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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3

该说说我了,我知道这是绕不过去的,仿佛一道既定程度,不通过我就没法抵达米乐,由此看来我是一截铁轨或者河流,你瞧,跟米乐呆久了连我也会比喻了。

在自我介绍前,有必要说说我们这条街道,这很重要,我和米乐生活其间,而且这是米乐唯一的灵感来源。我不怕透露这个重大信息,你知道,所有好的作家永远只写一块巴掌大的地方。

关于铁葫芦街最形象的一段描述如下:

铁葫芦街是这样一条街道,它和一条漫不经心的河流平行,且与那条从城北延伸过来的铁轨相交。在阴雨霏霏的日子,街道显得无比幽长,如果站在桥上俯看,只能看见梧桐硕大的冠,街道就在冠下无限伸展。时常能听见街道发出树叶摇晃的声音,这种声音有时与河流的声响不谋而合,于是两种声音重叠在一起,气势恢弘。即使有这样气势恢弘的声音,街道本身仍是寂寥冷清的,它被排斥在城市中心之外,像一位乡村骑士孤傲而又落魄??????

值得说明的是这段文字并非出自米乐之手,这是另一位作家对我们街道的描述,他也许只是偶尔路过,不过米乐说,如果只是偶尔路过那么这段文字就难以理解了,除非那位作家是个天才,才能一语道破我们街道的秘密。

而在我看来那最后一句几乎是米乐的真实写照。

言归正传,该自我介绍了,我叫小米,如果你抱怨我没将全称公布,请你别恼,因为所有人都叫我小米,如果你来此地打听一个叫小米的姑娘保管人人知道,而你要是提及我的大名,反而没人理你了。聪明的人会想到我的名字中肯定含有一个米字,但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我住在铁葫芦街已有许多年,结合我和米乐的出生经历,你不难算出,所以我也就不再啰嗦了,是十九年,我知道你肯定会算错。

十八岁那年我和米乐离开了铁葫芦街,到遥远的北京上学,一晃四年过去了,当我和米乐又回到此地时,人们显然很失望,他们以为我们出去了就不回来了,可是我的父老乡亲,米乐怎么会抛弃他的家乡呢,而我又怎么会抛弃米乐呢?

我的头发又长长了,每到夏天,这个使米乐陶醉的季节,我的头发便像野草般疯长,我只好将它们扎成两条长长的马尾,一左一右,一摇一摆,酷似母亲的手法。我家对过的立民有一天告诉我,你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立民曾是我和米乐的初中同学,我们之间即保留着同学的友情也保持了街坊的防范,所以我问立民,你是说我没有长大吗?我怎么可能和小时候一样呢?

立民含而不答了,这个如今的蛋糕店老板对我这个老同学保持了缄默,见他傻笑着把一包糕点递到我手里,我就愤愤不已,但我不得不承认立民的手艺是越来越好啦。

我对着蛋糕店的落地窗观察自己,我真的没变吗?可我都这么大了,立民还没有我高呢,为什么他非要这么说?

当我把这个问题抛给米乐时,米乐也乐了,他用一种毫无杂质的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游走,如一趟长途列车般将目光缓缓停在了我的发梢上,米乐说,你的发型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米乐你是不是厌倦了我的发型?

面对我的质问米乐丧失了最后一丝艺术气息,他颓丧地转过头,尽量不与我对视。我讨厌此刻的米乐,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呢?对我还有什么保留?

那以后,我非但没有剪掉我的头发反而精心照料起来,仍然扎着一左一右两条马尾在铁葫芦街风风火火,偶尔站在米乐的窗下喊上一嗓子,米乐,写得怎么样啦?

4

1986。米乐在这个夏天疯狂收集1986的图片唱片书籍。他将图片钉在那间十平米房间的墙壁上,与一幅美国地图重叠,被遮住的一块叫做亚利桑那州。在这些图片中,有我熟悉的一位小说家,马尔克斯,他的一张已不年轻的脸在一扇1986年的窗口露出来,微笑着,目光柔和,但用慈祥来形容还显过早。

我突然想起一篇名为《一九八六年》的小说来,我曾读过这篇小说,可我忘了里面的内容,米乐肯定记得。我不知道米乐是否会把他的1986写成一篇先锋小说,像《一九八六年》,或者写成另一部伟大的预言式小说,像《一九八四》。

