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你叫什么……”
“根本没碰到我,你走吧,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以此来要挟你。刚洗完澡,这雨真是讨厌啊。”
可是惠美却无法一走了之。要是以后出了什么事就麻烦了。
“你住在几号房?”
还没等惠美说完,泰盛就急忙跑开了。惠美流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大声喊道:
“喂……”
不知道他是否听到她的叫喊,泰盛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雨幕中。他跑到大楼内避雨,才看到惠美的车离开了这里。
“这大半夜的,发生什么事了?”泰盛嘀咕道。
而此刻从大楼内走出来的载奎又映入了他的眼帘。载奎根本不知道泰盛就在旁边,只是凄凉地行走在大雨中。就像是故意要被雨淋透似的,他摇摇晃晃地行走着,活像一个孤苦伶仃的流浪儿。
“他这副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泰盛不满地嘟囔着,猛然想起脸色铁青的惠美,心不由地往下一沉。这大晚上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从大楼里出来,分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直知道吴理事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但是难道载奎也喜欢惠美吗?
泰盛知道惠美对载奎完全没有感觉,所以载奎落魄的样子给了他强烈的冲击。
***
倾盆大雨下了整整一夜,可是到了第二天早晨,天空便一片明朗,完全没有下过雨的痕迹。总是在大雨过后,风景才会更秀丽更迷人。阴暗潮湿的内心也似乎因为这天气而变得明朗起来。
穿透车窗的阳光太过刺眼,诗温眯起眼睛通过后视镜瞟了一眼坐在后面的泰盛。泰盛一直在打喷嚏,所以她有点担心。
“五六月连狗都不会感冒[韩国俗语,戏弄夏天感冒的人——译者注],难道你感冒了?”
这种语气让泰盛一下子烦躁起来,但是今天身体不舒服,他决定不和她吵架。刚出门的时候他还觉得无所谓,可是越到后来越觉得寒气逼人。看来是昨天淋雨受凉了。
“淋雨才这样的。”
“雨?不是凌晨下的雨吗?难道你有梦游症?”
这个女人讲话总是这样不中听。
“睡不着所以出去散步了,行了吧?”
“啊,失眠症啊。”
“不行了,你掉头吧。”
“你以为你现在是在训练小狗吗,让我掉头就掉头?”
对于泰盛的突然变卦,诗温觉得很不可理喻。而她那刻薄的态度也让泰盛发起火来:
“快点掉头!”
两人再次回到了酒店门口。诗温拿出了车里的行李之后便一副完成了任务的模样,对着他说道:
“注意保重身体哦,我走了。”
“你去哪儿?谁来照顾我啊?”
“照,照顾?你的脑子想被人‘照顾’一下吗?导游是不能随便进入游客的房间的,你不懂吗?”
“我又不把你当女人,你放心吧。”
诗温一下子涨红了脸。
“这不仅仅是你拿不拿我当女人的问题好吗?为了防止一切复杂的事情发生……”
一般情况下,女导游是不能进入男游客的房间,因为一进去就很容易产生误会。若是游客丢了东西,导游还会遭到怀疑。除此之外,还有可能会出现贿赂等一系列不光彩的事情。
可是突然间,泰盛流起了鼻血,吓了一跳的诗温立马停止了这番“长篇大论”。
“啊!流鼻血啦!”
“什么!鼻血!”
“你待着别动,别动。”
诗温无可奈何地走进他的房间,在洗手间帮他擦去鼻血之后,让他躺了下来,并且帮他做了冰敷。这真是一个让人疲惫不堪的游客啊。
她将冰袋敷到他的额头上,查看着他的身体状况。
“我看看……嗯,鼻血是止住了,烧呢……”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烧还是没有退去。看到他病怏怏的样子,觉得他有点可怜,她便担心地问道:
“很难受吗?”
“你帮我拿下镜子。”
这种情况下要镜子干嘛?
诗温觉得十分无语,但还是按他所说的,从包里掏出了镜子。
“看起来老了十岁。”
听到她的恶言恶语,泰盛赶紧拿起镜子来看,自己脸上仍旧没什么异常,他的内心反而变得复杂起来。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给淋到了,他也无可奈何,但是从来都没有流过鼻血的他竟然流了鼻血。这难道不是个不吉利的征兆吗?
“你对我隐瞒了你的年龄?看到导游申请上面写着的不是27岁,而是30岁啊!你那么想年轻?”
