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开映云镇,择路返回县城,这边的路面上也没有下过雨的痕迹。
周砺刚发起了小牢骚,他说大老远的送姚亦淑回来,她也不喊我们去她家里坐一坐,喝口水。俞俪嫌弃地说他是做客上瘾了,有事没事就想去别人家里。他辩解只是随便一说,就算今天不去,如果过几天来玩,还是要去。
“过来玩也就是说说而已,难道还真的来啊?”俞俪回头看着我们。
“看情况吧,反正是他答应的。”苏筱云看着我。
我发现她和俞俪的神情都似乎不太正常,怀疑她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怎么了?你们还有别的安排?”我问。
“不是……是因为……”俞俪吞吞吐吐,指一下苏筱云,“你让她说吧……”
“我也是前两天听说的……”苏筱云的样子很不情愿,“我爸在映云镇有个熟人,他刚好认识姚亦淑家,所以我知道了她家的一些情况。”
“什么情况?”我急着追问。
“就是,她爸爸早就不在了,她是她妈妈一个人拉扯大的,而且她妈妈,身体不好……”苏筱云看着我说。
“啊?!”我有些惊讶,完全没有想到姚亦淑的家庭会是这样。
“你没想到吧?”苏筱云说,“我和俞俪也没想到,都觉得她好可怜。”
“我觉得亦淑还是很坚强,虽然话不多,但是心很善。”俞俪说。
“像她这样的情况,肯定很需要朋友。”周砺刚说,“如果她想让我们去她家玩,我觉得我们还是去的好,到时候带点礼物。”
“那我们就等她打电话吧。”我说。
“对了,你们谁知道亦淑的志愿报了哪里?”俞俪突然问。
“我不知道,我好像问过她,但是她没说。”苏筱云说,“管她报哪里呢?她是理科,我们是文科,又没有冲突。”
“我觉得她会报省内的学校,这样离家近,好照顾她妈妈……”俞俪说。
我不想多听关于姚亦淑的事情了,也不想多说,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我们回到县城,刚过中午,开车先去了一趟照相馆。我和周砺刚去把这次爬山拍照的胶卷交付冲洗,伙计说要等两天后才可以取。
先送苏筱云回家,我问她要不要拿一些宋爸爸送的山药红薯,她说她根本不喜欢吃那些东西,让周砺刚全部拿回去当油费。
“全拿也不够油费啊,要不然我们再去你家吃一顿吧。”周砺刚玩笑说。
“哈哈,那可不行。”她笑着跳下了车,“你们去送俞俪吧,中午吃她!”
我关上车门,扒在窗口又和她说了几句告别的话。车子启动,离开巷口,我隐约看见巷子的另一端,驶进来一辆白色的摩托车……
俞俪家在桑里县城的北面,位置已经很靠近附近的村子。普通民居,院子不大,把一半面积开辟为了菜圃,种了一圈黄澄澄的金针菜。
三四间正房,院里东边单独有一间厨房。俞俪的房间在正房的最西边,分着里外间,外间摆着一组沙发,一个书柜,地上放着一盆枝叶茂盛的文竹。里间是个小卧室,只放了一个大衣柜、一面写字台和一张双人床。
卧室门口挂着一个卡通图案的蓝布门帘,俞俪说这是她自己用碎布拼的,她闲暇时很喜欢做布艺手工。衣柜边上挂着一个很大的中国结,鲜红夺目。
“那个中国结,不会也是你自己做的吧?”我有意问她。
“中国结啊?我暂时还没学会。”她笑着说,“这个是我爸送我的。”
“这个中国结叫团锦结,寓意就是合家团圆,前程似锦。”周砺刚凑近去看。
“哟,周砺刚,你对中国结还真的挺有研究的啊?”俞俪说。
“那当然了,我现在是这方面的专家。”他趁机得意起来。
“算了吧,就你那种水平,那么差的手工,还敢自称专家?”俞俪话不留情,过去拉开写字台的抽屉,取出来一条中国结,转身递给了我。
“你看一下,点评一下,这个就是周砺刚编的。”俞俪说。
我已瞅见周砺刚的表情略有尴尬,他自己送女生的礼物,随随便便就被拿出来展示给人看,他心里必然会不太舒服。这条中国结,他送给俞俪之前应该拿给我看过,但我现在留意它的形状,又不确定是不是曾经看过的那条了。
“这些装饰要费不少功夫吧?有珠子还有穗子,够用心的。”我看不出手工的好坏,索性顾左右而言他,“这个中国结叫什么?有名称吗?”
