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长时间了?”
“没有多长时间。”
“是吗?要叫你宫里的宫女太监们来说吗?”
书繁一想,银锁她们也许对自己这事早有怀疑,叫来一问肯定露馅,便偷眼看看詹平,慢吞吞说:“去年夏天的时候开始的。”
林我存看看詹平那瘦伶伶的身板,这事发生在自己眼皮下半年多了,自己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詹平在林我存他们一冲进来的时候,也知道自己完了,对他的处罚跟对书繁的处罚绝对不一样,他现在只求能活下来,或者,死得痛快一点。
“是谁主动的?”
还没等书繁张口,詹平便嚷了起来:“是娘娘主动的,奴婢不得不……听从娘娘的安排。”
听见詹平这么一嚷,书繁心里急了,这个笨蛋,这种时候,实话说得越少越好才对,她张了张嘴,刚想反驳,想想又不出声了。
这个时候,林我存的身后突然有人哭了起来,紧接着,一个身影冲向詹平,跟他厮打起来,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御侍宫女飞霜。
“你这个骗子,竟然说我是你一生唯一的女人,你对我永远不变心,原来这都是假的,你竟然跟这个老女人睡觉,我想想就恶心啊。”
德赞人老了,反应慢,看见飞霜冲出去,拉了一把没拉住,想想之前的事和现在的事,心里一凛,急忙眼观鼻鼻观心做老僧入定状,心里大悔当年为什么会收了飞霜做干女儿,心里开始想着怎样撇清此事给自己带来的影响。
众人皆知道飞霜和詹平是结拜了干兄妹的,这在宫里也很普遍,只是没想到飞霜对詹平的感情会那么激烈,心里就摇头叹息,同情起飞霜来。
那詹平没料到突然冒出个飞霜来,冲向自己又打又闹,心里大急,手中又抓着个枕头遮住要害,还不了手,只好连连闪避,围观众人有的就笑出声来。
闪避之中,詹平心里恼怒,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低三下四地说:“飞霜妹妹,你别怪我,我这是有苦衷的。”
“有个狗屁的苦衷!我现在才发觉,你是在利用我!”飞霜愤怒地说着:“当初你是怎么求着我叫我去跟干爹说项,安排你来这承明宫中做事,说今后绝不负我,说得是天花乱坠,偏偏我那么傻,就相信你了。”
说到听飞霜说到这些,詹平大急,这飞霜口无遮拦,这样说下去,那早晚还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秘密暴露出来啊,这么一急,忍不住喝道:“你少说几句行不行?”
“你还敢吼我?”飞霜涕泪横流,手下的攻击益发厉害。
看着这喧闹的场景,林我存气极反笑,大喝一声:“统统给我住手!”
飞霜不敢不听,总算住了手。
这时,书繁也觉出了不妙,急忙高声说:“皇上,皇上,臣妾有话要说。”
众人的注意力勉强从那厮打躲闪的两人身上移开,重新集中到了书繁身上。
“皇上,都怪臣妾耐不住寂寞,臣妾知罪了,请皇上处罚吧。”书繁眼睛四下一溜:“皇上难道就忍心看着臣妾如此出丑?”
她的表情很明显,就是这种场面赶快结束吧,让他们二人好歹把衣裳穿起来再进行惩处。
林我存看看也的确不像话,正要发话让他们把衣裳穿上,就听那正要走回自己身后的飞霜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怎么,一对同命鸳鸯还怕出丑?”
詹平一听飞霜的语气不对,立马就朝着她跪了下来:“小姑奶奶,我求求你了,闭上嘴吧,我詹平来生一定为你做牛做马,任你驱使。”
众人就奇怪詹平怎么这样这样低声下气,同时也奇怪这飞霜今天是怎么了,在皇帝的面前都敢大呼小叫,难道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
飞霜冷冷笑了起来:“我今天总算明白了姐妹们先前说的瞎了眼是什么意思,我这一生人啊……”她捂住脸哭了起来。
有人就看向德赞,作为宫里的总管,这个时候应该出来行使自己的职责管管这个放肆的宫人,可是扭头看看,只见德赞目不斜视,只看着皇帝,一副等着皇帝发话的样子。
此刻飞霜心头充满了一种被背叛的失意,还有就是无数往事浮上心头,这么多年,自己在宫里的奋斗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她发现詹平没有失去那种能力的时候,心里还充满了庆幸,只想着自己本来就要强,帮詹平谋了好位置后,两人一起努力,再向上爬几步,将来两人一起在宫里出人头地,所以对詹平言听计从,结果,现在自己得到了什么,只有众人那嘲笑的目光,脸面统统丢光。
飞霜心里暗恨,那边,想得到皇帝的青睐是一点希望也没有,这边,自己的情郎却陪着别的女人上床,将来,自己还不知要背负多少骂名和白眼,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同归于尽。
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慢慢转头去看詹平,詹平被她的眼光吓得毛骨悚然,比刚才林我存带人冲进来的时候更惊恐,他满脑子只有一个词:“完了!”
