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此间事已了，那么在下的任务也完成了。”沈归雁向张梦仙抱拳，笑道，“在下在此先恭喜张道长得收高徒了。”
“哦？既然来了真武山下，小友不如让贫道得行地主之谊，请小友上山坐坐，也好答谢小友啊。”张梦仙挽留道。
沈归雁道：“在下何不想与道长上山领略道一风光呢？实是在下还有案要查，需要速速前往塞外寻访长白山庄的那位，所以不能陪道长尽兴。不过若是在下偷得清闲，也是必要来道一宗与道长和莫小子叙叙旧的。”
原来如此。张梦仙点点头，道：“天涯未远会再逢，小友，保重。”
旁边莫易邪也道：“沈大哥保重……唔，以后可别再随便劈人了。”想了想，又说道：“也别被别人给劈了。”
“哈哈哈……小鬼头，以后你在道一宗内，可要认真学艺，莫要负了这千里的路。若下山后有麻烦，可来帝京神捕府找我。”交代两句，沈归雁也未多言语，转身，一人一刀，摆摆手走出城外。
看着沈归雁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莫易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张梦仙拍了一下莫易邪的头：“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走吧易邪，我们回道一宗。”
将借来装作算命摊的桌凳送还旁边的客栈，又向那一直盯着张梦仙的老板娘买了一葫芦酒，师徒二人向真武山的方向走去。
“师父，当了道士，是不是要每天都去背经文啊？”
“这个看你喜欢啦，你要是不想背，那就不背了。”
“师父，道一宗在江湖里也有很大的声望，那我作为道一宗掌门的弟子，是不是要学武啊？”
“这个我不也强求，随你喜欢。我们修道，讲的就是一个顺其自然，强迫你反而不好。”
“干什么都要顺其自然吗？”
“唔，有的时候也不是，有些事情啊，是你哪怕强求也要做的。这就叫做身不由己。”
“哦。”
“师父，你真的不会武功吗？”走了一会儿，莫易邪问道。
“这个……要看你说的是什么样的武功了。”
“那都有什么样的武功？是按照刀枪剑戟这么分的？还是像那些江湖客说的内外功之分？”
“呵呵呵呵…我分武功没那么复杂。”张梦仙拎着葫芦，悠然道，“武功无论怎么学，到最后用处也不过是两个：杀人，或者救人。这是一个很俗的说法，但奇怪的是，世上用这个方法来分武功的人却很少。”
“唔……”莫易邪若有所思。
“我举个例子吧，你此番跟着神捕府的人来，可曾看见过神捕府的招式？”
莫易邪摇摇头：“看见是看见了，但沈大哥出手实在是太快了，每次我都看不清楚。”
“你要是看清楚了我才该感到惊奇。”张梦仙的话中有点怀念之意，“神捕府不属于任何组织，直接听命于大内，负责调和朝廷与江湖之间的关系，平日也有追查通缉犯与调查逮捕朝廷官员的任务。这些任务无论哪个都是危险之极，因此神捕府的武功除了一套天擒手用来制敌之外特点就是简洁，迅速，出手便要伤人。可神捕府中人却从未做出过伤及无辜之事，手上沾的血从来都是那些大盗匪徒的，你说，这样的武功，是好，还是不好啊？”
“呃……当是好的吧。”莫易邪挠挠头，道。
“再看我道一宗的武学，乃是道门正宗，讲究阴阳相济，中正平和，兼有养生之法，习之对于身体大有裨益。不过道一宗奉真武大帝为祖师，除了养气功夫外自然也不缺降妖伏魔的雷霆手段。你说，若是有心术不正之辈用它来伤害其他人，又是好是坏？”
“哦哦，我懂了，师父。您的意思是武学本身无善亦是无恶，全看使用的人是如何用它，用它干什么，就像菜刀可以用来做菜也可以用来砍人，是吗？师父你会的武功，就是救人的武功了吧。”莫易邪想了想，说道。