我想你们都读过或部分读过这两个小说,所以我没什么好说的,米乐不会写这样的小说这是确定无疑的,米乐讨厌暴力。与此相反,历史沉痛地告诉我们二十世纪是一个暴力与血腥的世纪,尽管米乐对二战电影有着近乎痴狂的着迷,也无法改变二十世纪将在人类不可预知的岁月中留下惨烈的记忆。

米乐在一些场合说过他很庆幸自己生于二十世纪,虽然只是世纪末。米乐如此留意二十世纪的最后十余年,尤其是1986年,在我看来即不可思议又在情理之中。米乐讨厌新世纪,即当下的二十一世纪,在我们还在上小学时,老师们常说一句话,你们是二十一世纪的接班人,你们肩负着民族的重任,未来是你们的。

当新世纪的曙光照亮米乐那间十平米的房间时,米乐发现未来的面目竟如此模糊,还未成为作家的米乐凭着与生俱来的艺术直觉告诉我,未来从来就不是谁的,未来只将并且永远只属于更远的未来。

请原谅我的理解力有限,当我扳着手指头试图厘清这句话的含义时,米乐明亮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如乌云蔽日,未来在他眼中消失了。米乐首次以一种诗人的情怀喃喃自语,我觉得,我觉得还是过去好。

米乐口中的过去是否是1986还需考证,不过有迹象表明米乐对这个年份有着极度的敏感,米乐能随时随地脱口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关于1986的消息。

1986,5月,全国开始实行夏时制,至9月结束。

1986,6月,球王马拉多纳用了上帝之手后,连过六人,打进了本世纪中最不可思议的两粒入球。

1986,9月,台湾第一个反对党,民主进步党创立。

1986,11月,中国长江科考漂流队首次征服长江。

……

不需要更多的解释了,米乐的记忆不会轻易出错,这都是确定无疑的事件,可是米乐,这些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对我们而言,1986年最大的一件事就是你我出生,而外部环境在我们还是婴儿的时候会起到什么作用呢?

我明智且固执地认为1986对我们毫无影响力,婴儿时期对世界的观察早消失在不成熟的记忆中,1986给我们留下的只是一张空白的试卷,而米乐非要填满它并且拿到一百分,所以你可想而知我对米乐的担忧有多严重了。

5

你们这里太热啦。当我从一位陌生小贩手中接过西瓜时,他这样说。当时我在自家楼下的天井里,是我把这个操雾水口音的小贩叫进来的,街道上炙热的阳光呈波浪来回拍打的曲线使我望而却步,接过零钱,小贩转身走了,他的那双草鞋给我留下了轻微的印象。

直到黄昏我才从家里出来,拎着半个冰镇西瓜向那扇窗走去,窗口大敞着,一台老式台扇呼啦啦地制造噪音及可怜的风,摇摆声毫无阻碍地流窜上街,一张稿纸从窗口飞了出来,随后一只手快速伸了出来,可惜还是慢了一拍,稿纸先走一步,它扶摇而上,在失去动力后才漫不经心降落,它落到我的手中,于是我看见米乐焦急的目光变得担忧起来,米乐说,别看,千万别看。

是情书吗?米乐?我打趣道。

不是,你等我。米乐又咚咚咚地下楼了,那架老式木梯又承受了一次不轻的撞击,不知道它还能忍受多久?

米乐出现在门洞里,他犹豫的神情显得如此动人,小米,你没看吧。

我晃了晃手中的纸,可它软弱得连回应我的声音也没有,这让我十分生气,比米乐试图制止我还恼火,没看,谁稀罕啊。我闷闷不乐地将稿纸还他,随即心生疑窦,稿纸上布满了歪七扭八的钢笔字,不是打印稿,这就奇怪了,难道米乐不用电脑写作了?

米乐接过稿纸时,我听见一颗心落地的声响,声音有些特别,既有石头落地的硬度又有丝绸的绵厚,我看见米乐的表情如冰雪融化,米乐说,这是我的稿子,很重要,缺了这一章,1986就没法完成了。

我本不想理睬他了,打算把西瓜扔给他后就回家,打一场坚持不过半天的冷战,可一听他提到1986,我那点可怜的勇气也彻底失去,很没立场没出息地问,米乐,你不用电脑了?手写1986?

