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生气?”夏爱华漫不经心地摊开报纸,她的嘴角咧了咧,“还当是多大的事情,不过是树在赛道上翻车意外的报道。”
顾开复点了点下面的照片,“你看清楚,树的翻车意外仅用了百余字来说明,其余的全都是关于他的身份与墨复集团之间的种种联系!还登着他跟青儿的合照!”
顾青和夏树也陆续到了白色楼房的客厅。
顾青疑惑地拿过报纸看了看,文字里详细地写着夏树何时进入顾家,并与顾家小姐畸形的“兄妹之情”,甚至还附了他们相视而笑的照片,拍摄的时间及地点,就是顾青在医院精心照顾夏树的那三天内。
顾青看向夏树。
夏树凑上来一看,心里立刻理清了昨晚姑姑说的一席话。
“你大难不死,也正说明我们夏家的好运还没有用完,你之后的配合也很出彩,乖乖地在医院里待了三天,那个傻丫头也傻傻地陪了你三天,今天这场戏不过是预演,好戏明天才正式登场。树,在这部戏里,你是最佳男主角,让我们拭目以待。”
难道这就是姑姑所说的“好戏”?
夏树看向姑姑,夏爱华懒散地坐在沙发里打着哈欠。
夏爱华显得很冷静,“这些娱乐记者向来都捕风追影,况且树的经纪公司正努力把他打造成一个明星,而我又阻止了他的签约计划,如今身世被曝光,全都在情理之中,不值得大惊小怪。”
顾开复看着夏爱华,“你上楼去书房等我,我有事情找你谈。”
夏爱华不情愿地走上楼。
顾开复看着顾青和夏树,当初的少年如今都长大成人,使得顾开复一度有种错觉,以为自己仍身处六年前,他挤出几分笑意看着顾青道:“不是多大的事情,不要担心,我只是还有其他的工作想跟她谈谈,你先吃饭,给你上课的方老师马上就到了。”
他再看向夏树,夏树努力摇头,证实自己与此件事情无关。顾开复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他走上楼梯。
书房内。
夏爱华朝顾开复怒吼:“说到底都是你不信任我!你以为这些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顾开复冷静地看着她,道:“爱华,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彼此知根知底,你曾做过哪些事情,你比我更加清楚!”
“昨天我已经明确地告诉你,树会进入墨复集团来帮我,我虽然不知道能否过得了你那一关,但是我也不会愚蠢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现在挑起这个事端,对我有何好处?”
“这个事端让你和夏树都占尽先机,以弱者身份‘潜伏’顾家长达十年,如今堂堂正正地索要一个名分,没什么不可以吧?”顾开复戳中要害。
夏爱华语塞。
长廊内。
夏树追上顾青,说:“你听我解释。”
顾青冷冷地回道:“没什么好解释的,夏树少爷,恭喜你,在顾家低调了这么些年,终于为自己要到了一个名分。”
“不是这样……”
“树,这几年让你委曲求全地选择事业的另一条跑道,我知道你有多辛苦,如今能够进入墨复,跟你这六年来低调处事密不可分,你放心,只要是顾青拥有的东西,你都有资格去分得一半。要是顾青跟你任性发脾气,你就迁就着她,别跟一个小丫头计较,如果我们在墨复站住了脚,以后谁凭谁的眼色过活,都还不知道呢。”
顾青学着夏爱华的口吻,把昨晚的对话只字不漏地重复给夏树听。
夏树惊愕地看着顾青,伸出的手不知所措地僵在半空。
顾青继续学着夏爱华的口吻道:“这次翻车意外,你知我知,以后这件事情不可以再对任何人提。”
昨晚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身影原来不是自己的幻觉,夏树吃惊地看着顾青。
“你还想解释吗?”
夏树无力地摇了摇头。
“如她所说,今天的确好戏登场,该属于你夏树的,一分都跑不掉。但是我想说,不该属于你的,你一分都拿不走!”
“我们必须要这么水火不容吗?”夏树叫住她。
“是,必须!”她清澈的双眸坚定地看着他,“我本来就该遵守自己的原则,不该对你有半分感情!夏树,我愚蠢到把你跟过去的树哥哥联系在一起,但现在我发现,过去的树哥哥已经死了!他被欲望和贪婪害死了!”
“我根本就没有变!”夏树极力为自己辩解。
“没变?”她突然笑起来。
那笑,是凄凉苦涩的笑,是嘲讽刺人心肺的笑。
夏树欲上前抱住她。
顾青倒退了几步,道:“你变了,从你答应配合夏爱华演第一出戏开始就变了,你曾信誓旦旦的那些承诺不过是为了让我心安,你在我的牛奶里掺了安眠药,第二天我根本就没有发烧,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在前往毕业旅行的路上!你从来从来都没有把我当作是你的妹妹!你不过是利用我的关系让你跟夏爱华在顾家站住脚!”