“你几岁了?”
“我正是28岁,青春年华。”
“这么年轻真好。”
“你是85年生的话,和我也才两岁的差异啊。”
诗温想起他导游申请上面写的年纪,嘀咕道。泰盛的脸上闪过一丝忧愁。
“在你这个年纪,我在死亡的边缘徘徊。”
“真的?得什么病了?语言障碍也是那时候得的?”
他狠狠瞪了诗温一眼,然后无力地放下了镜子。对着一个愣头青,还能期待些什么呢?
“给我拿点水来。”
“我说过多少遍了,导游不是你的佣人。”
诗温一个劲儿唠叨着,倒了一杯水递给了他。泰盛起身坐了起来,一口气喝完。喝了水解决了口渴问题,肚子倒是饿了起来。因为早上没什么胃口,他没有吃早餐。
“订餐吧,我饿了。”
“一下要我这样,一下要我那样,真是!要吃什么?”
她用客房服务点了一份餐。可是嚷嚷着肚子饿的泰盛却只动了几下筷子就走进了卧室,说要躺一会儿。诗温只好一个人默默地吃完了东西,然后探头望了望毫无声响的卧室。他似乎已经睡熟,没有一丝动静。
“什么呀?说要躺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做了什么梦,眉头正紧蹙。光线有点暗,所以只要他的脸部肌肉稍动,灯光就会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而那醒着时怪异的样子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俊俏的面庞看得她移不开眼睛。
“原来他长得那么漂亮啊。”
虽然她知道他长得帅,但是之前从来没觉得他漂亮,有了这个新发现的她内心涌起了一股奇妙的情愫。果然灯光可以美化人的形象,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睡在黑暗卧室中的他已经刷新了之前她对他的印象。深邃的眼神,高挺的鼻梁,还有温柔的嘴唇,诗温直勾勾地盯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失态了,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好好睡一觉吧,早点痊愈。”
泰盛梦见了越南战争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女人。虽然那个时期社会动荡不安,但是也有过短暂的和平时光,所以那段时光更让人感觉悲痛与可惜。
他曾跑进房间去救那个差点被玷污的女人,也在那之后中了子弹。回韩国之前的回忆还像前几天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虽然这已经是40年前发生的事情了,可是关于战争的记忆还是很清晰,一直折磨着他。
无数的战友和越共军们,还有她在他面前死去……
他又从噩梦中惊醒,看着空荡荡的卧室,一阵强烈的孤单感将他包围。他不由得打起冷颤,冷汗直淌的身子如千斤万斤般沉重。
勉强支撑自己坐起身来,他看到床头柜上摆放着一袋药,拿起那药袋子一看,那后面还摆放着一瓶双花羹,有一张黄色的便条贴在瓶子上。
——快点变回像济州岛橘子一样目中无人的样子吧!
这句话之前说起过,所以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刚刚还抱怨他使唤她,却又好心地去替他买回了药,真是个让人难以琢磨的女人。
可是马上,他冷冷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将药袋子丢进了垃圾桶之后便走进了浴室。对药物的不安已让他无法再吃药。
“他还在睡吗?我记得明明是放在房间的桌子上了。”
诗温到了办公室才发现自己的手机落在了他房间的桌子上。她用办公室的电话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却还是没有接,难道还在痴痴睡着?诗温感到有点发窘。高智坐在办公桌旁不满地插嘴道:
“导游能随便进入游客的房间吗?不是说日程都已经取消了吗?”
“没办法才进的。”
“要努力避免那种‘没办法’的情况啊,随便进出客户的房间要是生出了是非,看看挨骂的人会是谁。”
高智不满的絮叨让元硕感到厌烦,他插进来说道:
“她征求过我的意见,我同意了。”
“组长对待新人的时候度量可真大啊。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我不管,但是在济州岛我就是你的前辈。”
说完后,高智站起身走了出去。企灿看着高智的背影,十分厌烦地说道:
“我最讨厌三角关系了。”
“严格点来说是四角关系吧。”
赫甫愣愣看着高智离开的方向说道。企灿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望着赫甫,说道:
“真是没有看女人的眼光啊,长得好看,性格好,家里有钱,怎么说也得有一样吧?”
高智已经不是单纯的“长得并不漂亮”了,而是属于“丑”的范畴之内。
“至少有一点值得肯定嘛,她有根自感[指没有根据,莫名其妙的自信感——译者注]!”尼克插进来说道。
“呀,尼克你看人真准哦。明明一无所有,却还能这么理直气壮,你懂得这其中的艰辛吗?”
