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下旬的上海更加的冷了,蓝竞轩嘱咐李婶将壁炉的火烧的旺一些,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看了上面消息,他唇边就带起了笑意。偶尔半握了拳掩住唇咳几声,一杯热茶就递了过来。他笑着接过茶杯,抬头看了那人“来,坐。”他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拉着曼筠的手,让她坐到他身边。
“眼睛刚好,别太费神了。”顾曼筠坐在他身边,见他捏了捏眉心,有些心疼。几天前,最后一副药用完,John亲自帮他揭开纱布,让他尝试着慢慢睁开眼。第一次睁开眼,竟然还是漆黑一片,看不见东西,给他们吓坏了。第二次稍稍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些,再闭上眼,第三次睁开,眼前的事物再清晰起来。结果刚刚好了没两天,他就又开始没命的看书看报看账簿的,他自己的眼睛他不心疼,别人都替他心疼了。“西安事变。轩哥,少帅他们成功了?!”
蓝竞轩笑着点点头“是啊,成功了。”之后呢?笑容里带了隐忧,这之后,老蒋会轻易饶过那人吗?其实那人在行这步棋之前,怕是已经想到了后果。蓝竞轩只是有些惋惜,如今除了远远的为他祝福,他真的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了。
“在想什么?”曼筠见他眉头微微蹙着,在他身后帮他揉捏着肩膀。
“没什么。”他拍了拍曼筠的手,摇头笑了笑。
这个冬天有点冷,没过两天,蓝竞轩便收到消息,张学良在送蒋介石返回南京后便被软禁了。早就想到了他这么做不会有太好的结果,但他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有人帮忙带了信出来,说是叶勤在那之后,由张学良推荐结识了共党那边的高层人物。知道他一切平安,蓝竞轩只能说,叶勤是个有福之人。
再见叶勤,是在三月份了。 蓝竞轩在曼筠的陪伴下,在蓝公馆内过了他三十一岁的生日,没多久便是除夕了。出了正月,一天上午,有人来到蓝公馆,老李看门一看,竟是叶勤,便请他进来。
此时蓝竞轩正在书房和展鹏谈事,听叶勤来了,便和展鹏一起下了楼。看到他叶勤的那一刻,蓝竞轩突然楞了一下。眼前站着的人还是叶勤吗?一身的黑色,还带着孝。那样年轻俊挺的面孔如今已是憔悴不堪,但是眼神却是走之前显得坚毅了许多。“是叶老他。。。。。。”蓝竞轩记得听叶勤说过,他母亲很早就过世了,那么是叶正贤怎么了。叶勤点点头,眼里倒没有什么过多的悲痛。
“什么时候回来的?”蓝竞轩让他坐下来,自己也坐在沙发上,展鹏站在蓝竞轩身边。
“没过年就回来了。父亲在北平就病重了,他撑着回来过了年就走了。”说起父亲的去世,他已经可以看的淡了。人嘛,早晚都是要死的,原本他还是有牵挂的,想着无论如何不能让白发人送他这黑发人。如果父亲过世了,他就可以彻底无牵无挂了。“竞轩哥,身体还好吗?”
“我挺好,你呢?”蓝竞轩看的出来他气色并不好,也记得他之前都一直咳的很厉害,这么长时间不见,他更是憔悴如斯,怕是他过的不好。
“你不是看见了,我好好的。”叶勤笑着轻轻叹了一声,不见顾曼筠的身影,他也不好开口问。以为不想的,但是走到这里,他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想那个窈窕身影。
“之后有什么打算吗?”蓝竞轩岂会不知他的心思。
“过些日子就要去重庆了,把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之后就走。”他现在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霍湘雨的事,她不肯走,给她钱她也不要。
“也好。”他拍了拍叶勤的肩膀“节哀吧。”跟着叹了口气“留在这里吃午饭吧,好久不见了,咱们兄弟俩今天得好好聊聊,正好曼筠也快回来了。”
“好啊。”叶勤点头。
正说着顾曼筠便走了进来,只是她怎么都没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叶勤。更没想到他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瘦了不少,也黑了些。看到他身上戴着孝,顾曼筠从他眼里没看到悲痛,只余淡淡的忧伤,这样的叶勤让她几乎有些不认识了。
“好久不见,曼筠。”叶勤站起身看着她,眼前的女子依然那么美,不,甚至可以说更美了。看来她和蓝竞轩在一起是正确的,自己真的有那个能力保护她吗?他连自己都照顾成这样了。
“好久不见。”两人同时伸出手,握了一下便分开了。顾曼筠看了眼蓝竞轩“轩哥,中午想吃什么?”
