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中都已经入秋,虽然随处可见秋风落叶却也掩饰不住中都的繁华,只见街道笔直宽阔,各色建筑鳞次栉比,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酒楼客栈,茶馆当铺一应俱全,街边小贩小摊卖着各种杂货小吃,街上着汉服的、金服的男女老少迈着匆匆或闲散的脚步,川流不息。
恰巧八月中秋节,虽然此时的中都在金人的统治之下,但是依然保留着古老的节日传统。入夜,秋意渐凉,但丝毫不影响节日的气氛。一轮明月高挂空中,明亮如玉,月色清美,有穿着华美的贵家子弟结饰台榭饮酒赏月,吟诗作对,不时飘来欢声笑语,掌声、喝彩之声连连不断,各大酒楼之中早已座无虚席,丝竹管弦之声声声入耳,路边小店也都人满为患,喝酒行令,相互打趣阔谈,处处一派节日的欢乐祥和。
若云装扮成一名汉人公子模样孤零零的走在古都繁华的街道上,放眼中都的繁华之貌,与沿途的苍凉形成鲜明对比,不觉让人心生感叹。在这个万家团圆之夜,有多少人离乡背井、骨肉离散,若云心生凄凉。眼睛酸涩,不由想起阿爹。“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不知此时此刻阿爹和擎苍都在做什么?转念又自我责备,自己这是怎么了,说好了不再想擎苍了的,怎么又下意识的想起他,若云举头望着明月,眼中写满无限凄凉!
进入中都后,若云改变了沿途衣衫褴褛,择偏僻路途行进的思路,转而打扮得体,专挑人多、繁华的地方去探听玄真道长传道的消息,并期望能在中都遇到道长。
这日若云装扮不凡,来到当地最大的酒楼望月阁,伙计一看若云打扮,便不敢轻看,他一边陪着笑,一边将若云让到二楼。若云打量一番选择了一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隔窗望去整条街道的景色尽收眼底,若云本无心吃饭,点了几个简单的菜和一壶茶,她边吃边听着周围人们的高谈阔论,大多是在讨论边疆战事,有褒有贬意见不一,若云听了片刻觉得对自己无益,便欲将离去。
正当若云准备起身之际,隐隐约约听到旁边两个苍老的声音道“兄台可听说,小王爷近日将移驾中都?”另一个低声道“哦?小王爷此行不知是何目的,你我也该造作准备”“暂时不曾接到指示,不过此次我觉得对大人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令爱……”显然对面的讨论者压低了声音,若云伸长耳朵也听不清了。
若云不再关心他们讨论何事,但小王爷三个字却大大刺激了她的神经。这个阴魂不散的小王爷,他为何也出现在中都,难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想到这里她转身掏出银子欲招呼结账,话还没有喊出口,便闻窗外哒哒哒几匹高头大马走近,她抬眼望去,不禁大惊失色。她暗叹一声“啊?怎么是他?!”马上坐着的不是别人,她一眼便认出来当日乌月营之战和他纠缠着战在一起的那个金兵,他黑亮的眼眸中透着锐利,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冷的浑身起鸡皮疙瘩,不容若云细想,顿觉逃命要紧。
若云拍了一块银子在桌上,叫一声“小二结账!”便转身急速往楼梯方向跑。
通往一楼的楼梯只有一道,若云刚到楼梯口,只听楼梯下有人道了声“王爷,我已经在雅间订好了位置,请到二楼雅间!”来者显然已经走在楼梯之上。
望月阁二楼整体面积不大,雅间只有两间,其中一间早已有客,另一间应该就是被这刚上来的两位客人所定。
若云一时慌了,这可如何是好?逃逃逃,怎么逃。若云大脑急速飞转,电视中,这种情况下,不是往往会有奇迹吗,会不会突然跳出一俊朗的侠客带着女主从窗户飞走。但可怜的是万分紧急的时刻,奇迹却没有出现。
若云的心腾腾直跳,眼见两名金人已经要上楼。怎么办?怎么办?若云心急如焚,冷静的打量着周围。突然她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有了!”