米乐郑重地点点头,电脑让我兴奋不起来,手写的方式是进入1986的一扇门。一扇门。你知道吗?就像A啦多梦兜里的那架东西。

你是说可以去往任何地方??????

没错,笔尖与稿纸的叙述是广阔无边的,这是1986的叙述方式,我只能以这种传统方法抵达或接近真正的过去??????

你瞧,我轻易就原谅了执着的米乐,执着是种美德,在我看来。这也是我众多原谅中的一次,却具有非凡的意义。我首次对生活之外的米乐宽宏大量,你也可以这么说,米乐的1986吸引了我,使我这个普普通通的女孩置身于艺术的光辉中,试问,世间还有什么原谅比原谅一次创作更容易呢?

可是米乐,在你做艺术飞翔时能否片刻地想起我?我是否符合你心中女主人公的形象或正好背道而驰?也许,请我假设这一点,你的1986里压根儿就没有女人出现,她至始至终是一部关于男人的小说,即便有女人,也只用作背景式的一带而过,如果是这样,我的心多少会安稳一点。

米乐说,我要回去接着写了。

我知道米乐的话没有说完,但我已经知道全部了,米乐的意思是,今天不能去城墙上闲荡啦。

我还能说什么呢,好吧,米乐,你要是饿了,就把这西瓜吃了吧。

米乐接过西瓜,转身走了,他脚下的一双草鞋给我留下了强烈的印象。

6

眼前的街道,是通往米乐小说的路,已成白纸黑字的季节就是眼下你我生活的时节,它决定了天气的变换及空气的成分,所以我被困在燠热的房间,对着窗外发呆,但从我的角度是无论如何也看不见米乐的窗口的,这不仅因为街道在六个门牌号之间做了一次微小的扭身,也是时间造成的后果,米乐的窗口消失在1986的晨雾中。

街道上已经很久没有米乐出没的身影了,这说明他的创作进入了一种理想境界,从而我们也可以猜测那部关于1986的小说是一部篇幅不短的小说,或许这是米乐的首部长篇也未可知,这不得不让人激动,米乐很少能写那么长的小说,这需要体力与毅力,而我知道米乐的身体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好。

米乐的任何小说都涉及这条街道,所以有理由相信这部关于1986的小说将一如既往以街道为坐标,而街上的行人在米乐眼中成为一个个字,当他挥舞笔画将他们临摹下来时,他们也就成了小说中的风景了。

米乐现在只用电话和我联系,他央求我这个星期都别去找他,他的创作正处在关键时期,如果这个时候出了差错,那么1986便永远也无法完成了。

我知道米乐并非危言耸听,他从不对我撒谎,像张白纸一样。如他所愿,当我踏着黄昏姗姗来迟的光辉走上大街时,我只能往相反方向走,我不能经过那扇包裹小说的窗口,如果米乐看见我,那么小说的走向将受到影响,我很有可能将米乐拉回现实中来,而这是米乐最不能容忍的创作,虚构是他飞翔的力量。

我以迂回线路向老城墙进发,这意味着我要多穿越几个街区,并过一个我十分讨厌的十字路口,红绿灯让我晕眩。当我到达老城墙时才发现一对情侣已经捷足先登了,这让我沮丧不已,他们占据了米乐和我的位置,这更加重了我的伤心,我的气还没喘匀,眼泪就迸了出来。

青年男子惶恐地盯着我,可以看出他的惴惴不安,而他铁石心肠的女朋友却对我视而不见,我甚至听见她用一种事不关己的口吻说,别理她,我们先来的。

她居然在我面前说他们先来?我很想告诉她,十三年前这段城墙就属于我和米乐了,你屁股下那个光滑的印子就我和米乐日复一日坐出来的,你敢说你先来?

可我终究什么也没说,河面碎银般的闪光折射进眼泪幻化出彩虹的七色光芒,我的两只眼睛成了两道弯弯的彩虹,我想让米乐看见这神奇的一刻。当我转身眺望那个被1986包围的窗口时,我却什么也看不见了,窗口消失在街道中,像文字消失在文字里。

窗口的无端消失最终触发了我的歇斯底里,我尽情哭泣,哭泣声吓走了黄昏出没的蝙蝠,却没有吓走那对顽固的情侣,他们还依偎在那里,并对江面壮丽的景象指指点点,我伤心欲绝。

米乐啊米乐,为了你的1986,我们连城墙也失去了,这值得吗?