“有李婶打理就好,你坐着。”蓝竞轩拉着顾曼筠的手让她坐在他身边。
“敢情嫂子是这段日子给轩哥专门下厨上瘾了。”展鹏笑着看向恩爱的两个人。这段日子以来,蓝竞轩的胃口一直不太好,吃不下什么东西,都是顾曼筠亲手煮了些清淡的稀饭哄着他吃了,连他着做手下的都看了眼红。
“竞轩哥好福气啊。”展鹏一句“嫂子”,叶勤脸色微微一变,原来还是会有感觉,胸口还是会有撕扯般的疼痛,跟着他偏过头去掩着唇剧烈的咳了起来。
“叶勤,没事吧?”蓝竞轩心里知道他依然是放不下曼筠的,他还能说什么呢?如果曼筠是真的爱叶勤,那么他什么都不说了。但是曼筠已经用一切证明,她爱的是自己,那么他就不会把自己的女人让给任何人。对于叶勤的痛,他也只能是一声叹息了。
“没——咳咳——没事”嘴里说着没事他却依然在咳,站起身找到洗手间的位置进去,他终于咳出了郁结在他心里的那口鲜血。不在上海的那段时间,他都还好,甚至一度都很少咳嗽了,他以为他已经没事了。回来之后的一连串打击让他在一个多月内咳了几次血,这是第几次他都忘了。上海,真的是他的断魂之处吗?
看着镜子里那张脸,他自己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了,苍白的跟鬼一样。这样的他,为什么还要回来让她看到?用水洗干净了嘴边的血迹,他走出了洗手间。客厅里三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叶勤有些自嘲的一笑。
吃饭的时候,蓝竞轩招呼着叶勤吃菜,而叶勤也只是偶尔夹两筷子。他一直看着顾曼筠在一边贴心的照顾着蓝竞轩,帮他夹菜,帮他盛汤,帮他添饭。宛然就是一位贤妻良母的样子,而且她的唇边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眼神看着蓝竞轩的时候是温婉的。他们两人四目相交的时候,那样的缱绻柔情,让任何人看了都羡慕不已。
饭后蓝竞轩和叶勤在书房里聊了一会儿,叶勤在跟他讲在西安发生的那些事情,整个过程。事后叶勤提醒蓝竞轩,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千万别出上海。蓝竞轩听了,只是淡然一笑。“叶勤,你认为我会怕吗?”
“竞轩哥,我知道你不怕,但是如果你出了事曼筠怎么办?”是啊,他蓝竞轩怕过什么?他在任何时候都是个强者,从来没怕过谁,没认过输。
“曼筠,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万一真的出什么事儿,会有人带她离开上海,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他怎么会想不到会有什么发生?所以在这之前,他早就布好了一切。
“你。。。。。。”叶勤没想到蓝竞轩竟然会这样“你早就知道会出事儿?”
“我这样帮汉卿,那人能放过我吗?他既然软禁了他,必然也会想到对付我。”蓝竞轩站起身站在那扇大大的窗子前背对着叶勤,腰杆挺的笔直,双手负于身后平静的开口。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还是能平安无事。”叶勤以前一直以为蓝竞轩只是上海滩一个横跨黑白两道,有钱有势的大亨,却没想到他才是对拯救这个民族出力最多的人。相较于他,自己算什么呢?“你应该知道,曼筠没有你,她不会开心。”
“放心吧,我还没活够呢。”蓝竞轩笑着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叶勤伸出手。叶勤看了看他,也伸出了手,两个人的手第一次这样毫无芥蒂的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