“不错，不错。你这个道理，大部分条件下都是可以说的通的。”
“大部分条件下？”
“是啊，大部分条件下……四百年前梅空鹤立下‘七城十二楼’之说，将天下武者按阶级分开，你可知道？”
“知道，沈大哥曾告诉过我的。”
“那你知道为什么梅空鹤摈弃了前人武者七品之说，师、灵、王、帝、尊之说，却要自创这奇怪的楼城之说？”
“这……不知道。”
“武者筑城，登楼，其实就是淬炼体魄，温养心魂的意思。”张梦仙缓缓说道，“天地赐我们身体，便是赠予我们了一艘渡世宝筏。梅空鹤将一人看作一国，城池就是人体骨骼、肌肉、血液、经脉等等。无论是外家功夫还是内家功夫，总归是要通过身体施展的，因此练武首先要炼体。体魄强健，城坚不可摧，便是国不可犯，城城皆如此，就是佛教所说的金刚不坏之身了。
相比可以用肉眼观察到的筑城，登楼则是一种更为玄妙的境界。易邪，你听说过望气之术吗？”
“听倒是听到过，只是……只是听别人说那都是江湖上惊门唬人的把戏，真正有本事的人不多。”莫易邪偷偷看了张梦仙一眼，壮胆说了出来。他可没忘记自己师父适才就是在摆摊算命呢，而且看他和那老板娘之间颇为亲近，借桌凳这事情没少做过，恐怕为人算命不是一天两天了。万一人是个干一行爱一行的人怎么办？自己这么说，他要是生气了自己可就麻烦了。
张梦仙瞥了他一眼，眼中并未有任何不悦之色：“哈，也难怪你不相信，本来推算天道风水，阴阳命理这些就不是一般人能琢磨明白的东西，算的好的都去帝京为王孙贵族做事了。而民间算的好的，也深知天机不可泄露，不会轻易动手。你看那些经常为人算命的，大多都是看了一两本相书就出去卖弄，好一点的，也就是会推算一点皮毛。真正会这些的高手，光论登楼境界甚至不低于一些习武的行家。”
莫易邪惊呼道：“难道他们都是武林高手？”
“哈哈，其实登楼主要讲的是一种精神上的境界，与武学锻体的关系并不大。你是否听过有人只是一眼就能让一个壮汉吓尿裤子？又是否听过不凡之人必定有不凡的气质？拿个最近的例子，那个神捕府的沈归雁有着一身带着杀气的浩然正气，一看就知道他的功法是神捕府大名鼎鼎的‘千综刑’，当然能‘看’到的人至少要比他的登楼境界要高。这种只能感受不能触摸到的境界，就是我们说的登楼了。抛去武器招式功法等等条件，一般低阶武者对决，筑城境界在很大一部分决定了成败，境界高的，力量就大，出手就快，身体就更抗揍。但是随着境界的提升，眼界的开阔，就不能仅盯着筑城境界不放了。哪怕一个三城境界的人，只要登楼境界够高，要战胜比他高的对手绝不是痴人说梦。当然了，有些专心筑城，举手投足之间可令地裂天崩的人不算在其中。”
“七城莲台住，十二玉皇楼……”莫易邪咀嚼着这百年来流传不断的话，不确定地说道，“这是不是说人若是修得七城，便可端坐莲台，成就佛陀金身。而登上十二重楼就可以飞升九霄，拥有仙人一般的神通？”
张梦仙眼神带着满意之色看了他一眼，道：“的确是有这样的说法。不过能达到真正的仙佛圣境，却不仅仅是楼城境界到了就行的。你也别问我，这其中的原因你现在知道还太早。”
“……哦。”别截断话头，莫易邪讪讪闭嘴，但是没过多久，他又好奇问道：“师父啊，我听说您在几年前在黄河决堤的时候为了救人直接把黄河的河水提到空中，在天上把黄河引进东海了，是真的吗？”
张梦仙淡淡回道：“别听外面人瞎说，我要有那本事早就进了天门飞升成仙了。”
莫易邪嘟起嘴巴：“那师父你的武功究竟是怎么个境界？筑了几座城，又登了几层楼？”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骗人，哪有自己不知道自己水平的。”
“真的，我已经很久没出过手了。要不……我给你玩两手让你看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