浅

如果回到当初 会抱得更紧一点

黑夜伸出手握住一片冰凉

时间反反复复补补停停”

终于开始明白“疼痛青春”的意义。

——是那样假装成熟却又无比天真的我们。

——是那在风声间大声尖叫着奔跑的回忆。

——是在孤独中强大的自我。

我们要做自己的力量。

“谁是谁的真实 谁是你的明天

重合的两个影子 是最伤怀的梦

只是喜欢加爱不等于永远

各奔东西已不再回头

雨落在旧光阴的原点”

在成长中我们铭记伤痛。

在悲伤中我们铭记坚强。

因为我们铭记着,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美好的存在。

——我一定会很幸福。

我在尹泽昊身边很幸福。

我在忌司身边也很幸福。

“昨日的原点 滂沱的大雨(All has been wasted)

朦胧中无法看见 你离去的方向(Sing an elegy)

再见只是相信 你会回来(The rain will never die)”

零落的红枫,细雨润饰的墙隅,流云涉巷子堇色的尽头,越来越浅小的一高一低的两个影子。

像在大雨中浸湿的纸梦里,撑一把烟黄油伞,带着一生所有的记忆,走向光线涌来的世界那头。

行李的滑轮辘辘作响,群鸽划过雨世扑打翅膀,白色羽翼最终覆盖全世界,只剩下少年留在旋律最后的话,随着时针流转,一直绵亘到耳蜗,被深深地刻录下来,无休止地反复着,即使昼夜更迭。

世界里。唯一的声音。

“——安格,你好。

“——我是南宫忌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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