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听,你近日附耳听地音,可有收获?”地藏王菩萨端坐着,微微动唇。
“主人,这七十二地恐有变动咧~”谛听收起本相,变作一枯瘦形容、衣衫褴褛的苦禅师。
“可有西牛贺洲方向事宜?”地藏王菩萨递上一杯香茗,依旧是面无表情。
“多谢主人。”谛听接过香茗,又苦瓜着脸,弓着腰背,两胳膊肘近乎拖地,好似艰难地说道,“这灵山脚下,妖孽突增啊~”
“妖孽突增?当真是灵山脚下?谛听老友,这灵山可是如来尊座所在,怎会如此?”地藏王菩萨也皱起眉头。
“小仙实在也是想不明白呀!自从小仙跟随了菩萨,还从未伏听到灵山会有如此之灾咧……”谛听依旧是一脸的苦容,品了品香茗,致谢道,“菩萨待我果真是好,却不知如何能够回报得了大恩大德~”
“老友何出此言,想当初若非老友提醒,我已是地狱之鬼了……”
地藏王扶起谛听,可能是因为这谛听本相似狗,所以坐在椅子上面反而不自在似的。
“是那如来犯了佛障,菩萨何必把这些往事记挂心头。”
“老友有所不知,这地狱冤魂不断与日俱增,这是三界业障弥漫之果啊~”
“所以菩萨准备再上灵山了……”谛听一语击中地藏王菩萨要害,却不害怕,“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也无须成佛呀……”
“呵呵……老友今日说的是些什么话,贫僧听了怎么觉得稀里糊涂呢?”
“主人!”谛听从一直上扑落下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如来深谋远虑,不可造次啊。”
“不可造次?呵呵呵呵~”地藏王菩萨站了起来,走了一步,言道,“贫僧哪里敢造次,就想让如来回心转意罢了……”
“主人!不管如来之前如何待你,您若将这数百万邪魔放出去,贻害无穷啊~”
“你这野狗!胡说什么?!”地藏王菩萨把那锡杖狠狠得往地上一立,嘴里吧啦吧啦起来。
“主人!不要!”谛听立即现了本相,浑身抽搐,他那麒麟蹄子不住地踢打着地面。
“谛听,你若老老实实地帮我,我还会待你如常。若是违约,下回必然将你耳朵剁掉。”地藏王菩萨恢复了平淡,抚摸了几下这谛听的头颅,笑道,“随贫道去九幽看看如何?”
“遵命!”
这谛听便驮着地藏王菩萨前往九幽之地。
一路上,周遭一片漆黑,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偶尔有一些光亮闪烁而过,像流星划过天际。
“站住!”地藏王菩萨呵斥了一句,“你这憨货!”
“是!主人!”谛听停了下来,却十分迷糊,不知道这地藏王到底为何自言自语。
“哈哈哈哈~老兄果然厉害,连你的谛听都没有察觉,竟然被你这个贫僧给识破了~”一个声音传来。
谛听听了这话,心里一笑,也不言语,只是看着他走来。
这人物走近了,也是个光头,光头上似乎有一丝丝光晕。
“你这憨货,不在灵山听如来讲解真言,到我这地狱来做什么?”地藏王菩萨打趣道。
“老和尚啊,你为何整天愁眉苦脸的啊?”这人近了,一屁股坐了下来,如此询问道。
“憨货!我何时愁眉苦脸呢?”
“诶哟~地藏王菩萨,我刚刚问的是~谛~听~”
“你……”地藏王菩萨十分无奈,斜眼看着这个和尚,不喜地说,“有何贵干啦?”
“都说不知天高地厚。今日,我金蝉子就来看看这地,有多厚。老兄带路吧~”
地藏王想了想,同意带领这金蝉子去那九幽之地看看。
“好吧。既然你金蝉子想要测量这天地,那贫僧就依你。”
“金蝉虽然入佛门不久,但是与诸天佛、诸位菩萨相处融洽,到处逛逛,也是极为平常的事情。你这贫僧为何如此芥蒂呢?嘿嘿嘿嘿~”金蝉子笑个不停,双肩不住地耸动,真不像个和尚。
“诶~死性不改!”地藏王菩萨虽然如此说道,脸上却难得见了一丝笑容,“都说金蝉子佛法精深,这一圈子兜完了,贫僧也愿听听大师讲法。”
“好!”金蝉子干脆地答应,也挤到了谛听背上,拍拍谛听后背,道一声,“老兄,辛苦啦~”
地藏王菩萨见状,自己便下来了。一路上,谛听驮着金蝉子,地藏王菩萨跟随着。
“地藏王,你说这地狱为什么度不空呢?”金蝉子严肃了起来,“苦苦思索数年,不得解答,请教大圣贤!”
“金蝉子,这个问题~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时日到了,地狱便空了。”
“这地狱度不空。”金蝉子闭着眼,又从嘴里蹦出几个字,“若空,先得悟空。”
地藏王菩萨没有理会金蝉子的胡言胡语,只是继续向前走着。
那远远的地方忽然多了些光亮。
“那是什么地方?”
“那就是九幽之地。”
“那光亮是什么?”
“灵魂。”
再往前行走,那光亮忽明忽暗,倒是有了一些嘈杂之音。
“这声音是什么?”
“欲望。”
“莫非有光的地方就有欲望?”
“如来没有。”地藏王菩萨冷冷地回复一句,思之良久,又加上一句,“我佛没有。”
金蝉子只是笑,没有再说一句,又把头伸得长长的,张望着,像一只鸭子伸着脖子张望着河水。
……
“地藏王菩萨,这地狱为何不空呢?”金蝉子又问了这句,却好似并非在提问一般。
“贫僧说过了,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只是时间问题。”地藏王依然很平静地回复道。
“成佛只是时间问题,让地狱空不是时间问题。”
金蝉子慢条斯理地讲说,端了一杯茶水,递给地藏王。
那地藏王菩萨竟然忘了接过茶水。
“又在胡言乱语!你这性子,可要改改!”地藏王菩萨终究还是接过了茶水,一反常态,竟然哈哈笑了起来,“不改可不行咧!一个佛徒是不该有这个样子的。”
金蝉子见地藏王菩萨如此反应,心里并无过多思虑。
可怜金蝉子并未把地藏王菩萨末了这句听进去,数百年后,此语一言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