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曹渊喜出望外地找到顾青,原来在他的努力劝说之下,蔡董愿意将名下的股份赠送给顾青,以扶持她顺利掌管墨复,条件是,一旦顾青掌权,无条件地赠送蔡董相应等值的物品。这条件虽然是狮子大开口,但顾青还是难掩心头的喜悦,与曹渊共同联合,在即将到来的股东会议上,他们决定将“掌管”计划提前。
墨复集团。
会议室。
当股东会议全部结束,顾青提议各位留下,她还有话想说时,夏爱华不耐烦地说:“现在集团内部需要决策的事情太多,你有什么事情就尽快说,我下午还要赶去子公司开会。”
曹渊将集团内部的股票分布图发给各位股东,顾青说:“当初我爸的遗嘱里写着,在我条件成熟的状况下,由我接管墨复集团,但是我不知道所谓的‘条件成熟’是以何来作标准?”
“等你充分了解集团内部的运作,能够独当一面地做决定的时候。”夏爱华解释。
“我最近看了集团内部的公布图,也配合市场部的人做了一些工作……”
“光这样就行了?顾青你知道吗,墨复的单子盈亏是以千万为计算单位的,如果你做了一个月的总经理助理之后就想鲤鱼跳龙门,我告诉你还是别妄想了,脚踏实地做好你自己的本职工作!”夏爱华站起来,“如果你想说的就是这些,那我建议你还是省点功夫,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耗,我还有事,各位也不必在这里浪费自己的时间,拿着你们的‘红利’去逍遥自在地享受人生吧!”
各位股东纷纷站起,连一向力挺自己的蔡董也准备起身走人。
顾青急了,“如果我是墨复集团最大的持股人,是不是就有机会掌管墨复,并对任何的事情都有自己的决策权?”
“当然!”夏爱华点头。
顾青向蔡董寻求帮助。
蔡董只是干咳了一声,眼神飘忽地并不看她。
“我爸生前的股票分成了四等份,分别由我,树和曹渊以及你持平拥有,我和曹渊的部分加起来自然不够,但如果再加上……”
蔡董打断她:“顾青,不是蔡叔叔给你泼冷水,年轻人,如果有机会可以多多学习和磨炼,我们就应该好好珍惜。在这里,我赞成爱华的意见,不是每一条鲤鱼都有跳跃龙门的机会,就算是有龙门,你们这些小鲤鱼也该练习好自身的本领,才能跳得更高!”
“蔡叔叔……您……”
“你蔡叔叔我呢,老喽,看透了商场浮沉,想含饴弄孙安享晚年,顾青,你能理解一个老头最后的这点小心愿吧?”
众股东们纷纷退了出去。
夏爱华得意扬扬地在办公椅里转动着。
怎么回事?
不过才时隔一个月,各位股东之前对夏爱华不满的情绪如同烧得正旺的火焰般那么高涨,如今怎么就会?顾青用疑惑的神情投向了曹渊,可是连曹渊都无奈地耸肩,看来他们是踢到铁板了!
“怎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吗?”夏爱华笑着说,“这帮老头,年轻风光的时候尚能呼风唤雨,如今老了,若不是靠着墨复的钱给他们养老,他们每个人的际遇应该会非常惨。顾青,别怪我多事,我不过是让你的白日梦早一点醒!”
“又是你!”
“我不指望你能够感谢,但是我希望,我希望顾青你能量力而行!别不知天高地厚地借谁都想发威!还有,我告诉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千万要撑到你‘条件成熟’的那一刻,因为在此之前,我想到了无数招,可以轻易地捏死你!哈哈哈!”夏爱华笑着走出了会议室。
顾青跌坐在办公椅里。
如果父亲还在,她想趴在父亲的怀里痛哭一场!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顾青委屈地看向曹渊。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弄成这样,昨天蔡董明明答应会……”曹渊看向顾青,“这件事情,你是否向谁透露过?”
顾青摇头:“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
“你凡事多加小心!对了,李南那小子被周晨炒了,你知道吗?”