“这个叫方胜结,送朋友,祝福平安顺利。”周砺刚说。
“有区别是吧?如果送女朋友,应该送哪种?”我饶有兴趣地问。
“送女朋友当然要送同心结了。”俞俪抢着说。
“同心结是什么样子?”我问。
“我也没见过,反正和这个不一样……”俞俪笑着说。
我终于想起来了,我确定周砺刚曾经给我看过的那个中国结,和眼前这个是不一样的。我不知道那个是不是同心结,但我猜想,很可能是。我想这世上应该有很多没有送出去的同心结,我想给它们另外取个名字,叫藏心结。
我和周砺刚在俞俪家吃了一顿午饭。俞俪爸爸中午加班,没有回来,她妈妈给我们做的拉面。豆腐、海带、金针菜炖肉的臊子,手艺与苏筱云妈妈相比,是略有不同的风格。周砺刚和我一样吃了两大碗,然后喝了一碗面汤。
从莲尾村带回来的那一大袋土特产,硬是被周砺刚留在了俞俪家,俞俪妈妈为此还和他推让了一番。我们说如果不收下,今后就不敢来吃饭了,俞俪妈妈这才作罢。饭后小坐了一会儿,我和周砺刚一起回家。他说最近他爸都要用车,如果我们还要去远一点的地方玩,交通工具就只有另想办法。
我独自慢慢悠悠地走进我们家的宿舍大院,感觉这两天的经历,就像是小时候和邻居家的小姑娘玩了一次过家家——到了吃饭的时间了,也不想回家。
从莲尾村回来的第二天午后,我独自去了苏筱云家。提前给她打了电话,她说她哪都不去,只在家等我。
从我家去她家,骑自行车不到十分钟。有好几条路线可供选择。我选了巷子比较多的那一条,骑着车在窄窄的巷子里穿行,可以躲避一些夏日的阳光。
她家的院门半开,门前的巷子里停放着关峻辰的摩托车,我把自行车直接推进了院子。院里没有人,推门进屋,一楼的客厅也没有人。我从楼梯往上走了几步,就听见上面传来了两个人嘻嘻哈哈的笑声。
楼上的小客厅里,苏筱云一身清凉的短衣短裤,手里拿着把蒲扇,盘腿坐在沙发上。有一个人在边上坐着,正是关峻辰。
“你也在啊?”我冲他打个招呼。
“是,刚来。”他对我微笑示意。
“你过来坐吧……”苏筱云满脸笑容,用力拍了拍身边的沙发。我很自然地在她旁边坐下,她歪着身体换了个坐姿,一下子靠住了我,就像是要把头枕在我的肩上。关峻辰把我们的样子看在眼里,端起杯子开始喝水。
苏筱云说,他们刚才在聊这次去爬山的事。她觉得最好玩的经历是在山谷里一通乱喊,感觉嗓子都喊开了,当时就好想唱歌。我说我还没听过她唱歌,问她当时为什么不唱。她说大山里的环境,只适合唱民歌,可惜她不太会。
“关峻辰很会唱歌吧?我记得以前校园歌手比赛见过他。”我说。
“他呀?也就只会唱些流行。”苏筱云说。
“流行我也不行,你比我唱的好。”关峻辰看着苏筱云,像是谦虚地说。
我们开始聊天,从流行歌曲聊到了电视电影,我发现关峻辰也是个话不多的人,也可能是因为苏筱云太爱说了。
大约聊了十多分钟,苏筱云像是说累了。我感觉她在我背后慢慢地躺在了沙发上,嘴里还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我们说话,手却不老实起来。用一只手由下往上钻进了我的衬衣里,撩起背心,开始轻轻抚摸我的背。
我感觉肌肤有些麻痒,时而又像是有几条微弱的电流在脊背上跳动。关峻辰就坐在我们对面,他不动声色,我却渐渐难以忍受。
“你们聊吧,我有事先走了。”关峻辰站起来说。
苏筱云忽地从我身后探起了头。
“慢走啊,不送了。”她高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