此时若云的眼光落在了刚托酒上来的小二身上,她一个箭步窜到小二身边,趁没有人注意拿起整壶酒便往自己身上浇,顿时浑身透着浓烈酒气,她随手塞了两个大元宝在小二手里,并用匕首抵住了小二的腰肋,她装作烂醉如泥般趴在他身上,同时在小二耳边低语“本客官醉了送本客官下楼。”
小二好似也经历多了此类情况,临危不惧,而且更令人惊呼的是他的演技也无比的精湛,若是放到现代绝对能拿奥斯卡最佳配角奖。
他扯着嗓门,高声嚷嚷着“唉,客官您醉了,您这是醉了啊!请您别这样!小的搀您出去!小的已经备好了车辆!”若云头深深的将头埋在小二的身上,压低声音念道“我没有醉,给我酒!给我酒!我才喝了几杯而已!”小二继续道“客官您真醉了,您可慢些,别摔着,走,小的给您备车。”
若云在小二的搀扶下与两名金人擦肩而过,只听其中一个瓮声瓮气的道“真晦气,要不咱换个地方!”另一个人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虽看不到来人表情但若云感到脖子后边透过丝丝凉意,不知是不是有人起疑,总算暂时下了楼。
走出酒楼一段距离,若云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收了匕首。她随手又拿了一块银子给小二,双手抱拳道“小二哥今日之事多有得罪!在下谢过!还望小二哥自当没有发生过此事,替在下保守秘密。告辞!”小二笑嘻嘻的拿着银子“客官言重了!”说完便转身回去。
回客栈的路上,若云担心有人跟踪故意绕道而回,加之选择的客栈较为偏远,回到客栈已经是入夜了。
进入客房,总算舒了口气,她想换下被酒浇过的衣服,刚脱掉两层外衣和藏有地图的一件内里,只听楼下传来熙熙嚷嚷声。
若云急忙穿衣,不料门口便传来声音不大却很急促的敲门声。匆忙中她随手披上一件外套,轻声道“谁?”只听门外之人低语“开门,请救我家公子一命!”若云心生警惕,暗想我都自命难保,何以救人,但是情况紧急,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高一矮两名黑衣人,都是一身黑色夜行衣,并以黑巾遮面,看不清面孔。
其中高的黑衣人是被矮的那人搀着的,浑身伤痕累累,看起来极为虚弱,目光冷峻。
只听矮的一个继续说“公子,我与主人被金兵追杀,我家主人深中剧毒且身上有伤,如再奔命恐性命难保,可否借公子处暂避,我明日便拿药来解救我家主人。救命之恩必当重谢!”说完就要下跪。
楼下嘈杂声一步步逼近,显然是追兵已经到了,话已至此,来不及多想。若云心一横,先示意黑衣人不要做声,她站在门口张望一番,掏出匕首狠狠的对着自己的前臂就是一刀,鲜血呼呼的往外冒出来。
黑衣人一脸惊讶,不知所云,只见若云把鲜血顺着游廊一直滴到游廊另一头的窗户边,然后扯了汗巾缠住伤口,她接过高个黑衣人便往屋内扶,并扭头示意矮个儿黑衣人跳窗逃去。
进入屋内,若云迅速撩起桌上刚换下辈酒浇过的外衣,把门口的污渍擦拭干净。最后她打量了一圈只有床底可以藏人,便硬将黑衣人塞进了床底。
这一切就发生在一瞬,待金兵赶到敲门进入若云房间的时候,若云定了定神,装作什么没有发生一样,自称醉酒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金兵闻到房内酒气熏天,又发现了游廊中地上的斑斑血迹,料定犯人是跳窗而逃,于是便从窗户延伸的方向急追而去。
送走了追兵,若云一屁股瘫坐在床上,她深深叹了口气,强作镇定其实都是表面的,若云真是吓坏了。她拍了拍胸口,想想床底之人,暗想看来要一夜未眠了。
她定定的看着床底,见毫无动静,不禁有些好奇床底之人究竟怎样了?是不是活着?想了一会觉得此事办的有点鲁莽,但是已至此,便不再多想只希望第二天矮个子黑衣人能及早来。
床底的黑衣人一直无语,若云虽然好奇,但也不敢冒险,就是莫名的有些担心,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不过稍后她又安慰自己,也不希望他说话,毕竟一说话万一被人发现可就真是枉费她挨的那一刀。
若云坐在桌案前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如做梦一样,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的勇气,更不细想万一救的是坏人可如何是好,但事已至此只能好人做到底了。
胳膊上的伤还真挺疼的,于是若云找出了临行前阿爹给的丹药。她先取出一颗自己服了,又取出一丸用干净的纸包好。随手寻来房内笔墨纸砚,提笔写到“不便多言,此乃治疗内伤的丹药,如信我,便先服了!”
