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便有婢女来服侍云倾月梳洗。
也不知这些婢女是在哪儿得知她今早要入宫的消息,对她梳洗时倒是一丝不苟,连身上的紫裙都显得华贵端庄。
云倾月面上被群蜂蜇刺的红肿已然完好,面纱已然弃去,倾绝的面容上被婢女们略微上了薄妆,秀发也一丝不苟的挽着,发上的碧簪及珠花精致好看,待她自铜镜中窥视自己,只见自己华贵清丽,仿佛她仍是以前翼王府那精贵尊荣的云倾月。
待用过早膳后,府中管家便来催了:“郡主,马车已备好,您该入宫了。”
郡主府这位管家,年约四旬,体态微福,那张脸上并厉色,也无沧桑,反倒是憨厚忠实,委实像个老实之人。
“再等等吧。”云倾月目光朝管家一落,淡瞥了一眼,出了声。
管家一怔,似有不解,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眉头微皱,劝道:“皇上召郡主觐见,郡主还是莫要耽搁为好。”
云倾月眸色微沉,终归妥协了下来。
是了,如今她身在凤澜,身不由己,凤澜皇帝召见她,她自是不能耽搁。
只是,她想等那南凌奕罢了。
昨夜本想与南凌奕说事,那南凌奕也答应过昨夜便会为她解惑,却不料事态突变,他有事离去,慕祁那厮也来扰了气氛,是以,她便只有觊觎今日了!
再者,那南凌奕昨夜离开时,也曾答应她今日一早便来看她的呢。
心思略有沉浮,待被管家及婢女送至府外,云倾月眸色微动,朝管家道:“若是南凌公子来了,你便告知他我入宫了。”
管家一怔,忙点了头。
云倾月这才登上马车,径直入宫。
马车一路摇曳,冗长繁杂的车轮声不绝于耳,此际时辰尚早,街道并无太多行人,街道周围的小摊小贩也并无吆喝,反倒是皆在忙着摆摊布货。
云倾月不时撩开马车窗帘朝外观望几眼,心底平静至极,只是不多时,待马车将要行至皇宫那条主街时,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郡主,前方禁路了。”车外扬来车夫的嗓音,颇为年轻。
云倾月微怔,细长的手指再度撩开马车车帘朝外观望,却见前方御林军层层把守在路口,整装待发般,浑身肃肃严谨之气难掩。
她眸色微闪,默了片刻,便撩开车帘下了马车。
“郡主!”驾车的小厮惊了一下,也忙跟着跳下马车跟在她身后,奈何云倾月并未顾他,反倒是径直走至一个手握长矛的御林军面前,淡缓微微的问:“请问今早这宫城主道为何要封路?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大抵是见云倾月衣着富贵,加之身上透着一股子难以让人忽视的尊贵之气,那御林军挣扎片刻,未怠慢,刻板着嗓子略微僵硬的回了句:“南翔太子突然要离开,此际皇上与百官正在宫城门口相送。”
南翔太子?
云倾月脸色顿时瞬息万变:“南翔太子此际在凤澜?”
那御林军惊了一下,倒是未曾料到云倾月的反应会这般大,他心底漫出了几许疑虑,为防意外,倒也不敢多说了,只淡道:“这些事,不该姑娘打听。”
说完便将目光挪开,不言话了。
云倾月心下起伏不定,目光深沉无底。
正这时,前方不远处那条通往禁宫大门的街道顿时有层层的马蹄声扬来。
她抬眸一观,那第一个策马奔腾在最前面的人一身精贵玄袍,墨发飞扬,一张面无表情但却俊美刚毅的面上瞬间映入她的眼迹,她还来不及震惊,那人已是在眨眼功夫策马远去,徒留一抹威风狂然的背影。
南凌奕!
云倾月目光顿时一紧,心下犹如滚浪般翻涌起伏。
此际纵是她再愚钝,见这情况,也该猜到南凌奕的真实身份了!
她曾怀疑过南凌奕是南翔举足轻重的权臣,甚至是怀疑南凌奕是南翔的摄政王,但她却从未想过,那冷气逼人且浑身大气磅礴之人,竟会是南翔太子,是那个她和亲之时要嫁之为妃的人!
她鲜少将他的身份朝南翔太子上猜测,即便是第一次听着他的名讳,听着他的表字,甚至第二次还被她逼问她是否记得他的名字及表字,她也从不曾想到他会是南翔太子。
曾记得,以前跟随太子瑾郊外踏青赏花,太子瑾兴致一来,便带着她策马狂奔,那时候,她便大方的赞叹太子瑾御马骑术了得,不料太子瑾道:“月儿过赞了。这天底下骑术最了得的,是那南翔的太子。只不过这位太子倒是有个怪名,唤作皇甫幽天,倒是晦气。”
因着太子瑾的一句话,她深记南翔太子名为皇甫幽天,加之她自小被自家爹娘及兄长藏得好,也不太了解南翔太子之事,是以如今,仅是这名字,她委实不知究竟是太子瑾以前骗了她,还是南凌奕向她报了假名。
一时间,心思有些沉,略带薄妆的脸色有些冷沉。
前方的主街,一个个整装的侍卫策马追随南凌奕而去,蹄声厚重飞跃,一声声仿佛敲击在了云倾月心底,叩开了她心底深处封藏着的冷冽与阴暗。
没了翼王府为她遮风挡雨,她发觉,这世上果真到处都是处心积虑的人。
本以为摆脱了太子瑾这些狼子野心的人,此番来到这凤澜,却又被南凌奕摆了一道!
那南凌奕既是知晓她真实身份,却不挑破他自己的身份,反倒是刻意的接近她,如此,他有何目的?
这几日,她面容红肿,皆以面纱挡面,没了倾国容貌,自是不能以绝丽姿容惑得他心猿意马,如此一来,他刻意接近她,怕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了!
心境沉重,复杂之感层层起伏。
待终于入得宫中时,时辰已至晌午。
皇帝召见她的地方设在养心殿,待云倾月被宫奴领着入殿之后,却是见殿中并不止皇帝一人,那一身凤袍雍容的皇后也正坐在皇帝身侧,一双狭长凌厉的眼睛扫着她。
心底有过半许诧异,但却被她迅速压制下来,云倾月缓步往前,待站定在殿中央时,才恭敬有礼的行礼:“奴婢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一言一行,恭然有礼,端庄娴雅,让人挑不刺来。
然而皇后略微凌厉的目光却一直在她面上流转,待她略微不惯时,便闻皇后朝她冷笑一声:“果真是长得有模有样,难怪南翔那位会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