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慕容先生还真是医者仁心啊,甘愿为救一个陌生的女子而冒着生命危险。”谢羽飞假意的感慨。
“谢总不也去了吗?”随着话音,慕容瞭踪湛蓝如海的双眸也凝视着谢羽飞。
视线相交,一个笑的温文,一个笑的稳重,怔怔不言形成一种奇异的对峙,为了对方为什么要去救鱼有泪。
门窗紧闭的书房内该是无风的,轻如蝉翼的纱帘都没有舞动半丝,慕容瞭踪却感觉脸颊旁有风在流动的凉意,是时间在流逝。
不知道用时钟来计算是过了几分几秒,慕容瞭踪只觉这时间被无限的拉长,从谢羽飞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东西,也正因为看不出,慕容瞭踪才觉得这时间分外难熬。
如若他的眼中有否定,慕容瞭踪便可以让自己断绝纵然不舍的念头。
如若他的眼中有肯定,慕容瞭踪便可以让自己的希望痛快的挣脱束缚,即便下一刻便是绝望的深渊。
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是谢羽飞隐藏的太好,还是真的什么也没有?
屋外的台风不知何时又再次开始了,有狂风的呼啸声,有浪涛拍击声,声声入耳,慕容瞭踪有种正处于风口浪尖之感。
“慕容医生很在乎吗?”谢羽飞身子微微后倾靠在椅背上反问。
慕容瞭踪虽然一直看着自己,但谢羽飞清楚这只是出于礼貌,而此刻当慕容瞭踪眼中出现凝重的时候,谢羽飞突然发现,在这场见面中节节败退的也许并非自己一人。
“我若说在乎,谢总就不会去救吗?还是去救?”
在乎,怎么会不在乎,你不顾危险的救下鱼有泪,你可知对我来说有多大的意义,可是直到最后发现,在你的眼里你要救的是一个人,而不是一条人鱼。
“听你的意思是不想我去救吗?”
“我无心玩文字游戏,谢总曲解了。”
将谢羽飞那一晃而过的深吸气看在眼里,谢羽飞笃定的道:“那就是希望我去救了。”
沉吟了好一会儿,慕容瞭踪才淡淡的说:“多一个人去救自然是好的。”
慕容瞭踪已回忆不起当时是真的忘关上了门,还是故意忘了关上门,那出门前的一句疑惑,是单纯的抱怨,还是为了引起谢羽飞的注意。
当时那样做了便就做了,也许在心底的最深还是希望能看到,有一个人能不顾种族的跨越深深的爱上他族,只为了爱了就是爱了。
然后自己也就能借此有勇气去爱一个人,敢爱一个人,能爱谢双梧。
“是啊,是好的。”谢羽飞点点头,说不上失望还是有感而发。
“今天忙了一天,我实在是有些累了,请恕我先行告辞了。”在问下去估计也不会有结果,慕容瞭踪也不愿逗留在这种忐忑中。
“站住。”看到慕容瞭踪自顾自的离去,谢羽飞敛起笑容叫住他。
“谢总还有事吗?”慕容瞭踪回身问道,微皱的眉头泄露了他的些许不耐破坏了温文儒雅的形象,但也使他整个人有点生动了起来。
是为了鱼有泪吗?将这看在眼里的谢羽飞想问,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截然不同:“昨日风起号传来报告说是随船的医生突然得病无法出海,若是推迟风起号出航时间必会对谢氏集团造成巨大的损失,相信你也不愿意看到谢氏遭受这么大的损失。我希望在台风过后,你能去风起号暂时代一下那位医生出趟海,送你去的船只我已经安排好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无任是为了鱼有泪,还是为了不知何原因放置的摄像头,谢羽飞都不想再留下慕容瞭踪,更何况还有谢双梧,慕容瞭踪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的谜团,谢羽飞不想冒险,远远的支开便成了最好的选择。
谢羽飞的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询问慕容瞭踪的意见只是过过形式别无它意,船只已安排好了,遵从调令是谢羽飞给出的唯一选择,慕容瞭踪当然明白。
之前便知道谢双梧不会一直留在沧月岛,谢羽飞也言明了离开沧月岛便不会需要家庭医生,和谢双梧分开已是既定了的未来。
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依旧还是会心如血滴,之前可以安慰自己幸运的可以在分开之前还能看到她,一天再一天,自我催眠分开还在遥远的未来。
可是现在,慕容瞭踪突然惶恐不安至绝望。他不想走,纵然知道不再见,才是对谢双梧最好的,在谢双梧对自己这个不该被爱之人的爱还没有连根拔除的时候。
即便知道就算留下来,他和谢双梧也没有未来。但慕容瞭踪一想到再不得见谢双梧,他就宁愿疯掉,至少疯了也许就能不再痛苦了。
“我可以拒绝吗?”本不该出口,若是心还能有一分理智的话。
对不起,谢双梧,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是想再看你一眼再多一眼,等到你离开沧月岛的时候再让我走好不好,至少让我能守着你度过在沧月岛的日子,再让我多看着你走一段路,让我在余生里能多一点关于你的回忆。
“这本就是你的职责。”不懂慕容瞭踪话音中那突如其来刻骨的忧伤无力所为何来,但绝不留下隐患是谢羽飞严格遵循的原则。
“你对美人鱼了解多少?”慕容瞭踪敛去眼中的彷徨温和的笑着,唇间偶尔露出的牙齿闪烁着些许雪白的锋利。“或者说你对鱼有泪了解多少?”
