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然耐心地听女儿讲述着。
冬阳因为情绪激动,讲述的过程中难免有不清楚的地方,这使得李世然也听得糊里糊涂,自然也难以分析出一个正确的结论。
李世然听来,大意是这样的:冬阳在高一时遇到了一个令自己难忘的男同桌,可一次有人当众取笑她的性格,那个男同桌就在旁边,也跟别人一样发出了嗤笑的声音。这让冬阳大受刺激,以为那个男同桌很讨厌她,很瞧不起她的性格。冬阳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心,从那之后装作很开朗的样子,却悄悄地关闭了那颗容易被感动、温热的心灵。对那个男同桌也不理不睬,冷漠相对。
2012年年初,她和那个男同桌已经不是同班同学了,冬阳在文科班,那个男同桌在理科班。
可在学校里外碰见的时候,那个男同桌总会主动向她打招呼,询问她的学习情况,即使她如此决绝、冷漠相对。
当时冬阳的心里乱极了,捉摸不透那个男同桌是怎么想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男同桌对她的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和表情:一个是众人取笑她性格时他的嗤笑与不屑,一边是他时而深情凝望她的眼神和关切的话语。
冬阳就在这两个不同的表现中纠结不已,心乱如麻。
可毕竟"那个男同桌讨厌她的性格〃这个印象已经先入为主地植入冬阳的心底,她那么拼命地学习自己擅长的学科就是为了这一印象。所以即使有别的想法暂时动摇、扰乱了冬阳的心,最终也敌不过固有的第一印象。
2012年7月,冬阳大病一场,出生以来,这是她病得最严重的一次。
因为快要期末考试了,想着把试考完再请假养病,虽然难受,还是忍着上学。
一天早上,冬阳又在上学的路上遇见了那个男同桌,冬阳当时没看见他,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去了,是那个男同桌大声叫着她的名字和她说话。那个男同桌问她学习怎么样,她说还行,不知怎么,还老实告诉他自己最近身体不舒服的事。那男同桌一听,"哼〃了一声,什么话也没再说,快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自己先进校门了。
经此一事,冬阳本来心里极乱,难以抉择,见他对自己生病竟然这样态度,便认定了他讨厌自己的性格,所以对自己时好时坏,逗弄自己。因此心意更加坚定,只想以后要多读文学、哲学方面的书,好学会看人。
期末考试结束后,这是8月初,冬阳实在身体难受之极,忍受不住,假期补课没有参加,用整个暑假的时间在家养病。
冬阳这病是怎么回事?当时去医院看中医和西医,确诊为慢性胃炎,无大碍,遵医嘱吃一个月的西药,再喝几副草药也就好了,只是要平时饮食上多注意,光靠吃药是不能治本的。
好端端的这病如何得的呢?
其实冬阳小时候胃口非常好,每次吃饭时,爸爸怕她营养不够,且以为小孩子就应该多吃饭,不能饿着,所以鼓励她要吃得饱饱的。那时冬阳才是七八岁的小女孩,饭量却堪称一个小大人的饭量,常常吃得觉到撑着了才停嘴。爸爸见她吃得多,会夸奖她。
当时年纪小,这么吃饭,一时也没什么不舒服。可基础已经打得不好,懂医学养生的人都知道,吃太饱会伤脾胃,脾胃乃后天之本,需要平时注意调养,饮食有规律,饭量有节制,才好。
冬阳年少,不懂这些,所以如此过了许多年。上到初一初二时,便隐隐有胃不舒服的感觉,左右不过吃些健胃消食片之类的药也就舒服了,平时饮食还是不遵从规律与节制的道理。
原本就有病灶,这时冬阳又因心事重重,情绪激荡、起伏,所以这病的症状更加突显,病程更长。
暑假就要结束了,爸爸妈妈见女儿依旧叫唤难受,无奈之下便去学校办理了休学。又见女儿口口声声说自己悟了很多道理,又固执又偏激,以为女儿这场病主要是心里的,也许是高中考试有压力造成的,本来休学可以一年的,便命令冬阳休学满半年后必须去学校上课,不许再无理取闹。
2012年12月,李世然被市公司通知,调她去市里任职。
2013年2月,冬阳休学已满五个月,因妈妈调去市公司,所以给她办了转学,到市一中读书。
临走时,冬阳不情不愿,苦大仇深,一是自己身体还没痊愈,时有病痛,不满父母让她这么早就回学校上课。二是不舍得A城一中的同班同学。
到了市一中,一时冬阳还不适应,也不好好吃饭,学习上偏科,原本擅长的学科成绩也下降了不少。
就是这一年,冬阳的父母操碎了心,冬阳自己也日渐消瘦,性情大变。
此时李世然听冬阳大致说完了后,默默思索了会儿,说:"别的不敢说,但根据你的描述,那个男同学不可能讨厌你,如果讨厌一个人,干脆不理就完了。〃
冬阳冷笑说:"这话等于没说,我还不知道?让我难受的不是他不喜欢我,而是我一直以为他讨厌的是我的性格,我也是太自尊了,所以故意以他不喜欢的内向性格来生活,和对待别人。我没有要他喜欢我,我只是希望让人明白内向性格没什么不好。这几年,我仿佛在和过去的人和事暗暗较劲,你们不知道,我真的很累了,心里又焦虑又痛苦。可如果事实是他真的讨厌我,那么我的辛苦也还值得。可昨天我发现了他说的一句话,也许和我有关,我一下子接受不了,如果是……那我这几年所做的所想的,就什么意义都没有了!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呀!〃冬阳语速很快,把自己的心理分析出来,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近乎声嘶力竭。
李世然表情凝重,闭了闭眼,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