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公元569年,随州,杨坚正与好友术士庞晃在塌上喝酒。二人酩酊之际,杨坚道:“庞兄,都道你精通周子之术,观人面相十有九准,今儿你也给我看看。”庞晃笑而不语,杨坚反倒好奇:“如何,莫不是极差,庞兄,我还能比现在更潦倒嘛,如今权臣当朝,我虽身为大将军之子也只能夹缝中谋生,但仍难保不踏上我丈人老路啊。”
说完,杨坚连喝几杯,原本英姿勃发的脸竟显得垂头丧气。杨坚夫人独孤伽罗想到父亲独孤信①之死不禁垂泪,道了句两位好喝,就起身回房独自啜泣去了。
杨坚长叹一声,遣了婢子关了门窗,一时茫然无言。庞晃开解杨坚道:“两姑之间难为妇,君臣争斗,普六茹②兄能置身事外,实为明智之举。”杨坚道:“空怀壮志,却身处这随州,庞兄与我境遇相同,性格投机,实为知己。”二人又推杯换盏,直到天亮,庞晃明显是不胜酒力了,舌头都大了,他附耳低声跟杨坚说:“公相貌非常,命里当为九五之尊,若有那一日,可千万别忘了在下。”
杨坚一听,顿时清醒不少,笑道:“庞公戏我。”庞晃摆摆手不说话。这时窗外雄鸡报晓,杨坚心下一动,取来弓箭,说:“若我射中这只鸡,庞兄之言定当不虚。”
说罢,脱手出箭,公鸡应声而死,杨坚哈哈大笑,命婢子取来这只箭,擦干血迹递给庞晃,道:“若有那一日,庞兄只管持箭来见我。”
这时,飞马来报,皇上有旨,即招随州刺史普六茹坚回京城。杨坚接旨,与庞晃相视一笑,命人用最好的车马送庞晃回家,又送了个最美貌的侍女搀扶庞晃,指着那只箭说:“苟富贵,定不负兄!”
回家路上,侍女对庞晃说:“刺史大人待庞大人真好。”庞晃轻轻一笑:“你懂什么,我不过是把他想的说出来罢了。”
杨坚带着长子杨勇长女杨丽华和独孤夫人返回京城。怀孕的独孤夫人躺在马车里,看着杨坚翻看各种相书,不禁笑道:“夫君要改做相士了吗?”
杨坚道:“相士若能相的准,可算得天下变化,学吕不韦做称量天下的生意,想来也是份好差事。”
独孤夫人道:“我虽不懂相面,也知夫君定为人中龙凤。”
杨坚更是高兴,凑近了看夫人的脸,道:“看夫人面色仿佛若有光,眼中神光内敛,清灵澄透,左侧青色氤氲至口,神态比平时更添威严端庄,腹中当为一子,且此子富贵,不可限量。”说罢,夫妇二人相拥而喜。
快到京城时,不停地有散兵游勇经过,杨坚对独孤夫人道:“这必是宇文直③的兵,此人无勇无谋,还贪功冒进,治兵治成这样,打仗怎么可能赢呢。”
独孤夫人道:“宇文直虽说是宇文护④的亲信,但宇文护心狠寡恩,这次又输了必不会轻饶了他。”杨坚笑道:“对咱们或许是件好事,我且去探探。”说罢一扬鞭,快马追上军队的最前面。
宇文直正在恼怒地在马上抽打自己的手下,尽管那人跪在地上不住求饶,身上已血肉模糊,可心狠手辣的宇文直却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扬起马头就想从那人身上踏过去。
“卫王殿下,可是要去觐见陛下?”杨坚本不欲多事,勒住马头候在一边,想等宇文直出完气再上前,可是却见那人有些面熟,听其求饶声音更是耳熟,于是上前与宇文直搭讪。
宇文直听到,马头一偏放了下来,打眼瞅见杨坚,没出成气,心里有些窝火,不禁出语讽刺:“普六茹兄,倒是久违了,你在随州过的挺快活吧,如今回京述职吗?”
杨坚不以为意,恭恭敬敬地下马行礼:“不敢与卫王称兄道弟,卫王风尘仆仆,不知可愿与微臣小酌一杯,微臣在外数年,对京城里的形势不明,还望卫王多多指教。”宇文直刚打了败仗本也不愿意回去见宇文护,在城外能磨得一时是一时,想想便与杨坚去了。
地上那人幸得一条性命,却并不离去,望着杨坚的背影有些发呆,这时,独孤夫人的马车到了,独孤夫人掀开车帘扔给那奴才些钱,道:“既然大人救了你就快逃命去吧,还在这儿等着人打吗?”那人看到独孤夫人,蓦地回神,连滚带爬地到了车前:“三小姐,三小姐,是奴才我呀。”
注释
①独孤信:杨坚岳父,北周八柱国将军之一,因反对权臣宇文护执政被逼自尽。
②普六茹:杨坚家族被北周赐姓普六茹,杨坚早期称普六茹坚,执政后改回原姓杨。
③宇文直:北周武帝宇文邕同母弟。
④宇文护:北周权臣,北周武帝宇文邕堂兄,曾立过三任北周皇帝,毒杀过两任北周皇帝,权倾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