“你说什么?”夏树追着顾青问。
两人不断地拉扯着。
书房内。
夏爱华泪眼汪汪地看着顾开复,“过去我对你如何,你再清楚不过,我以前都没为自己求得一个名分,怎么可能现在开始对什么事情都事事计较!”
“我的确更喜欢过去的夏爱华,虽然任性刁钻,但是无欲无求,一心只想着为我付出。”顾开复叹气,“你一直觉得我处事不公,但是我觉得我事事做得周全公平。这些年来,我视夏树为己出,全力资助他的赛车事业,还为他买了一块商业用地,甚至跟政府协商,但凡商业用地周边的路名中,都要有个‘树’字!你想做善事,我就帮你成立了慈善基金会,由你任会长,那么大的流动资金我也都任由你调动,爱华,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夏爱华还是哭。
“偏执地一意孤行,一定要让夏树进入墨复集团不可!”顾开复瞪着夏爱华。
夏爱华梨花带雨地抽泣着:“我让树进入墨复集团虽说操之过急,但是你不能怀疑我对你的用心,我这么做,无非是想让树参与墨复的工作内容,如果将来青儿接手……”
“说到底,你是怕我安排青儿来接手墨复!是!墨复是我一生的心血!我的确也属意让青儿回来接管公司的事情,但她才多大?她的社会经验是零!就算我请老师来指教她,以青儿的本性,你以为她那么想碰集团的事情?这件事情,说到底,是我自己太鲁莽!是我操之过急,才让你跟着乱了分寸!”
夏爱华更显委屈。
“但是爱华,我们夫妻十年,我一直以为我们会越走越近,但现在我才发现,我们离得好远,远到我已经快要看不清你了爱华!”
夏爱华有些窘迫地看着顾开复,她紧贴着顾开复撒娇,“我也是心疼树,才会急着宣布让树进入集团,绝对没有其他的企图,至于这报纸,更是子虚乌有了,你要相信我,我怎么可能……”
书房的电话响起,顾开复打断她:“会清楚的!一切都会清楚的!”
夏爱华紧张地盯着顾开复。
顾开复接起电话:“是,好,我知道,让黎明达去公司见我,我要让他解释清楚!”
一听到“黎明达”三个字,夏爱华脸色阴沉得难看。
顾开复挂断电话,看着夏爱华,说:“要不要一起去公司?”
夏爱华摆手,神色显得慌乱地说:“今天约了康医生,要去做一些检查,我下午再去公司。”
顾开复点点头。
夏爱华上前宽慰他:“八卦看看就算了,别真因此动了怒。”
顾开复笑道:“是不是八卦,过阵子就知道。我已经让曹渊去查,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挖了这么深的新闻!”
夏爱华原以为顾开复生气,但看到他此刻一笑,心里顿时显得矛盾,等她回过神来,书房里只剩下她独自一人,她惆怅地摸摸肚子,觉得一阵反胃,她看向墙上的日期,得意的笑浮上了惨白的脸颊。
红砖墙房。
夏树追进去拉住顾青追问:“刚才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装什么蒜?”顾青甩开他,“从她把我关进地下室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她不会放过我,如果不是我费尽力气逃出来……”
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夏树焦躁地摇晃着顾青,“她把你关起来?”
顾青用力地推开他,吼:“别把你撇得干干净净,你们是一伙的,自始至终,你们都是一伙的!”
夏树看着她,“顾青,过去六年你究竟受了什么委屈,经历过什么?我很想知道,是什么让你成为今天这样,这样地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顾青冷冷地看着他,“你有过被最亲近的人欺骗的经历,心灰意冷地想要离家出走,结果还是有人不肯放过你,一路追着你非要置你于死地的绝望吗?那天下着大雨,我在山路上跑,有个男人对我紧追不放,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把刀,我只要慢一步,那把刀就会直刺我的心脏!我跟过去的自己挣扎了那么久,才说服自己重新拾起对你的记忆,结果,你就是这么回馈我?”
夏树全然想象不到六年前曾发生如此残酷血腥的事情!
“我们原本一家人幸福生活得好好的,结果你们一脚插进来,把原本属于我的幸福全都给夺走了!”顾青朝他咆哮着,“你能把属于我的幸福还给我吗?”
夏树颤抖地看着自己曾伸出的罪恶之手。
他曾把属于顾青最简单真挚的幸福抢走了,他知道,这种幸福,纵然他倾尽所有地给予,也无法补偿给顾青。
他痛苦地看着顾青,道:“如果我进入墨复集团,我们就成了死敌,是吗?”
“你们势在必行,今天的报纸足以说明一切,除了你那人脉广通善于交际并且对你知根知底的姑姑,就没有旁人了。”
夏树绝望地看着她。
她推开夏树,从他身边缓缓地走过去。
昨天,今日,如同隔了一个天涯。
这一转身,所有贪恋的过去将成为一道令人感到恐惧的狰狞的疤。
让他们,都不敢再回头张望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