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流芳三千青丝尽散在床上，睁开迷离的双眸，慵懒如猫，“你不用早朝吗？”
纳兰廷玉唇角勾起一个弧度，调笑道，“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顾流芳猜到今天可能不用去，索性在他怀里调整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起来。自然而然，怎么也睡不去的。
“你说，六宫无妃——是真的？”突然转过身，她要看着他的眼睛问他。
“此言无假。”
纳兰廷玉的眸光笃定，顾流芳点点头，“暂且相信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武后和吕后，我更喜欢吕后多一点。”
“记得，如果有那么一天朕背叛你——”纳兰廷玉嘴角上扬，“你就断朕手足，去眼，烷耳，饮喑药，使居厕中，是为人彘。”
潘公公来报，称那位贵客现在御花园等候，请纳兰廷玉前去。
顾流芳好奇，“什么贵客？”
“一位故友，朕正好为你引荐——”
纳兰廷玉起身穿好龙袍，顾流芳坐到梳妆台前，刚要唤赵如雪，另一只手却抚上她的青丝，取过琉璃玉梳，为她梳理好头发，挽上一个发髻，顾流芳不喜欢头上重重的太负担，纳兰廷玉便只独取一支精致的朝阳朝凤钗，斜插入鬓。
顾流芳心里洋溢着幸福，试问所谓男女平等的现代，又有哪位夫君愿为娘子绾青丝？何况，他是帝王，新一代帝王。
御花园处，凉亭水榭参差不齐，翘首飞檐。
水榭之中，一个白衣男子茗着碧螺春茶水，风起，纯白衣袂翩翩舞。
纳兰廷玉含笑步入，“奚笙，只因朕近日初即位朝堂之事烦劳，所以一直没得空来见你，这是顾流芳，朕跟你讲过的。”
“臣见过皇后娘娘——”
柳奚笙微笑点了头，他笑，是因为他总算看见她幸福地站在纳兰廷玉身边。
顾流芳则是惊愕住，“你自称臣，你现在是北汉臣子？”
“不，他一直都是。”纳兰廷玉牵着她坐下，嘴角勾起，“奚笙自幼与朕长大，乃北汉左丞相，现在也就是天乾的右相。”
顾流芳更觉得不可思议。
柳奚笙一会儿是北汉人，一会儿成南越皇的心腹，猛然间，又说成一直都是北汉的右丞相？
“流芳，也许你觉得难以接受，但是我又何尝不是？”柳奚笙苦笑，看着她不一的容貌，“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是易容。”
“原来……”顾流芳眉头一皱，“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柳奚笙，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对不起这句话？你一身白衣何等脱俗，效李太白天子呼来不上船，何其潇洒！为什么要辱没自己这身白衣，一下是南越心腹，一下是北汉派去的奸细，怪不得我好奇你能答出那首讽刺宝玉的西江月，原来所谓知己……”
柳奚笙脸色一下苍白，起身，想说什么，良久却是扯出一抹苦笑：“也对，我不配当你知己。但是流芳，我真的很喜欢你。”
“但是我讨厌你！”顾流芳咬唇愤然，她最见不得表里不一的人。
纳兰廷玉见状有些费解，解释道：“怎么，你们怎么吵起来？奚笙好诗词，所以你给朕讲的红楼梦里几首诗，是朕传给他的。”
“流芳，对不起。”柳奚笙垂眸道。
顾流芳没有说什么，起身而走。纳兰廷玉连忙追上去，在走廊里拦住她，柔声地道，“怎么了，连朕也不理睬？”
顾流芳盯着他看一会儿，叹一口气，道：“纳兰廷玉，为什么你会派柳奚笙去南越当卧底？这个你得给我解释下吧。”
纳兰廷玉经她一问，也有些难说，“朕……”
良久。
良久复良久。
纳兰廷玉终究无言，顾流芳嗤鼻一笑，甩掉他的手而走。
纳兰廷玉深深蹙眉，这一切该怎么解释才好？自己终究骗过她，但是她在气头上，罢，再等一段时间再解释吧！
影度回廊，猛地撞上一抹身影，几个奴婢直叫，“该死，你敢撞我们昭仪娘娘？”
“昭仪娘娘？”顾流芳愕然。
对方是一个美貌的女子，花容月貌，双手年华，一身高贵的装束，见到她女子也是惊愕，旋即一笑，“哎呀，这不是皇后娘娘吗？”
她旁边那些刚才乱叫唤的奴婢跪在地上求饶着，顾流芳置若罔闻，她只想知道——是谁人跟自己之前说过的六宫无妃？
镇定过后，她发现自己只不过是误会。
女子是楚凝香，顾流芳记得，她是东楚欧阳永君的女人，旁边这些奴婢可能也是东楚跟来的吧，所以仍旧叫她昭仪娘娘。
“起来吧。”顾流芳淡淡地朝那群奴婢吩咐一声，转身而走。
“皇后娘娘，到我的楚惠宫坐坐如何？”楚凝香噙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朝她相邀。
顾流芳答应，因为她没有看见她的肚子，之前听纳兰廷玉说她身怀六甲，如今必是已经生下来，她想去看看孩子。
那是欧阳永君的孩子，他如今不知去向，但他至少跟自己有过情感牵扯，也算相识一场，虽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楚惠宫，一个粉嫩水灵的孩子躺在小床里边，模样可爱得很，旁边有宫人时刻照顾着。孩子看起来很安静，是个女孩儿，见有人来也只是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看得出来性子极为乖巧，不哭也不闹，时不时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粲然笑意。
顾流芳看着，不觉喜欢，“几岁了？”
“才一岁。”
顾流芳嘴角勾了勾，楚凝香笑道，“看来，皇后娘娘很喜欢巧雪。”
“她叫巧雪……”顾流芳呢喃一声，莞尔：“她很可爱，你便安心照顾她，我会叫皇上让你们待下来，可以等她长大再决定是否出宫。”
“为什么要出宫？”楚凝香媚笑一声，道：“我为纳兰廷玉往东楚当卧底，这个女孩是欧阳永君的，但没关系，我现在依旧是天乾昭仪娘娘，她日后仍会封为小公主，而且我跟皇上还会有小皇子的，你的皇后之位，小心坐稳点……”
从楚惠宫回来之后。
顾流芳一直不再理纳兰廷玉，他也不再来甘露殿，彼此都避着对方。
从楚凝香口中，顾流芳得知纳兰廷玉封她为昭仪的真相，竟然，楚凝香跟柳奚笙差不多，都是纳兰廷玉派往他国的细作。
纳兰廷玉所谓颓废的那几年，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只是不再主动，只叫人监视着东楚和南越皇的动静，他一直都有一统天下的心，甚至付出比任何人都大的努力，从开始就计划好，把一步步都算计得如此精准，他的城府简直深不可测。
这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骗自己？他难道忘记，他说过他从来都没有要天下的野心，当时自己甚至还因此跟他闹过别扭。
现在回想起来，她就像个白痴一样，被他耍着玩，傻愣愣地为他夺天下，看起来他还不是很心甘情愿，呵呵，太可笑……
怪不得，他当时能知道东楚欧阳永君篡位。
怪不得，东楚败得那么惨，原来他在东楚皇宫一直有内应。
太可怜，轩辕桀煜自以为一世聪明，看不起他，但却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心腹，只不过是他纳兰廷玉安插到身边的一颗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