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灵之森边缘,数里外,断隔山脉。
清晨,朝阳初升,本是万物复苏的时刻,但此刻的森林却仍然阴森黑暗,只因树木过于茂密,而阳光无法刺穿进来。
一座小山山脚,虽然距离万灵之森入口还有数里,这里的树木却也是参天般高大,从山脚一直绵延而上。丛林不时出现色彩斑斓的毒蛇毒虫之类,让人时刻提防着。
一群少年穿行在上山的小路上,这是上山最常经过的路,是过往人们在丛林中开辟出来的,曲曲折折,蜿蜒而上,路面坑坑洼洼,不时的有青石裸露出来,青石缝隙中偶尔冒出的一些新的杂草芽也被人们再次踩了下去。
这群少年只有六个人,年龄约在十二三岁左右,却个个英姿不凡,浑身上下不时闪烁一些武器甲胄的颜色。只有一个像是领队的年纪稍大,看上去却也不会超过十五岁。
虽然身在森林,这群少年却也毫无惧色,一路上言谈,欢笑声不断。而四周的一些出没的生物,却也没有敢上前去打扰他们。
“好了,大家停一下,虽然除了柔柔咱们都不是第一次进入万灵之森,但有些事情,我还是要交代一下。”领队的那人回转过身,开口道。
这次任务是带领小师妹凌柔柔进山捕猎,算是一种门下修炼方法,以鲜血来铸就武者的意志。
之所以如此谨慎,就是碍于这个难缠小师妹的特殊身份,而且临行前,师傅很是郑重而又神秘的交代了几句。
“温润啊,这次任务务必小心,这是师傅的百里传讯符,一旦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即刻捏碎,师傅会在半柱香内赶到的。切记!切记!”
”三师兄又开始了,怪不得大师姐说他婆妈。每次都喋喋个不休。”一个扎着朝天辫子,年龄明显略小,两只眼睛骨碌碌的转动着的粉嫩女孩说道。
“朝天小辣椒,你又在说师兄坏话哦?”六人中另一个年龄略大,长相温婉的女孩说道,眼睛里毫不掩饰的闪烁着对领队人的崇拜。
听到被叫朝天小辣椒,凌柔柔顿时牙根痒痒,却碍于师姐的身份不敢造次,但却不意味着凌柔柔会任由师姐的取笑,那样的话,朝天小辣椒就不叫朝天小辣椒了。只见她小嘴一噘,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了亮,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小辣椒要使坏的标志。
正在小辣椒准备使坏的节骨眼上,一阵阵香气飘散了过来,香气中夹杂着药草与肉汤的清香味道,即便隔了不知多远,味道却也有种凝而不散的清晰感。凌柔柔的小小琼鼻顿时耸了耸,两只眼睛像是发现新大陆般的异常明亮,小狗般循着香气飘来的方向而去,师兄的教导与师姐的调侃却已经被抛在脑后。
一群人也闻到这味道,刚想叫住小辣椒的领队人三师兄顿时也不说话了,露出恍然的样子。带领一群人顺着这香气的牵引走去,不一会三师兄就像轻车熟路般的走在前头,凌柔柔顿时被甩在了后面。
丛林劈开,众人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方圆几十丈的树木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个个的巨大的木桩,木桩像是被经常踩踏,只剩下木桩周圈生出些许嫩绿的枝芽,木桩周圈的杂草也被交错横行的脚印踏平。即便不是第一次来,三师兄等人却仍不由得心头暖洋洋的,这个阴暗森林中乍现的光亮之处像是照进了心里,浑身的潮湿感也瞬间减轻了几分。
初次见到这意外桃源般之地的小辣椒更是啊的一声张大了小嘴。
一座篱笆围制而成的院子坐落在阳光直射的地方,两间面向朝南由硕大石块筑成的石屋就是院内的主建筑。院子里晾晒着几件衣服,花花绿绿的,很是扎眼。除此之外就是一张石桌搭配着几把石凳,像是饭桌,却也有棋盘的纵横线交错在其中。石桌的不远处搭建着秋千架,却明显的小了点,给人一种玲珑的感觉,估摸是给幼小的孩童玩耍的,靠近东边的地方搭建了一个木棚,三面环着枯草,阻风而不挡雨,而那凝而不散的肉汤香气就是从木棚里散发出来的。
小辣椒顿时迫不及待的奔上前去,三师兄连阻止都没来得及。
木棚内,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做饭。
一大块玉质石板架在台子上,石板上摆列着三只差别甚大的碗,最大的那只已经不能称作为碗,而是盆了,却有碗的形状,另两只较为正常,只不过一只粗制滥造,另一只很是小巧的玉质瓷碗,却是晶莹剔透,碗上的兔子图案,绘制的栩栩如生,犹如活物,活泼中带着顽皮可爱,明显不是一般画师可比拟的技艺。石板旁边是用石块和不知名的泥土砌成的土灶,土灶周围因长期烧制而生成的龟裂痕迹一道道,像是经历沧桑的老人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那是岁月在它身上刻下的印记,主人的勤劳可见一斑,而这却并不影响它的干净整洁。