7

暴雨已经下了两天,暂时驱散了弥漫街道的瘴气烟尘及垃圾发酵的味道,可依旧没有驱散郁积在我心中的愁绪。

那扇面向北方的窗敞开着,雨丝鱼贯而入呈扇形打湿了书桌,书桌上早已空无一物,只有我蘸着雨水写的一串数字。我在窗前已经呆了一会儿了,冒雨而行的路人以三倍于正常的速度从我面前离去,悠闲且得意的是那些蜷缩在车里的人,车身周围聚集着一股持续不断的雾气,轮胎把泥水抛上抛下做着永不疲倦的把戏。

时钟显示这是黄昏时分,天空灰暗,氤氲的水汽阻挡了我眺望老城墙的目光,一截孤独的轮廓在我心中展现,一个人也没有,老城墙以一扇门的姿态期待我和米乐的光临,我和米乐是两把不同的钥匙,只有同时出现才能打开老城墙那耄耋般的记忆。

1986逐渐萎缩,渐渐成了一些残缺的符号,我忘了是怎样写下它们的,那滩水收缩厉害,已经无法分辨饱满时的样子了。

窗外阴沉起来,闪电与地面做着迅雷不及掩耳的亲热。小时候每到雷电光临时,便是停电的时刻,那根立在百货公司大楼顶端的避雷针吸收不了人们对雷公电母的惶恐,只有停电才能让他们安心,人们甘愿点着蜡烛,在有限的光圈中叙说过去的故事。

这其中一定包含1986的故事。

听故事的人已经长大,说故事的人正在老去,而故事中的人却依旧年轻,没有人篡改他们的年龄,时间仍固定在某一年,如果你想永葆青春,最好的方法是在人们心中留下一段诡谲的传说。

米乐的外婆,那个雾水来的女人是故事的讲述者,关于我没有去过的乡下雾水,她的叙述令人着迷。雾水有着连绵数十里的山脉,那里是猫头鹰和养蜂人的故乡,盛产名贵中药材。外婆正是一次进城卖药时才结识了身体羸弱的米乐外公,当两人一拍即合时,采取了私奔的方式。在外婆还未成为一名采药女时家里就为她应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当地大药铺掌柜的儿子,一个风往哪儿吹便往哪儿倒的烟鬼,和他比起来,米乐瘦得跟竹竿似的外公称得上虎背熊腰了。两人打算在留在城中至死不渝,亲人过世也没能挪动他们的脚步。很快结婚生子的外婆将根牢牢扎在了城里,可她时常对米乐的母亲说,我人虽然出来了,可我的魂却还在雾水呀。

那个隐秘的愿望在我心中保留了十年,直到某年间,外婆整日嚷着要回雾水老家,她神秘兮兮地靠近你,告诉你关于魂魄的消息。

我的魂在召唤我了,我要回雾水去。

此时的外婆已经儿孙满堂,当年阻止她的亲人早已成为雾水山中的白骨,他们仍在召唤她,睡梦中外婆总能接受到来自雾水的讯息,药材被采光了,猫头鹰所剩无几,就连养蜂人的帐篷也一顶顶少下去??????一座水电站修建起来,公路通进村庄,一条计划中的铁路在雾水的地标上划过,要不了多久第一块木桩会在外婆的家乡夯下??????

雾水常年阴雨,是个与阳光无缘的地方,各种有毒无毒的蘑菇在森林中生长,外婆不识字却能准确辨识它们,她的皮肤在这块土地上被滋养成一种贵族的颜色,米乐遗传了这一点。

那次雾水之行由米乐护送,离开时外婆显得极为兴奋,别了一朵栀子花在纽扣眼儿里,她的行李由一包衣物及一张米乐外公的遗像组成。外婆反复摩挲着我的手,她的老茧早已被岁月打磨光滑,像一枚蛋壳。外婆说,小米啊,外婆真舍不得你,往后你可要好好的。