赫甫偏袒着高智,企灿一脸无语地说道:
“麻烦你注意一下‘根自感’和‘狂妄自大’的区别好吗?”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
“她不会是疯了吧,她以为她是金泰熙[金泰熙,韩国著名女演员——译者注]呢。”
“在我眼里她就是金泰熙。”
“不仅眼光‘实在’,口味也很独特啊,你的取向真奇特!”
***
“会长说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宇英站在载奎的房间里,一脸为难的表情。会长和载奎的关系本来就不怎么好,他很担心因为这件事情,两人的关系会更疏远。
“要等多久,理由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很抱歉。”
他等待父亲等得望眼欲穿。可是却听到了父亲不会来的消息,载奎不安地捏着手中的酒杯。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父亲应该会有些反应的啊,可是……他真是失望至极。他威胁父亲说要把宇英辞退了,父亲竟然也不吃这一套。至始至终父亲都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让他体会到了强大的挫败感和自卑感。
“结果他是把我一个人抛在了密林中?”
“这些总是要经历的,以后会长不在了,也需要你一个人带领公司,难道你还没这个觉悟吗?”
载奎无语地怒视着宇英。这个了不起的都宇英现在是想教训自己了啊?以为有父亲做靠山就无法无天了简直!
“我终于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了。觉得自己会被炒鱿鱼,所以打算抓住最后一个机会狠狠骂我一顿?”
看到载奎这副冥顽不化的样子,宇英也怒火中烧。会长已经十几天没有回来了,他却连一句担心的话都没有说过,他唯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安危。这样的载奎让宇英无法容忍。
“你认为我这样做能得到什么?自从我14岁的时候和你遇见到现在,你有好好对待过我一次吗?而我从来都没有对你怀有恶意过!”
“你让我怎么信你?”
“从小我的愿望就是能尽情地吃上汉堡包,而那时候会长就是我必须要抓紧的救命稻草。整天都害怕那根稻草会断掉,所以战战兢兢、提心吊胆,这种感觉你有过吗?”
虽然表面上,宇英一直都很阳光。可是究竟有谁能懂得他内心的害怕?而载奎从小丰衣足食,还有个这么好的父亲。尽管这样他却也仅仅只是羡慕载奎,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夺走载奎的一切。会长如同照进他黑暗人生里的一束光,能遇上会长,他早已感激不尽。
可是他也是人,在这种瞬间他也会爆发。明明拥有了一切却还不停埋怨的载奎让他感到寒心、厌烦。他知道如果连自己也无视载奎的话只会让会长受辱,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忍耐着载奎。
宇英眼神冰冷地瞪着眼圈发黑的载奎。
“现在开始你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密林。如果你再不打起精神来,一切都会被夺走的。会长苦心积累起来的一切,都会在一瞬间消失。”
“你个臭小子!”
“砰!”
宇英被飞过来的酒杯砸中了脑袋,顿时感到一阵晕眩。鲜血顺着额头汩汩而下。而他的内心也再次结起了无法磨灭的黑色疤痕。
“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你,快点出去!”
***
联系上泰盛以后,诗温便来到酒店拿回自己的手机,结果却在电梯里碰到了宇英,她吓了一大跳。宇英满脸是血,如果不是在酒店看到他这副模样,而是在某个僻静地方的话,她恐怕会吓得晕过去。
“没,没事吧?”
“没事……”
虽然他回答“没事”,但是状况却与此相反。头晕目眩的宇英此刻正不停地晃动着身子。
“我,我送你去医院,你抓住我吧。”
诗温慌忙去搀扶他,宇英只好任由她拖着自己。虽然他一个劲说没事,但是这个力气很大的小姐一点也不理会。她的亲切让他既慌张又感激,使得他不好意思拒绝她的好意。
诗温拉着他朝着度假村内的急诊室走去。酒店就在度假村的右侧,而医院在度假村的左侧,医院的一楼就有急诊室。
不久后,惠美急匆匆地赶来,来到了正躺在床上止血的宇英身边。她下班的时候给宇英打电话才得知宇英在医院里。她跑来看到主治医生不在场,便亲自看了看他的伤势。
“被什么砸到的?”
“是酒杯吧……”
“我知道是谁了。真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