一口比平常锅子开口要小许多的类似陶罐的黑黝黝的大锅架在上面,此刻锅里腾云翻雾,汤汁四溅。灶心有孔洞,连接着旁边硕大的风箱,那是控制火头的家什,风箱下半截埋在土里,如此架构在于稳定,还有可能就是为掌勺者的身高量身订造的吧。一个娴熟的厨师对火头的运用犹如元气之于人,控制发乎一心。
而此刻风箱的特制把手上,却是一只黑乎乎的小脚丫。脚丫虽小,却不影响风箱的鼓风频度,只见那一推一拉间,灶门的缝隙里火苗像是有生命般的起伏跳动,时而急促,风鸣大作,时而缓慢,犹若抚琴,时而匀速,似闲人漫步,不疾不徐。
凌柔柔在旁看着,沉浸在那仿佛蕴藏韵律的节奏里。而那瘦弱的光脚丫与硕大的风箱,猛烈的火蛇形成强烈的反差,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准确来说,从站到这里开始,凌柔柔就一直有种诡异的错觉,一切简陋而又富于生气,给凌柔柔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奇感觉。小丫头顿时呆愣着在旁观看,虽然那香气一直在勾引着小肚子里的馋虫。
脚丫的主人只比灶台略高,直立的那只赤脚却像老树扎根般,任凭身躯如何摆动,只是定在那里不动分毫,稳若泰山,那娇小甚至较为瘦弱的背影,竟然给凌柔柔带来一种伟岸的形象。
男孩的双手也不闲着,时而拿起灶台旁为数众多的材料,不时的加入,有粉末的药材也有干枯的树枝般物事,还有些珍奇鲜艳的佐料,零零散散堆成一小堆,估摸着得有二十多种。
眼见锅中汤汁滚沸,些许肉末已经散乱开来。而汤汁也在蓝色的火焰下变的越来越少。男孩顿时脚若旋风般,加快了频率,而那看似破烂的风箱更是发出轰隆的响声,雷鸣一般。
雷鸣又是一百多响,男孩正好把最后一种配料,一片菜叶仍进锅里,同时锅里为数不多的汤汁顿时被那抹草绿中带着紫色纹路的菜叶吸收大半。
凌柔柔傻傻的张着小嘴,这个东西,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她再小点的时候饭食中最常见的,是百年紫参的叶子,虽然是紫参的附带物,但百年以上的紫参可就要归于灵物了。那可是凡人接触不到的也无法食用的东西。但紫参的叶子里那抹紫色也是紫参的结晶延伸而成,具有凡人可以吸收同时也能起到一丝紫参的效果。虽然只有一丝,但日积月累却也会有拓宽经脉的神效。可这种炮制的方法可不是一个山野村夫可以懂得的。凌柔柔看着一众师兄姐们斗站在那里,全都惊讶的看呆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去打搅男孩。
眼见男孩停下动作,凌柔柔以为终于可以品尝美味了。
却见男孩从灶台旁的石板旁拿出那三只“碗”。
男孩左手拿出特制竹夹,从锅里夹住一小截莹马鹿鹿角。
莹马鹿,传说是上古天元血脉血蹄天马与地元血脉紫晶鹿结合而留下的后代,纯血莹马鹿是上元高阶,现在虽然血脉淡薄,很少见到纯血,但莹马鹿却也不是随意可以看到的。
莹马鹿鹿角的精华虽然都已炮制在汤汁里,但这剩余的部分却也不能浪费。男孩右手拿着那把硕大的切菜刀,刀锋黝黑,刀柄特制,刚好够男孩的手勉强握住。男孩手指纤细,瘦弱却又异常稳定,刀光闪烁,刀影残留,仿佛那被削走的鹿角粘在刀锋的同一位置未曾变过,但却见鹿角犹如豆腐般被均匀的切成一片片,橙黄透亮而又晶莹剔透,薄若丝布,厚度均匀的分别铺撒在三只碗底。
处理完鹿茸,男孩又夹住一只足有他腰围般粗细的猪脚,也就是这顿美食的主料。刀影再起,犹如穿花引蝶般,只见每一小块猪蹄骨都粘连着橙黄锃亮的皮肉掉落碗中。不一会功夫,三只碗全都满满当当的,嫩白的骨连着橙黄的肉,随着汤汁淋上去,一锅乱炖,却色香味俱全,佳肴天成也不过如此。勾的人馋虫像是饿死鬼投胎般的闹腾。
木棚,男孩,佳肴,一切匪夷所思却又异常和谐。
随着收汤,男孩把汤汁份量最足的紫参叶子铺在最小的那只碗中,终于停止了动作,看着满满的三只碗,心满意足的咧开嘴巴笑了起来。
男孩转过身来,看了看背后一众人等,目光定在凌柔柔脸上,嘴巴咧的更开,两排细碎雪白的牙齿映在黑黝黝的小脸上,笑的更是欢腾了。
三师兄与男孩目光相碰,顿时从对美食的幻想中回转过来。以前来到这只有一次机会享受到佳肴,却没亲眼见到过男孩炮制食物的过程,现在看来,光是看着就已经觉得是一种享受。同时觉得不太对劲,顺着男孩的眼光看了眼凌柔柔,顿时忍住扶额头晕的冲动,嘴角憋着笑小声说道。
“柔柔,哈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