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中，月亮穿行在大团大团的黑云里时隐时现。打麦场上的桌子已经撤去，麦种也收进了粮仓，麦场里光光净净。不时刮起的夜风，把麦场四周的彩旗吹得猎猎发响。
尹初萌坐在后稷塑像下面在拉着板胡，低沉、忧郁的板胡声飘荡在打麦场上。突然，随着“吱”的一声，板胡弦一下子崩断了。尹初萌生气的猛揪自己的头发，撕扯自己的衣襟，进而挥拳捶打自己的胸脯，不服气地冲夜空挥动双拳：“苍天啊！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成功？！”
空中一片寂静，只有彩旗在夜风中哗哗作响。
尹初萌继续挥拳向空：“苍天呐，为什么要让社会主义科学理论遭受失败？我不服，一千个不服！一万个不服！！”
“行了！”耿忠诚从夜幕里走了过来，低沉而严厉地训斥一声。
“耿副书记，我心里憋屈，想拉拉板胡消消气，”尹初萌叹着气说道，“可谁知，连板胡都跟我作对！”
耿忠诚语气粗重地：“一个共产党员，碰到一点点小挫折，就这么沉不住气。”
尹初萌看耿忠诚，看到了耿忠诚坚定不移的目光，他慢慢低下头，落下委屈的泪水。耿忠诚扯下挂在肩头的大毛巾，给尹初萌擦泪。尹初萌哽咽着说：“耿副书记，我们失败了！”
耿忠诚没说话，只是拿攥着毛巾的手拍拍尹初萌的肩膀。尹初萌哽咽得更厉害，想要把内心的积郁一下子释放出来。耿忠诚见状反而朗声大笑。尹初萌边哽咽边疑惑的看耿忠诚。
“我参加革命，第一次遇到败仗，也哭过鼻子。”耿忠诚抬头望了一眼头上的月亮，回味似地说：“可是，后来遇到的失败多了，就不再哭鼻子。非但不哭鼻子，反而失败一次，斗志就高昂一次，结果你瞧，中国革命胜利了，红色政权建立了。”
尹初萌受了鼓舞，忍不住破涕为笑。
耿忠诚接着说：“这样就对了，要笑着面对困难和挫折。”
尹初萌立正：“要大笑着，以高昂的斗志挑战困难和挫折！”
耿忠诚点点头，又转移话题说：“自从你在擂台上亮出冷冻种子春化法之后，我就上心到极点。两年来，我几乎天天都在看，看下种，看苗情，看水肥，看分蘖，看扬花灌浆，看结籽变黄。看够了，看透了，跟咱过去的麦子没啥两样，最后还染上了条锈病。”
尹初萌：“耿副书记，你该不会怀疑李森科的社会主义科学理论和实践吧。”
耿忠诚：“不怀疑，我一丝一毫都不怀疑。人家李森科在苏联已经取得成功了。我只是怀疑，咱们是不是把目标搞错了？”
尹初萌：“林蕤也说，我们的枪，打在别人的靶子上了。”
耿忠诚忽然开悟，一拍大腿：“这个林蕤，还真说得好。”
尹初萌：“我准备掉转枪口……”
耿忠诚：“打咱自己的靶子。”
尹初萌：“对，这个靶子叫无性杂交？”
耿忠诚瞪大眼睛：“无性杂交？”
尹初萌：“李森科和米丘林的最新科技成果，是对传统有性杂交遗传理论的最大挑战。”
耿忠诚兴奋地：“我坚定地，一如既往的支持你，做你的坚强后盾！我就不信，苏联科学家优越的社会主义科学理论，不能够在咱们这儿取得最后成功！”
尹初萌：“只是，搞无性杂交还得一个人支持与合作。”
耿忠诚：“你是指林蕤吗？”
“是的，是她”尹初萌急切地说：“只有她俄语最好，离开她，我们就是睁眼瞎……”
耿忠诚的脸渐渐阴沉下来：“你知道秦鹤鸣为什么能育种成功吗？”
尹初萌想都没想：“命好哇。”
“秦鹤鸣一门心思在碧蚂号上，心无旁骛，别的事一概不考虑。”耿忠诚转而问尹初萌：“我问你，心里不想林蕤能成不？”