这是顾青预料之中的事,早知道如此,当初她独自回来就好了。所有的一切皆与李南无关,但他所承受的也最多,顾青亏欠他,然而这些却无法以爱情来偿还。
“帮我约他,晚上想请他吃饭。”顾青说完,整理好会议室满脸沮丧地走了出去。
傍晚。
集团附近的大排档。
天色渐暗,大排档附近却是人潮如水不断地涌入,简易的塑料圆桌和椅子一路摊开,错落却巧妙地划出一条行人专用的通道,顾青拿了一打啤酒摆在桌上,她豪迈地打开,将三只玻璃杯倒满,“先干为敬!”
冰凉的啤酒带着浅淡的麦香进入喉间,迅速而彻底地将身体里的血液点燃。
李南随即也补上一杯。
顾青拿过李南的杯子,倒满了两杯酒,然后倒在地上,语气哽咽道:“来,敬我们在天堂的爸爸!”
“爸!”李南几乎要哭出来,“我答应你要照顾好小北,可是现在却保护不了她了!她不需要我!”
顾青把李南的酒又满上,热炒一盘盘地被店员端上来,热气熏热了顾青的眼睛,让她的眼泪终于不可抑制地落下来,“不是,不是不需要,但也要让我自己走,我才能知道跌倒就得立刻爬起来!”
曹渊也将酒倒在地上,“顾先生,这杯敬您,等着我酿好了酒您来尝尝,放心,我会帮您看着小姐,让她平安顺利地拿回墨复。”
顾青问:“你什么时候跟我爸有这个约定?”
曹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有件事情差点就忘了,幸亏你提醒我,我明天还有件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夏爱华。”
“交给她?”
“是,顾先生出事之前交给我的,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实在没有心思,刚才提到酿酒,才把这件事情想起来。”
“你该不会是她派来‘潜伏’在我们身边的间谍吧?”李南突然说道。
“哥,你别乱说!曹渊跟着我爸很多年了!”
“我只是好奇,那个蔡董明明答应帮你们了,为什么又突然反悔?”李南看着曹渊,“若非他泄密,我们三个人之中实在想不出还能有谁!”
“现在再想这些已经于事无补,我知道蔡叔叔有他的为难之处,我不怪他。但是我实在想不明白,夏爱华为何能够神通广大地知道我们正在进行的事情。”顾青陷入沉思。
李南喝光了一瓶啤酒后突然灵光乍现般地拍着脑门道:“我知道谁是那个‘潜伏’在我们身边的间谍了!”
“是谁?”
顾青和曹渊异口同声问道。
“夏--树!”李南笃定地说。
“怎么可能!”
顾青和曹渊再一次地异口同声。
“不久前,我中午去找顾青吃午餐,竟然看到夏树粗鲁地把顾青带到楼梯的安全通道内,我就悄悄地跟着他,我知道了你们的那件事情!”
顾青红脸不说话,低头猛灌啤酒。
“顾青离开后,我冲出去把他揍了一顿,打得他鼻血直流!”
“你干吗打人?”曹渊替顾青拍了李南的后脑勺。
“我真的很讨厌那个家伙!觉得他欺负了顾青,想替顾青报仇。他非但没有还手,还让我揍了两拳,他问我,顾青究竟想要什么,我看那家伙态度很诚恳,就把你们的计划告诉他啦!”
“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不就是你们正要跟蔡董计划的事情喽!但是他说这些都不可行,他说如果要扳倒夏爱华,就一定要一招致命。当时……”
顾青看着他,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从来也没有想要寻求他的帮助,在那晚……尤其是那晚之后,我更放弃让他帮助的念头,我不希望最后会被别人误会,误会我不过是利用情感以寻求帮助,你懂吗?”
“我懂,那家伙更懂!所以紧急会议他才忙着去泡妞没来参加!”李南没心没肺地说,继续大口喝他的啤酒。
尽管顾青口口声声说不需要夏树的帮助,但当初他劝说自己重回墨复时的义气去哪儿了?顾青直接拿起酒瓶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让她在今夜沉醉,痛哭一声,宣泄心底的委屈。
让她在今夜沉睡,明天再醒来看这残忍的世界。
时间如同静止般,她缓慢地睁开眼睛,一次,又一次,眼前是温暖的橘色亮光,纯白色布幔做成的窗帘上有展翅欲飞的蝴蝶,蝴蝶不多,却只只鲜艳多彩,窗帘微开的缝隙可以看到外面的光亮。外面浓雾缭绕,整个室外都是一片浓重的白。
等等!