“你想威胁我?”十指交握垂于腹前,谢羽飞饶有兴趣的挑眉,“可惜我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你若是不去也行,不过谢氏与你的合同也就到此结束吧。按照合同上的条例,如果你对于公司的安排不遵从,最后双方也无法协商成功的话,谢氏有权终止合同。”
殊途同归,被辞退的家庭医生也不得在谢家的私人岛屿上逗留。
“只是交易而已。”慕容瞭踪向前逼近几步,稍微躬下手后将双手支于谢羽飞面前的书桌上。“我想做鱼有泪的医生,她吃了谁给的食物,我想谢总也看到了。”
忧伤的无力在慕容瞭踪的眼中一划而过,此刻湛蓝的双眸含着笑,眼波流转间似洞悉了所有的一切。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但是鱼有泪需要我的照顾不是吗?”
我是谁?又是这个问题,可惜我也不知道。
慕容瞭踪知道自己赢了,虽然赢得并不光彩,但至少能再多留在有谢双梧的地方一刻也是一刻。
“为什么鱼有泪反而去吃你给的贝壳?还是……生的,连酱汁也不沾的吃。”谢羽飞呼吸有些急促,藏在书桌下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害怕着慕容瞭踪的回答,但又无法置之不管。
“因为,她不是人。”俯身在谢羽飞的耳边,慕容瞭踪一字一顿的说着,如同海底的邪恶女巫布下了魔法的咒语,“她的上身虽然长得像人,但是她有鱼尾,她是一条美人鱼,而不是一个人,难道谢总没有看清楚吗?”
不是人的鱼有泪,你,作为一个人的谢羽飞敢爱吗?愿意去爱吗?
让我看到答案吧,不管是破碎还是完美,我的心不愿再彷徨如若风中柳絮,恍恍不可终日。
“你什么意思?”谢羽飞转头定定的看着与自己鼻尖几乎相触的慕容瞭踪,没有后仰来拉开距离,可惜靠的如此之近也依然无法看穿这双湛蓝眼眸中的思绪,只看得到卷翘的睫毛在根部隐隐的有蓝色的光芒,是因为蓝色眼珠的映衬吗?
“谢总是聪明人,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再多此一问呢?”不等谢羽飞看清,慕容瞭踪已经率先退后,转身不想谢羽飞看到自己眼中难以掩藏的失落。
清楚的看到黑色的瞳孔因为自己的话而微微扩大,沉稳坚毅的神色被震惊迷茫彻底取代,慕容瞭踪无法透过这双眼看到未来。
两人都未多言,现实的黑云气势汹汹的压城而来,要怎么才能有勇气披上战甲,映着云缝间透露下来的阳光,金鳞开。
“她还吃什么?”就在慕容瞭踪失望至极的旋开门把离去的时候,背后响起了谢羽飞的问话,敲的慕容瞭踪怔楞良久。
“海里的都吃,生的,绝对要活着的,他们不吃已经死了的。”
已经挑明了鱼有泪不是人类,却还要问,是真的不在意鱼有泪是人呢?
慕容瞭踪留下此言后离去,至始至终不敢回头。不管谢羽飞出于何种目的,慕容瞭踪只想紧紧的抓住此刻的一缕亮光,纵使是错觉,但至少今夜能伴梦入眠。
举目四顾,空荡荡的书房内连风也没有,不用再继续假装胜券在握的谢羽飞深深的叹了口气,坚毅沉着的面具在瞬间破碎的找不着碎片。
慕容瞭踪将装着贝壳的水桶放在鱼有泪眼前,看着鱼有泪熟练的挑开紧闭的贝壳,在闻了闻气味之后便取了活生生的贝肉食用时。
谢羽飞便任由着鱼有泪继续吃着那些贝壳,纯属以为鱼有泪更喜欢吃生的贝壳而已,因为鱼有泪吃下了他的葱油生耗。
只是红色的水桶很刺目,就像是慕容瞭踪眼中尽掌一切的嘲讽,更害怕鱼有泪会看着这水桶想起慕容瞭踪,在鱼有泪表示自己已经吃饱之后,谢羽飞就将它连同着食盒一起提回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