尹初萌：“是心管我，不是我管心。”
耿忠诚严肃地：“在无性杂交和林蕤间，你选一样吧。”
尹初萌略一犹豫：“我两样都要选，要不然我育种干什么？”
耿忠诚脸上浮出怒气，切齿到：“一个男人事业不成功，别想得到优秀的女人！”
尹初萌一下坐直了，若有所悟地望向远处……
此刻，秦鹤鸣宿舍里却是一番热闹的场景。瓜子、糖果等散落在桌上，一副庆祝的摆设，林蕤、任慧敏、郝耕田、程舜妃等人或坐或站。
秦鹤鸣热情的给大家分着吃的：“来来，吃瓜子，吃糖，今天晚上把大家都管饱！”
郝耕田拿着塞了糖的嘴巴，呜呜囔囔地说：“我早就说过，鹤鸣一定会成功的……”
程舜妃打趣他：“都说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你和鹤鸣上下铺睡了好几年了，人家都成功了，那你怎么搞的？”
郝耕田：“咱笨，只求眼下给鹤鸣当个助手，帮他育种就行了。”
程舜妃：“鹤鸣要是谈恋爱结婚，你也当助手吗？”
郝耕田毫不犹豫：“当呀！”
几个人被逗笑。
程舜妃又向林蕤和任慧敏：“你俩也愿意当助手吗？”
林蕤和任慧敏相视无语。屋里的气氛一下尴尬下来，还好的是，电灯突然熄灭了。
郝耕田：“停电了！”
秦鹤鸣摸索着点亮蜡烛：“没事，我们还有蜡烛。”
程舜妃：“这一点上蜡烛，就回到了青春年代，秉烛夜话，畅谈理想。”
林蕤笑着说：“我们本来就是青春年代嘛。”
程舜妃：“你们是，我可不是啦。不过，今天晚上，我要跟着你们一起沾沾光。”
任慧敏：“程大姐，你可不老。等我到了你这个年纪，要是还有你一半漂亮，那就了不得了。”
程舜妃：“慧敏的小嘴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甜啦。不过，今天我更想听你唱歌。大家说，你们想不想听？”
几人同声：“想！”
任慧敏向着大家，又像是自言自语，说：“唱什么好呢？”
她清清嗓子，唱起来：
“一条大河波浪翻，
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看惯了岸边上的白帆……
大家一哇声喊好鼓掌。
郝耕田：“林蕤，你也给我们唱一首。”
林蕤：“我一个人的时候还敢唱，在慧敏面前我可不敢，一开口就知道有多丢人。”
程舜妃的目光在秦鹤鸣、林蕤和任慧敏身上滴溜来滴溜去，察看三人脸上细微的表情。
程舜妃：“鹤鸣同志，这回呀，你可是科学育种和革命爱情双丰收啊！”
林蕤、任慧敏、郝耕田的目光一齐投向秦鹤鸣。秦鹤鸣不动声色的扫一眼林蕤和任慧敏，说：“程大姐，看你说的。碧蚂号只是在试验田里取得了成功，离真正成功还远着呢。”
林蕤：“你又在想什么？”
秦鹤鸣：“我想该写碧蚂号育种总结报告和大田推广计划了。”
程舜妃：“无趣。”
郝耕田：“痴迷。”
林蕤和任慧敏欲言又止。
程舜妃试探地：“咱们走吧，让鹤鸣同志写总结和计划。”
秦鹤鸣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程舜妃顺势说：“大家一块唱个歌，走人。”
任慧敏起头说，唱：“我们走在大路上……”
几人同声高唱：“
我们走在大路上，
意气奋发斗志昂扬。
毛主席领导革命队伍，
劈荆斩棘奔向前方。
向前进，向前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