这并不是她的房间。
她环顾着这个房间,熟悉却又陌生,偌大的房间里只有简易的衣柜,一张床,就再没有其他的物品,她起身下床,木地板上铺着柔软纯白的羊毛地毯,她伸手走向布幔,惊奇地发现那些蝴蝶竟是画上去的!
那画风,除了夏树,没有别人。
可是,怎么会?他的房间,以前满满当当地塞着各种物品,被夏爱华布置得奢华富丽,如今却只有一张床和衣柜?
房门被推开,夏树手里端着食物盘走进来,看到顾青后,他难得露出笑颜,“你醒了?”
她醒了,可是她怎么会出现在夏树的房间?昨晚……她只记得自己不停地喝酒,桌上的啤酒喝光了,她还嚷嚷着让李南带她去别的地方,她哭闹了很久--对,夏树来接她,可是她对夏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全都不记得!
顾青痛苦地捶了捶脑袋。
“你昨晚很听话,没有胡闹,只是一直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让我给你唱歌讲故事,知道吗,你可是用光了我记忆里所有的童话故事了!”夏树把盘子摆在地上,叫她,“过来吃饭。”
顾青揉了揉头,“不吃了,我今天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如果你不想搭我的便车而想走路去上班,随便你。”夏树径自坐下享受早餐。
顾青准备开门走出房间。
“喂!如果你想继续战斗,就乖乖地把早餐吃完,这样才有力气跟别人争。”
“争什么?”
夏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顾青,你喝酒断片连记忆也一并消失了吗?昨天是谁在股东会议上被人弄得很难堪?”
“你怎么会知道?”顾青看着他。
“你以为把股东会议提前,不让我参加,你们所进行的一切就都神不知鬼不觉了?”
和李南的对话回响在顾青的耳边--
“他问我,顾青究竟想要什么,我看那家伙态度很诚恳,就把你们的计划告诉他啦!”
“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不就是你们正要跟蔡董计划的事情喽!但是他说这些都不可行,他说如果要扳倒夏爱华,就一定要一招致命……”
她看向夏树,“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参与破坏我们的计划?”
“我说过我会帮你,但你要耐心地等,而不是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胡飞乱撞,你要扳倒她,就必须听我的。”
“我拿什么相信你?夏树,你让我拿什么相信你?”
夏树看着她。他以为自己已经让顾青完全地信任自己,然而自己在她眼里依旧是这么不堪,他感到生气,“拿我们十多年的情谊,拿我们未来所有的缘分和宿命,这样足够了吧!”
拿……
拿他们十多年的情谊!
拿他们未来所有的缘分和宿命!
有比这还要强而有力的承诺吗?
顾青沉默着。
“我知道你想要报仇,但你没有别的选择,你是选择信任我,还是将我划为你的敌人,你自己决定!”
偌大的空间里,她眼到之处都是纯白,除了窗帘上那几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只是蝴蝶,能飞得过沧海吗?
“喂!”夏树突然失去耐心,“做好决定了没有!”
“给我时间。”
“三,二,一!时间到!”他无理地说道,“如果决定信任我,就一起吃早餐,放心,我说过会帮你,就一定会帮,拼了命,我也会帮你拿回属于你的东西,顾青,你要相信我!”
他突然生气的样子虽然非常幼稚,但却有一种不得不让顾青信服的坚定。
拼了命,也要帮她拿回属于她的东西!
拼了命!就为了这三个字,顾青也要相信他!
墨复集团。
会议室。
夏树及夏爱华联合各部门开例会,会议结束,夏树补充道:“因为工作需要,从今天起,我将全权委派我的助理顾青小姐参与财务部门的工作,请各位同事多多配合,她的决定代表了我的意见,如果她做得有任何不妥之处,也请各位多多海涵。”
顾青对于这一消息感到震惊!曹渊不止一次地提起,如果顾青能够进入财务部拿到真正的账册,一旦查出夏爱华用墨复的钱去运转天衎实业,让其他股东看清夏爱华的真面目,将会是还击夏爱华的最佳机会!
