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眼皮的保护,初醒的眼在朝阳温柔的光线中也被刺的泪流不止,天花板上牡丹花纹越加的模糊不清,似雾中花。
双手覆上眼睛,在制造出的黑暗中阖上眼帘,想睡却再也睡不着了。
谢羽飞终于明白,现在才是现实。于是他再也听不到那如怨如慕的歌声,那神魂跌荡中却得到归属的感觉再也没有了。
出了梦,他是谢氏的总裁,做着这个身份该做的而已。
缓缓的放开手,让眼睛逐渐的适应光线,谢羽飞看清了右手手掌上一道清晰可见的血痕。
美人鱼吗?
谢羽飞转头看向床边,只见唯有一盏台灯的床头柜上,一片湛蓝色的鳞片在金色的眼光中泛着潋滟绮丽的霓彩。
真的有吗?
在谢羽飞的印象中,从来没有在网上或者哪里,见到过这种鳞片。可是他却在昏迷的谢双梧手中发现了它。
本打算等谢双梧醒后再给她,可是谢双梧一声是美人鱼救了她,让谢羽飞拿着鳞片的手僵在了口袋中。
突然间,不知为何,只是美人鱼三个字,让他突然间再也不想让别人看到这片鳞片。
不能让人看到,不能,要保密的,这是承诺啊!
可是我何时答应过了呢?谢羽飞欲问天地,天地无语,唯有海风依旧掠过发梢。
旦启号虽然算得上是一艘中型游轮,但毕竟也将近十年了,再加上作为私人游轮来使用,船上没有装载过多的物品。但毕竟涉及多条人命,大大小小的事处理完后已是日落时分。
刘庚已的心理检测现实正常,谢羽飞也一如他答应过谢惘逐一样让刘庚已留下来当个船员。但心里总是有股挥之不去的不安,心神恍惚的谢羽飞认为这是因为他做个了个被海妖塞壬引诱而跳楼的梦,未曾多想。
从白色别墅到礁石群的路,谢羽飞缓缓的再次踏上。没有昨夜的仓惶急促,谢羽飞越走越觉得熟稔,就像是他早已经走过了千百遍。
一步步徐徐的几乎拖沓,心绪难平,恍恍惚惚如坠梦中,直到踏上黝黑的礁石,走到了头,谢羽飞却还是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想要找什么。
随着夕阳最终被海水吞噬,通红的天地蓦然的改换了悲凉的墨蓝,隐隐的如风雨欲来。
海风夹带着海洋咸腥而又清新的独特气息吹乱了谢羽飞的衣角发丝,也衬谢羽飞更是静若深渊,气似华岳。
俊秀儒雅的面容上,笔直挺立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边的眼镜,平滑镜片不动神色的掩去了黝黑深邃双眸的锐利,然露出镜片边缘的斜飞剑眉还是微露着些许锐利的锋芒。
鱼有泪记得他,就是他抱走了谢双梧。
那时谢羽飞不像今天,就算被海风吹乱了领口衣角还依然能看的出他西装整齐,那时候的他领口松散,神色僵硬。但他抱起谢双梧的双臂到消失在鱼有泪视线时都未曾放开。
那坚定而又惶恐的眼,笔挺的鼻梁还有唇角抿紧的弧度,没由来的让鱼无泪想起了他。鱼无泪记得在十年前,以背挡着海妖塞壬的他也是这样的紧紧的将她护在怀里,不曾放开。
是他吗?
十年前,仰头望去的唇角鼻梁的弧度线条,和眼前这个人莫名的契合在一起。
真的是他吗?是在等我吗?你终于来了对吗?
夜幕随着时间流淌渐渐浓重了起来,月亮也被浓重的云层覆盖,陷入深思中的谢羽飞浑然不觉,鱼无泪等的就是这一刻。
避开礁石,无声的游到谢羽飞的身后,偷偷的探头想要看的更加清晰。奈何黑暗隐藏她的同时,也遮掩着谢羽飞的容颜。
是心有灵犀,还是心有所感,久久未动的谢羽飞突然间转了身。
突然间风起,吹走了明月身前的墨云。皎洁的月光恍若水银泻地瞬间铺洒开来,如水般温柔,如霜般清丽,为世间万物皆披上了一层盈盈的光晕。
露出水面的上身被湿粘的长发铺了满身,仰望的容颜白皙柔美,在一双乌润好似墨玉水磨的瞳眸之间,一点冰蓝水珠状的水晶镶嵌在眉心。
瑶琼小鼻下一张饱满粉嫩的嘴唇宛若沁着露珠的花瓣,正颤颤的微动,欲与还休。
“你是谁?”
来不及思考,冲口而出是这一句在梦想时分问了千百遍的话。
就是你吗?
天地万物在这一刻失去色彩和声响,唯有他与她。
月色悄悄的做着红娘,一时间让人迷惑,这女子是为了欣赏这月色而在这里,还是这月光也只是为了亲近这女子而披洒向人间。鱼无泪眸中的眷恋冀盼来不及掩去,微倾着头,眼光还停留在谢羽飞的脸上收不回。
纯真和妖异在这一刻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幻化成致命的蛊惑,恍若传说中能让人魂迷神离的海妖塞壬歌声。
让人只想不言不语,不动不想,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望着,守着,醉也好,痴也罢。
谢羽飞久久不语巍然不动,让鱼无泪高悬的心渐渐的再也承受不住失望的重压,虽负隅顽抗顽抗,还是跌到了心底。
细小洁白如编贝的牙齿轻咬着下唇,何等的似娇带怯。
背后突然有人且是半潜于水中的女子,这惊愕怔仲还未消散,便已隐隐的在不动神色的表情下发酵成了暗暗涌动的情愫。
夏日的严寒随着夜幕的逐渐加深,夹在一阵忽起的海风中,吹在谢羽飞的颈间,让谢羽飞稍稍的回神了些,想的却是怕鱼无泪会冷。
“夜间风寒露重,即便是夏天也一样容易感冒。上来吧,我扶你。”柔声的慢慢走近,缓缓的将手递给鱼无泪,唯恐惊吓到鱼无泪。
可鱼无泪还是惊吓到了,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间弯下腰,又像是不习惯他人的亲近。鱼无泪反射性的往水中沉了沉,但还是不甘心放弃,深深的凝视着谢羽飞,极力的想要从谢羽飞身上找寻更多的印证。
可是回荡在耳边不去的那声“上来吧”还是将一切记得粉碎。
眼前的人不是他,若是他,怎会不知,她上不了岸呢!
伸到眼前的手宽厚有力,想起他抱起白衣女子的情景,鱼无泪如受蛊惑般微微探前,伸出手的手就在触碰到谢羽飞手的时候猛地缩到身后。
螓首失落的低垂,有气无力的摇晃着,告知着眼前仍旧伸着手的人,也告诉着自己。
眼前的人可以在昨夜从一个人的手中将白衣女子抱出水面,可是却无法抱她出水面的。因为那个白衣女子是人,而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