“飞霜,飞霜,我对不起你,你别这样,千万什么也别说啊,求求你了!”房中响起了詹平的哀嚎声。
书繁也看见了飞霜那毅然决然的决裂模样,跟詹平一样,她也只觉得像冰水瞬间浸遍全身,从头到脚连心脏都寒了起来。
将詹平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一遍,飞霜转身向林我存跪了下去:“皇上,我知道是谁在皇后娘娘的药里下的毒。”
林我存吃了一惊,这飞霜是不是被詹平给气糊涂了,怎么前不久才说过的话又要再说一遍,但上次飞霜就是一个目击证人这事让他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真的知道向徐萝下毒的人是谁。
飞霜很快讲述了詹平和书繁长久以来策划的阴谋,詹平叫她买通皇后宫中的某些人,串通一气栽赃陷害德妃,同时除掉皇后和她腹中的胎儿的事,药是当时詹平亲自放进药罐的,那几纸包毒药也是他叫飞霜偷偷放在那里的,事情就这么简单。
林我存忍不住仰天长叹,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们就为一个位置,就为博取自己的宠爱,就要这么害死几个人?
他怒视着书繁,这时,她已经萎缩了下去,没有了之前的娇媚,呈现出了一种死到临头之前的绝望。
詹平则缩作一团,令人不忍目睹。
“书繁,书繁,你为什么要这样呢?朕待你不薄啊……”
书繁不回答,只用一种仇视的眼光看着他,那目光里,早已没有了多年前叫他“哥哥”的那一点点爱意。
书繁和詹平,皆被凌迟处死,飞霜因为供出真凶,算是立了一功,只被施以绞刑,蕨儿和那个小太监也被绞刑处死。
皇后宫中人皆难以置信蕨儿也是帮凶,过了很久还把这事说了又说,他们都不会知道,蕨儿只是恨郭玉塘一个人而已。
大家对这天晚上德赞老太监的明智赞叹不已,什么叫不该出手就不出手,这就是榜样啊。
真相大白,德妃娘娘终于洗清身上的不白之冤,可是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是再也回不来的了。
宫里终于又恢复了宁静,朝廷之上谁也不敢再跟皇帝提选秀纳妃的事了,这些,还是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吧。
因为左夫人的去世和下毒谋杀案水落石出发生在同一天,林我存深受打击,好些日子都恢复不了元气。
他的脑海里,渐渐出现了疑问:“自己做了皇帝,怎么还是有那么多的烦心事?自己已经是全天下最有权力的人,怎么还是不能让别人对自己心服口服?”
左含香把林我存的颓唐看在眼里,以为是母亲去世让弟弟难以释怀,想要帮他又觉得无从下手,只能无可奈何地等着林我存的自我解脱。
德赞看着皇帝每天的气色极差,回到坤元宫,面对着卧床不起的皇后,露出的是那种强撑的笑容,心里觉得皇帝大概是伤心过度和气急交加,有了心病了,也在想着如何能让他开心起来,毕竟,侍候好自己的主子才捧得牢这个饭碗。
想来想去,德赞只想到了德妃郭玉塘,以前他见过这个皇帝最最轻松最最开心的时候都是在德妃那里,那么,这个时候,德妃娘娘能不能为皇帝解开烦恼的枷锁呢?
林我存不是没有想过去郭玉塘那里走走,可是每每一产生这个念头,自己就先打了退堂鼓。
上次去长生宫,是兴师问罪去的,明明自己心里知道郭玉塘绝对不会是凶手,但是竟然没有保护她的勇气,还被书繁牵着鼻子走,现在自己怎么有脸去见她。
还有,自己识人怎么那么无能,竟然看不穿书繁这种人的心底,这跟当年被那刁德华蒙骗有什么区别?如此一来,这些年自己竟可以说是毫无长进的了。
德赞只好私下来见郭玉塘。
郭玉塘闻听德赞求见,心里奇怪,叫黎风赶快请他进来。
飞霜的证言还自己以清白后,林我存至今没到自己这里来过,她猜测他大概是抹不开面子,可是那时到现在,自己也并没有怪他的意思。
正想着,德赞进来了:“叩见娘娘。”
“免礼,黎风,赶快给德赞爷看座。”郭玉塘也懂德赞的地位。
“谢谢娘娘千岁,老奴不能久待,还是站着说,说完就走。”接着德赞便把自己的思虑和对皇帝的担忧跟郭玉塘说了一遍,郭玉塘点点头:“我明白了。”
德赞见郭玉塘一点就透,立时高兴起来:“老奴静候娘娘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