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对太子的话,却不曾想,才几天,他便一一还给了她,甚至还得格外的狠,用那般温柔的声线,凌迟了她。
当真是报应不爽。
而墨家的人,连姓氏都这么黑,萧宠儿觉得墨理还不错当真是她瞎了眼。
他,果然是来护短的。帮着太子殿下一齐欺负她的!
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她从来都只要舒舒服服的一生的,她以为他会给,不曾想她终究是错看他了。
“既然如此,那……”送客!
“宠儿!”
只是话没说出,便被萧砚一声喝止了,旋即他又是笑得极其宠溺:“宠儿,你先出去,我来跟他谈,嗯?”
这样一对比,便显现得出萧砚是多么的爱她宠她,千般万般的好,都不肯拂逆了她的心思。
她乖巧地点头,转身离去,对着一个墨理,绝了心底那微末的一点念想。
待萧宠儿离去,萧砚这才冷眼看着墨理,他是杀伐果敢的霸王气场,只冷冷一眼,便有一种沙场的气势,万千杀机,陡然沸腾。
而墨理便如同这狂风中的一颗墨竹,淡漠绝尘,清贵如雪,狂风之中,自有一种坚韧和淡薄。
萧砚是想杀了他的,不论是谁,只要伤害了他的宝贝宠儿,都是该死的。
可他只是收了气势,转身坐在藤椅上,一时间枯老:“墨理,对她好点,我辛辛苦苦宠了这么多年的宝贝女儿,送给你,别是这般糟蹋的。”
墨理淡漠不语,等待着他的后话。
一个理由,说服他娶她的理由,他知道他有,要不然绝不会这般随着萧宠儿狂妄的准备婚事,夸下这海口,萧砚不是那种人,他是习惯掌控的人。
“八年,我养了她八年,这八年,我忙着到处打仗,也没怎么教导好她,她这个性子,说实话,还是给皇帝老儿给惯出来的,皇帝老儿就是要她不成气候。我想,这样也好,她一个女孩家,这辈子都这样被人宠着也是好的,别的事情就由我这个当爹的来。”
“可是,她会长大,我也会变老,我终究是无法一辈子都把她养在身边,惯着她,宠着她。”
“其实宠儿还小,本打算多留两年的,可太子那人,逼得狠,街上到处都是暗哨,等着抓她,她这阵子可是连门都不敢出……”
萧砚是那般冷厉的人,然而此刻,他如此徐缓的诉说着,像是一个遗世的老者,唠叨着他的爱女,他对女儿的打算。
不盼成凤,只愿,一世绝宠。
那样的宠溺,他给了八年,以后还有更多的八年,是他作为父亲不能给的。
而墨理,眼眸掠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八年,八年……
那件事情发生了八年,他离开金陵八年……
“她是谁?”
他终究是问出了声,语调颤抖。
“凤安,凤九歌独女凤安。”
墨理知道,有什么东西,沿着他的心墙,坍塌了下来:“不可能,不可能……”
他那般呢喃着,坐在轮椅中清冷的男子,眼眸里闪现出纠结的痛苦。
八年,那场屠杀,杀光了整个凤家,而整个赤色军,屠戮的屠戮,发配边疆的发配边疆,甚至任何求情的人都无一例外,责以重罚,有武夫文客以死为谏,朝堂之上血溅三尺,却抵不过一个冷血无情的帝王的命令,再有谏者,全家赐死。
那一年,惨绝人寰,人心惶惶。
金陵的血流了那么多,几乎染红了整条秦淮河!
若是他墨理不姓墨,他都躲不了那一劫。
可是,他说,萧宠光是凤安,曾经那个心思通透、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如今草包无能无法无天的宠光郡主。
就算八年再怎么庞大,也不可能让那个小凤安,长成如此这般。
萧砚知道墨理不信,甚至全天下都不信,要不然,怎会任由一个凤家余孽活到如今:“你知道的,当年的凉州花魁为我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叫宠儿,和小凤安差不多大,我用宠儿替了她,然后让她服了无忧散,去了记忆,换了容貌,才存活至今。”
一件多年前的秘辛,就这样赤果果地揭露在墨理面前,他埋了头,垂了眼帘,神情尽掩,他磨砺了八年,以为终炼出一副铮铮铁骨,再无让他动容之事。
然而此刻,他却止不住地埋头,任心底记忆翻搅。
凤九歌,凤九歌……
小凤安,小凤安……
那一对母女,如火一般,灼灼开放,那般深刻地镂刻入他的生命,这辈子,想忘记都难。
他是赤色部将,而她是他的大帅,天下唯一的女帅,眉目间都是傲气,如红莲业火,烧至地狱不言败。
凤九歌,凤九歌……
当年,只一个凤九歌,便倾尽天下,众生颠倒。
“你爱慕凤九歌,相信也是知道的,凤家的人,右脚底板上有一团火云的胎记,无法祛除。我当年找了秘术师,也只是将这块胎记用疤痕遮掩,你是药王谷的人,自然有的是能人异士可以去掉那道疤痕,让你一睹那火云胎记。”
“若是打算娶宠儿,就对她好,不求你入我这般宠她,只做到三分就好,不求你爱她,只护着她活下去。若是不想,我拼了这把骨头,也会带她回凉州,至少我活着,就没人敢动我的宠儿。”
“言尽于此,墨七王爷自己考虑吧!”
萧砚说完,已经转了身,走入内室,似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苍老。
墨理终于回神,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做这些,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去换一个小凤安,而且把她视若生命般呵宠。
这三个字,却问得萧砚一顿,站定许久,他开口,说道:“不止你一个人爱凤九歌。我,只不过是替我心爱的女儿守护那些东西,她的女儿,她的家国。”
萧砚征战八年,战功累累,却从未曾有人问过为什么?
功名利禄,一世枭雄。
那看似强大的庞大的原因,从来都被简化,因为他爱凤九歌,爱到以身代之,爱到去守护她的那些东西。
萧砚的爱,一生一爱,深沉若斯。
而那个妖孽的凤九歌,消散了八年,世人谈起,依旧心驰神往。
凤飞于天,倾国倾城。
当如是。
萧宠儿不知道谈话的内幕,自然是以为婚事吹了,她看似斤斤计较小家子气,但是从来不会为这种事情伤春悲秋,顶多心里气一气,琢磨着什么时候去砸了墨七王府,找回场子,其实也没多大事。
所以,当墨理第二日抬着无数的聘礼亲自上门提亲,她还是狠狠地愣了三秒钟。
“稀奇,稀奇,真是稀奇。”她看着那些将整个屋子塞得满满的聘礼,啧啧称叹,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个坐在轮椅里雍容大气的男子,禁不住出语刺了刺,“不是说不需要负责的,怎么,吃不得这点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