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呢?夏爱华为自己的前景感到担忧。她还年轻,她还想在事业上继续发光使自己更加强大,她用尽一切的手段终于使得自己握有超过20%的墨复集团的股票,怎么甘心将这所有的一切白白放弃?
昨晚顾开复的那场真心告白,并未真正地打动她。
夏爱华淡淡一笑,“到时候再说吧。”
“我要去医院看看青儿,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夏爱华拖住他的手,“开复,我们之间还有很多的问题需要解决。”
“什么问题?”
“你昨晚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甚至是残酷的事实,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也不能再故作无辜!是,我认识叶德,他是我的前男友,这几年他刚从牢里回来,他找我帮忙,我手头比较宽裕,就投资了一间酒吧让他管理,但是所有的事情不是你所认为的那样开复,我没有指使叶德做任何的事情,我跟老太太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我怎么可能会害她?还有顾青,她是你的女儿!虽然我知道你默认了她为墨复的接班人,但那又如何?我跟树生活得非常安稳,我没必要为这件事情而起杀机。”
顾开复看着她,问:“你没有?”
“残害你亲人的这件事情,我真的没有做过,但有件事情我必须承认,城北的那块地皮是我指使黎明达标下来的,我当时只是为了哄你高兴!”夏爱华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顾开复的神情。
顾开复显得格外平静。
她继续说:“黎明达标下那块地皮之后,我注意到你非但不高兴,还被蔡董等股东连连质问,我很内疚,刚好叶德打电话来……但是我发誓,我没有指使他为我做任何事情,所有的事情都是叶德一厢情愿。”
“真的?”顾开复如此问,但眼神里的疑问越来越多。
他不信自己。也对,连夏爱华自己编这些谎话时都说得如此心虚。但她不能在此刻认输,她要向顾开复开口讨一个永久的保障。
夏爱华声泪俱下,“我知道我错了,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魔鬼附了身,我不是无心去伤害他的,我知道我错了……”夏爱华假惺惺地掉着眼泪,“我想,我可能不能跟你一起去欧洲旅行了,我,我会去自首,我自己将所有的过错全都揽下来。”
说完她往前跑。
顾开复拉住她,“爱华,我承认,当我知道你涉及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感到愤怒,但如果你说这些事情与你毫不相干,所有的事情都是叶德逼你的,我愿意相信你!我,我不想失去你!”
夏爱华的内心不是没有感动。
“爱华,我眼下最担心的就是青儿,但她是我的女儿,凭她的意志力,她一定会醒过来!爱华,只要她醒过来,我们就放下过去所有,我愿意跟你重新开始。”
夏爱华知道了顾青苏醒的消息,她故意问:“如果她没有醒呢?”
“相信我,她会醒过来的。”顾开复紧握住夏爱华的手,“我们一起离开,去全世界开阔我们的视野,如果中途你累了,不想再继续走了,我答应你,我答应你,立刻在那里停下来,跟你永永远远地生活在那里。”
可能顾开复早已知道顾青醒来的消息,不然他不可能说得如此肯定。
如今顾青醒来,进入墨复集团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如今她左右逢源,左有曹渊右有李南,那么夏树呢?这个可怜的孩子,他的位置究竟在哪里?
夏爱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暂时解脱而感到半分庆幸。
顾开复亲吻她的脸颊,又一次问她:“一起去医院看看青儿,好吗?”
看他们如何大获全胜,看她自己是如何落败并且必须归依顾开复?
她不甘心!
她摇了摇头,“不了,她刚醒,应该不想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我吧。”
“她,她醒了?爱华,你刚才说青儿醒了是吗?”顾开复难掩激动之情。
莫非他不知道顾青已经醒来的消息?
曹渊一路小跑进来,“先生,您准备好了吗?”
“曹渊,青儿醒了,是真的吗?”
曹渊点了点头,“是的,医生已经为她做了全面检查,小姐的意识全都恢复了,树少爷现在在医院陪着她。”
树,原来他跑去了医院!昨天跟顾开复交谈,她险些忘了自己匆匆回来的目的,得知夏树在医院,夏爱华显得喜忧参半。
“爱华?”顾开复看着她,“一起去医院?”