这就是夏树实施计划的第一步吗?顾青感激地望向他。
夏树却冷漠地不发一言。
各部门主管无一不看向夏爱华,等着她的最终决定。
尽管不知道夏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夏爱华决定将计就计,她要让顾青死无葬身之地!
她笑着说:“这些都是夏总权力范围之内的事情,由他决定就好,你们好好配合,千万别疏忽大意。”
会议散了,夏树故意留下来听从夏爱华的“训示”,谁知道夏爱华一改往常的暴躁脾气,反而关心地说:“你最近在公事上用心不少,交出的成绩也都非常漂亮,但也别因为太忙而忽略了那怡。”
夏树点头。
“这周,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他想见你。”
夏树知道夏爱华口中的“他”指的是叶德。
“没有时间!”夏树断然拒绝。
“如果你不去见他,他也会想尽办法见你!”
“那就让他想尽办法。”
夏树态度冷漠,他不想再跟这个叫叶德的男人有任何瓜葛。
“我是怕,若他贸然来公司找你,被顾青看到,可就不好了。”
“这次见面我会跟他说清楚,要求他以后都别来找我,你以后也不必帮他说好话从中牵线搭桥地为我们制造见面的机会。总之,我现在只想单纯地过好自己的人生,你可以说我自私,甚至认为我冷漠无情,但这些,全都拜你们所赐!”
会议室的门砰地关合。
自从夏树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行为举止愈发暴躁,与夏爱华也时常发生冲突。以前他那样惧怕自己,如今也有恃无恐,夏爱华突然感到无比担忧,她要让“天衎实业”早日运营,以免不受控的夏树联合顾青他们来扳倒自己,夏爱华的眼神里露出寒光。
夏树办公室。
“市场部那边的案子你也差不多都了解了,我让你去财务部,是希望你借机会查看今年比较大件的账务收支及集团内部的资金运转的去向,我部门的那些琐事你暂时先不用管,我自己来处理就好。”
千言万语全都化成了一句谢谢。
“但是财务部门全都是她的人,我们费尽心思想得到的,她也一定全都猜到了,她不会让你那么轻易地得到它,你只能自己找机会,但千万别冒险,我是在帮你拿回属于你的东西,但绝对不是让你丢掉自己的性命。”
顾青点头。
“别哭,你知道我现在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没什么事情,你先出去吧。”夏树说完,埋头假装签文件,直至顾青走出去,他的嘴角才慢慢露出了笑意。
他这招“声东击西”,不在任何人的掌握之中,他果真是拿命在保护顾青,希望他这次不会失信!
顾青人虽在财务部,但也都是虚度光阴,财务部的那些人忙得脚尖都不着地,而她顶多负责复印或做点跑腿的小活,转眼一周结束,而她还是一无所获,这使顾青感到挫败,她不能白白浪费夏树为她争取的机会,她总得做点什么。
终于,她在“不经意间”看到了财务总监“缓慢”地拨着保险箱的密码锁,堂堂墨复集团,设置的竟是123456这么弱智的密码?
最简单也就最安全?
喜出望外的顾青借故加班,偷偷将财务总监的钥匙印在早就准备好的印泥盒上,装作若无其事地下班。
顾青刚走,财务总监神秘地拨通了电话:“她应该看到密码了,我故意把我的钥匙遗留在办公室,想必她也看到了。好,那我先下班了。”
随风起舞的白色纱帘后,露出暗藏凶光的犀利眼神。
周末。
顾青早早起床,她的口袋里揣着一枚崭新的钥匙,她为自己的“聪慧”和“好时机”暗自得意了一整夜。这一夜,她几乎没有深睡,她兴奋,觉得自己与光明近在咫尺,还有一步,她就能够跨过去了。一旦她重掌墨复,她所改变的,不仅是她一个人的命运,她觉得自己能够拯救无数迷失自我毫无方向感的人,而她也会按照父亲的遗愿,将尚未成形的慈善基金会正式启用。
她等待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她觉得自己如同困在茧中,透过朦胧的光,她能够看到自己弱小却轻微振动的翅膀。
那微微的光亮,似乎正在向她招手,温柔光亮如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