她走到床边,轻轻扣响床板,弯腰将纸条和丹药及一杯水放在刚好在床底伸手能拿到的地方,若云转身坐回了桌案边,果然,过了一会纸条和丹药和水杯都不见了。
若云眯起眼睛,微微的笑笑,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咕噜咕噜……若云的肚子叫个不停,这一天啊!惊心动魄的事儿都赶到一起了,真饿坏了,若云苦笑一下。她此刻只穿了一件内里的衣服外边罩了一件外套,藏有地图的衣服还没有来得及往里套,这个档口脱衣换上未免有点尴尬了,自己再怎么开放可床底躺着的可是个男人,这衣服要不要换呢,想来想去确实有点尴尬,于是若云想算了就一夜先包起来吧,于是她把藏有地图的衣服一叠放在包袱里,便提着包袱,关了房门,下楼去找吃的。
她忧心忡忡的也吃不消停,草草吃了点,赶紧回到房间。房间里很安静,这种气氛让若云依然感觉很不自然,不知道床底之人走了吗?怎么毫无生气。
她微微一笑把带回的吃的放到老地方,敲了敲床板,转身坐到桌案边,不一会果然吃的又消失。若云偷笑了一声,暗道这人还真不客气,知道不亏待自己,一丝浅笑挂在嘴角,这种微妙的感觉不可思议。
过了片刻,若云觉得浑身疲惫,既然不嫩睡床上那只能将就一日,于是她和衣抱着包袱迷迷糊糊的趴在桌案上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窸窸窣窣的仿佛窗户边有人说话,若云刚想起身一探,身体却不听使唤似的重重的倒了下去。
等若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客栈的房间里了,而是在一片黑暗之中,手脚均被捆的结结实实,口中被塞了厚厚的布条,若云此时只觉得四肢无力,头晕眼花。
她心里不禁暗暗叫苦,妈呀这是被绑架了啊。她强打起精神,听着外边的动静,只听见一名男子的声音道“姚掌柜的真是好眼力啊,将士走了之后,掌柜就说那屋住着的是个女子。”若云恍然大悟,情急之下随便披了件外衣竟然没有掩饰好。“这下发财了,看这女人模样还算标致,应该能卖个好价钱!”若云这才明白原来是要被拐卖了,而不是单纯的被绑架。
若云暗暗叫苦,会被卖到哪儿呢?妓院?茶楼?还是?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她打了个冷战,心内一凉,暗自叫苦。
历史上南宋时期对拐卖妇女行为不仅打击甚至还会纵容,若云对于这段历史有所了解,但是不曾料到自己竟然遇到。看看自己的遭遇,只穿着内里的衣服,所有的其他东西全部丢了,藏宝图、匕首、锦囊、银子,面对此处境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忽的,她又猛然想起床底之人,也不知道他是否也同样遭殃,更不知是不是已经逃了出去。若云昏昏沉沉的想着,感觉眼前一片黑暗!
此时,若云没有办法说话,只能“哦哦哦”的大叫,挣扎之中,只听吱呀一声车门开了。一个身材魁梧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凶神恶煞的叫道“哦什么哦,别叫了!你最好乖乖的,别想耍花招,这档子买卖爷爷我做了十几年了从来没有失手过。你已经服下了十日软筋散,别打逃跑的主意。在这荒郊野岭的你就是叫也叫不来半个鬼!”
他说着便扯下塞住若云嘴的布条,同时狠狠地捏住若云的嘴巴,往若云嘴里灌了一口水,若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却是没敢发作,她这是在前世看来的经验,这种人贩子不好得罪,万一惹毛了他做出点什么事儿来,依自己目前这种状况根本承受不起啊,为今之计只有示弱。
于是她装作可怜兮兮的,“嗯”了一声,细声细语得道“大哥息怒,即是如此,我不逃便是。我只是好奇大哥这是要将我卖到哪儿去?小女子心里也该有个准备。”大汗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他可能未曾料想若云如此淡定,他瓮声瓮气的道;“到了你自然知道,你最好老老实实呆着,别想耍任何花样。”说完他又用布条塞住了若云的嘴。
马车日夜颠簸,不知道跑了多少时日,一日若云正睡的迷迷糊糊,只听车外两个模糊的声音道:“人已经联系好了,明日即可送过去。”
另一个声音道“可给对方说了这次是绑来的?”
另一个道:“说清楚了,府上着急用人,吴管家说他自有办法。”
“那就好,明日送她去吴管家那儿。但这个药还得继续给她吃。”
若云听着车外的动静,她心想这次打死也不吃药,马上要想办法逃离。
大胡子把车门打开,又是那一套,他把药强行塞到若云嘴里,若云假装吞下,却悄悄的压到了舌头底下。
大胡子不愧是老人贩子他一眼就识破若云的计谋,一把捏住若云的脸,扒开她的嘴猛地灌了一些水,药还是被灌了下去。
若云无望的看看大胡子,眼睛瞪的特别圆。
大胡子不急不躁他哈哈一笑道“你那小把戏骗不了爷爷我,不过看你一路识相的份上便告知于你,我们已经到了临安,你福气不浅,可以去达官贵人府上当丫鬟。”
若云没有说话,只定定的看着他的那张大胡子脸,她在想,逃亡事宜要从长计议了,既然能去当丫鬟自然有逃出去的机会,此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只是不知究竟要去哪家府上,是不是自己可以通过历史想到一些权宜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