夏爱华摇了摇头,“还是让她好好休息,我找时间再去看她。”
“好,我跟你说的旅行计划,你好好考虑。”
她看着顾开复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夏爱华从沙发一旁的柜子里拿出浴巾,从侧门走向了泳池,她纵身一跃,喷溅出无数的水花。
她用力地往前游。
多年来的处心积虑,在一夜之间,她得到了答案,也看到无穷无尽的失望。
她要如何给自己及夏树一个完美的交代?
去往医院的路上,顾开复紧皱着眉,神情并未显得轻松。
曹渊问:“先生,您怎么了?”
“曹渊,我不知道再一次地纵容对于所有人而言,是对还是错?我不知道,曹渊,我第一次感到迷茫,对于太多事情都无能为力,我现在,只盼着青儿能够尽快恢复,有你和李南在她的身边,我相信她很快就能够适应。”
“先生,一定要这么做吗?”
“你就别瞒我了,张医生为我检查的那份报告我已经看到了,有一颗肿瘤压迫着我脑内的神经,那是主管大脑的记忆神经,随着肿瘤的不断增大,它随时会夺取我的性命。我必须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好好珍惜身边的人与事,我跟爱华经历了这么多,生死早该看淡了,只要她愿意跟我走,过去她做的一切,我都能够原谅她!”
“小姐呢?先生就忍心这么丢下她?”
“这是为她创造更多的可能性,况且还有你跟李南,我放心。”
“先生。”曹渊语气里带着不舍。
“你呀,真是越来越罗唆!又不是此后再也不能见面了,我答应你,每年放你一个半月的长假,让你带着全家满世界地逛,这总行了吧?”
“我想带她们去看先生。”
“好,哪一天我在一个小山庄安定下来,酿了酒等你来,我们也诗兴一回,月亮和星空当我们的背景,山边的虫鸣当作是伴奏,我们,好好聊聊!”
顾开复对于未来生活几乎充满了期待。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质地极好的钥匙递给曹渊,“但是,如果她不愿意跟我走,你找个适合的时间,把这个交给她。”
曹渊觉得这把钥匙似乎有种不祥的预兆,他的手停顿着没有接。
顾开复塞到他手里,“别垂头丧气的,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如果她不愿意跟我走,我就留下来,让张锦庭把我脑子里的那颗肿瘤拿走。不过,这回酿酒的人可就是你了,你这几年必须好好赚钱,好建一个小山庄,以满足一下我想把星空当作背景的这种愿望。”
“一定!”曹渊紧紧地握住那把钥匙。
顾宅。
苏萍拿着手机走到泳池边,她对着还在游泳的夏爱华叫道:“夫人,您手机响了好几回。”
夏爱华从水底浮出了脑袋,“是谁?”
“不知道,是陌生的号码。”苏萍为她递上了浴巾,夏爱华从泳池里一跃而上,她接过手机,果然是个陌生的号码,已经拨了不下二十通给她。
是谁?
她向来对这种电话毫无兴趣,更加不会主动拨回去,但今天,在鬼使神差的某种异常心态的驱使下,夏爱华按了回拨键。
电话那头居然传来叶德的声音:“爱华吗?”
他,他不是被顾开复的手下所控制了?
“你,你在哪里?”夏爱华故作镇静地问。
“爱华,那个老东西找人想要弄死我!我杀了他的两个手下,他们迟早都会追到我!”
夏爱华掩着声音走到角落里吼他:“那你还不赶快走!”
“我说过,我不会走的!我要找到那个老东西,我要报仇!”
“你疯啦,你报什么仇,他跟你没有任何瓜葛!”
“他娶了我的老婆,养了我的儿子,这还不是男人最大的耻辱?”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你在哪里,我要见你!”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
“叶德,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叶德!”