那天说过什么我已经没有印象了,泪水直到那辆开往雾水的车消失后才一点点干涸。

外婆住在当年的祖屋中,全木结构的老屋顶住了岁月的侵蚀,墙角的蜘蛛们在这一年重归大山。米乐说,外婆闻到家乡的味道精神大振如沐仙水。

三天后,米乐一个人从那趟污渍斑斑的班车上下来,对我挥挥手,才一个照面,米乐的变化就让我吃了一惊,他的肤色竟如此苍白。

苍白的米乐告诉我一个伤心的消息,外婆再也不回来了,她将与雾水同在。

外婆离开时,是我和米乐坐在城墙上看河的第三年。

我打电话给米乐,我无法抑制情绪的分裂,它们以大于流感的传播速度在我体内增长,再多的光明也驱散不了心中的黑暗,正如《约翰福音》说,光照进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

我想起了外婆,米乐。

米乐的声音在电话中成为断断续续的杂音,这该死的信号让我和米乐的交谈变得困难起来,好不容易才听见他吐出一句清晰的话,小米,有事儿吗?没事儿我挂啦。

嘟嘟的盲音在这个夜晚如同陌生的敲门声,我听见心跳的速度近似于撕扯,我知道米乐遇上麻烦了,出于多年来对他的了解,可以断定,米乐的写作出了问题,瓶颈出现了,泥石流堵住了道路。米乐是这样一个人,遇上越焦急的事他越能与你平静对话,他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在普遍的印象中,喜怒不形于色多用于心机诡秘的人身上,而用来形容米乐只是给他增添一层淡淡的忧伤而已。

我给米乐的朋友曙光发了一条短信,他也是位作家(在我眼里),我知道他的境况和米乐差不多,他们无一例外处在发稿困难期,不认识任何文学圈的人,而他们的作品作为自由来稿几乎总是杳无音讯,像寄给一家家虚构的杂志。

你知道米乐的1986年怎么样了吗?

我相信曙光肯定看得懂,他们会经常就自己的写作进行讨论,这是交流的一部分。果然没多久,曙光就回答了我的问题,写得不顺,被卡在某个重要章节了。

曙光的短信解答了此前我对米乐的猜想,我谢过了他,可曙光并没有结束交谈的意思,你看过这部小说吗?

没有,他从来不让我读没完成的作品。

太遗憾了,我也没读到,米乐多次向我描述,我几乎在脑袋里搭建了这部小说的框架,这是一部令人期待的作品??????米乐会找到感觉的,总有一天我们能读到她。曙光最后说。

雨的气息是第五天从铁葫芦街彻底消失的,太阳久违般露出讪讪的神情,天空依旧多云,所以当天的日光是断断续续的,太阳在云层中犹抱琵琶半遮面,不过当它最终坠落时却给了我们一片令人欣慰的晚霞。

我相信这是一个好的开端,米乐的写作终会如这天气,雨过天晴。

8

一个月轻松而又坦荡的消失了,如猫的脚印消失在午后的墙头。天气愈发酷热,植物有盛极而衰的迹象。楼下的松狮犬伯爵四肢整齐地趴在天井的阴翳处,离它不远的是一口冒着凉气的古井,伯爵吐着蓝黑的舌头,像台拖拉机一样喘气,我在过道上逗它,它连一个顾及的眼神也不给我,这是天气的原因,我知道。

台历上的蓝圈表明我和米乐的见面时间及次数,一共三次,平均下来是十天一次,这创造了我和米乐的另一项纪录,月最短见面时间。就在这三次见面中(均在一家冷饮店,老城墙我们彻底失去了),我没有一次主动问起他的写作,1986在我看来已变得十分脆弱,甚至经不起语言的关怀。米乐也没主动说起,从他的面部表情很难看出1986的进展,唯一可以断定的是,1986没有完成。

时间又叠加了一个月,当最后一只西瓜船从铁葫芦街消失时,米乐告诉我,在天气变凉之前一定会把1986完成。不知道为什么,经过这个无所事事的夏天,我对米乐的1986已经失去了兴趣,它在我心中打了一个愁结,甚至在我打这组数字时也打错了好几次,它们分别成了1689、1896、1968。我不知道这几个年份和1986有什么关联,我不想把此事告诉米乐,这只会引起他的伤心,在他面前我仍要装出关心1986的样子,好让他对他的创作保持足够的信心,因为,因为米乐说1986是献给我的。

我不知道此生是否会读到这部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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