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声响,夏爱华将电话再回拨,叶德显然已经不在电话机旁。
夏爱华换了衣服赶往医院。
医院。
曹渊走进病房,夏树靠在顾青的床边睡着了,大概是听到脚步声,夏树抬起头,看到是曹渊,他立刻站起来揉了揉眼睛。
“先生呢?他没来吗?”
夏树摇了摇头,“没有,没有看到他。”
“奇怪,我在医院的正门放下他,看到他走进医院我才把车子开去停车场。”曹渊拿出手机给顾开复打了通电话,电话接通了,却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我出去找找。”曹渊说完转身跑出了病房。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曹渊与夏树将医院的所有出入口都找了一遍,可是都没有发现顾开复的踪迹。坐在病房外的曹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掏出手机拨了电话给迈克,可是电话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曹渊紧皱着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他的心头。
夏爱华刚想将车子转向医院的停车场,她的手机响起来,来电者是顾开复,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电话接起。
“哈哈,惊喜!”
“怎么会是你?”夏爱华急速将车子停在路旁。
“怎么?我够意思吧,知道动不了那丫头,索性就把老东西带走!”
“你疯了叶德!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你,现在在哪里?”
“你想干吗?”叶德的语气变得不友善。
“你把他送回医院,或是说个地点我去把他带回来,叶德,算我求你,我不需要你再为我做任何事情!”
“不需要?这十多年来你从没说过‘不需要我’,每次你有困难你都会主动找我,我为你除去所有的障碍,全都是你默认的,如今眼看功成名就了,就不需要我了?”
夏爱华痛苦地垂着头,“求你,你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我所谓的新生活,就是他妈的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了,爱华,你不是不明白我的心思。如今他在我的手里,我一定要把他……”
“不要!”夏爱华叫住他。
“你这么紧张他?”叶德的语气里带着醋意。
“叶德,我们不要在电话里讲,你在哪里,我来,我来找你,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地……”
“不必了,我打电话给你,并不是跟你商量,而是通知你结果。”
“不要!叶德你冷静一点,他的存在对我们并没有任何伤害。”
“他跟你说了什么?你就这么相信他,没有伤害,我会被人揍得像猪头一样!如果不是阿华来救我,被撂倒成为无名尸的人就是我!”
“那也不能……”
“我问你,如果他回去,我儿子能继承他的财产,他能将集团里的所有事情都交给树打理吗?”
夏爱华停顿了。
电话那头发出狂傲的笑,“那就别怪我对老东西不客气,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叶德也不能对此例了外!”
“你……你放了他!”
“我不能放了他,放了他,我就是跟我自己过不去,这些年来我盼的是什么?”
夏爱华不说话。
“这件事情,你就当作不知道,我今天没有打过电话给你。”
“叶德!”夏爱华紧张地叫住他。
这些年来,他对她言听计从,若是她反对的事情,他怎么也会避讳三分,只要她愿意开口继续乞求,她相信,叶德能够为她手下留情。
夏爱华的耳边响起了几句话--
“顾先生您好,这里是宇灏律师事务所,我是蒋律师的助理海伦,上周您说要改遗嘱的事情,蒋律师已经帮您拟好了,将您旗下的所有股份及墨复集团全都交由爱女顾青,并且以顾青的名义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如果没有问题,您今天下午就可以过来在这份遗嘱上正式签字。”
不!
不行!
身为父亲,他为顾青做好了万全准备。如今顾青醒来,身边左有曹渊右有李南,在他们的辅佐之下,顾青很快就能稳坐墨复集团接班人的宝座。
身为母亲,她为夏树做过些什么?
这些年来,她何时真正地当夏树是自己的儿子?他们之间小心翼翼,半分的亲近都会让夏爱华感到局促不安。她爱夏树,却从未给过他一个拥抱,她爱夏树,却将陈墨之死牢牢地扣在夏树的身上,她爱夏树,却未曾真正筹划为他做过什么。
她选择了放弃说服叶德,她虚脱般地挂断了电话,继续发动起车子,从医院外围绕了一个弯,原路返回了顾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