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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系铃

韩升踉跄着起身,朝着李氏的住处行去。这一路连扶带爬,走走停停,约莫半个时辰才到,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挤在腹中,连喘息都疼。深夜寒凉,可是他的衣衫却全部都湿透了。

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远远望去,李氏房中已经熄了灯。可还是强撑着行至门前,拽住衔环使力砸了砸。

“谁!”是大丫头玉穗的声音。

“我,韩升。”他说。

那玉穗听了忙出来开门,手里的灯笼一照,竟见他全身都是血。

“韩总管这是怎么了?”玉穗惊问。

“给我传,我要见老夫人。”韩升吁吁地说道。

玉穗不顾忌讳,将他扶至廊下坐了,便进去传话,片刻后出来道:“老夫人叫你进去呢。”

他踉跄着进去,也不等问话便跪下叩首:“老夫人,小人捅了娄子,看在当年李老哥带小人不薄的份上,救小人一命。”

李氏见他这样也是着实吓了一跳,“你怎么弄成这样!”说着就扶了起来,又吩咐玉穗,“去传大夫!”可是玉穗还未出口,便被韩升扯住。

“别去,不碍的。”韩升道。

“你瞧瞧你这样子,怎么不碍!”老夫人急道。

韩升又摆手:“去不得,此事不可张扬,小人捅了娄子。”

老夫人看了看他,止住了玉穗,“罢了,你先出去。”

那玉穗听命刚出了门,老夫人便问道:“怎么回事,谁把你打成这样?”

“是大将军,”韩升断断续续道,“都怪那日小人贪酒,神智糊涂,不知是跟谁失口说了些陈年往事。这事原本该烂在心里,大家安宁,可小人万死,竟失口对下人说了出来。如今传到大将军耳中去了。”

“你别这样慌神,倒说不清楚。你究竟失口说了什么话。”老夫人问道。

韩升复又跪下,将头尾缘由道了出来,一席话说的语无伦次,但老夫人到底是听懂了。她自然也没想到当初那件丑事中竟还藏着这么一桩命案。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若有一句是假,小人死也不得超生了。”韩升道。

她呆坐在椅子上,只觉得背后一阵阵地发寒,双手禁不住来回揉搓,却依旧渗着冷汗。半晌回过神来,见韩升依旧跪着,便命道:“起来吧。”

韩升不敢起,她叹了口气道,“你跟我这样有何用,先起来。”

他这才起来,扶着桌沿朝另一张椅子上坐了。

“我就觉得当年那事蹊跷,虽说大公子有腿疾,可也不至于从马上跌下来。就是真的跌下来,什么时候不成,偏偏就在山道险路上。”老夫人叹道。

韩升身上的伤处正在发作,疼痛欲裂,可得不着老夫人的准话,只好用臂肘撑着桌沿强忍着。只听老夫人又道:“若是大公子还在,如今两兄弟还可照应着,也不至于勋儿如今正当年的好光景,那眉宇从来就没展开过。”

这话叫韩升心头猛然一酸,李氏说的半点不差,正当年的好光景,可是揣在心里的郁结却太重太重了,怎么也找不到出路。重到让他在多年后,对一个奴才说:“韩升,我没有出路。”这世上,无助的人太多,即使表面风光跋扈的大将军又如何。

两人无语对坐,都是这府里的老家奴了,当年的情景从眼前一一划过,物是人非的凄凉,于那些不曾沿着岁月走过的人是永远难以体会的。

许久,她心里这道被惊起的波澜才渐渐地平复,“大将军现在何处?”

“出门去了,小人不敢问。”韩升道。

“这么晚去哪里?”

韩升摇了摇头。

“我不比真正的主子,这件事,当初既是大公子临死时嘱咐不叫你说,你瞒着我也不能怪你。可既然瞒了,就像你说的,烂在心里大家清净。你如今却又说了出来,这不是无事挑事,又是什么。可见你真是糊涂了。”老夫人责备道。

“小人不能沾酒。沾酒话多,这您不是不知道。”韩升道。

她忽地想起了什么,问道:“昭儿呢,昭儿……”

“昭儿无事,”韩升道,“方才大将军将当初追出城的人都找了来问话,昭儿忽然过来了。大将军没说什么,却叫人将她关在房里不准出门。”

“这事闹不好还要迁怒到昭儿身上。”老夫人道。

韩升抚着前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韩升,”老夫人道,“你先出去几日吧,什么也别想,只把身上的伤养好了,明日大将军回来,我去替你说情。等事情过去,你再回来。”

“只怕将军再容不得小人进府。方才恨不得要了小人命去。”韩升道。

“他若是真要你死,你还能来求我。”老夫人道,“都是旧事了,该偿命的也都已偿命,虽是今日才提起来,毕竟早就过去了。”

“小人承蒙老夫人眷顾了。”韩升说着起身便拜。

她遣人将韩升送回家,又命玉穗:“去和门上的侍卫说,若是见着大将军回来,知会我一声。”

“不叫人出去找找?”玉穗问。

李氏摇摇头,“你不比我知道大将军的性子,出去找有什么用处。”

这一晚到了后半夜,整个郦阳城连同城外的黑蛟岭,逐鹿山及会阴山一带都飘起雪来。

硕大的雪片随着风声呜呜咽咽地一层层地盖上会阴山的那片陵园,寒风萧瑟,他靠坐在一方陵墓的石碑前,喃喃地叫了一声,“哥……”

酒,汩汩地从壶中流出来,洒落在雪地里,如同一道道创痕……

这应是这个冬季最后一场雪了,竟不遗余力地卯足了劲儿至夜阑时方才停下来。

天明时出了太阳,晒在积雪上,白花花亮晶晶的异常刺眼。将军府里到处都可以听见家奴用木锨推雪的声音,吱吱咯咯,叽里咕噜的响。

昭儿缩在墙角里,一晚没睡,至此刻才渐渐地眯上了眼睛。可终究是睡不实,房中的炭火都已经熄了,四周渐渐地冰冷起来。

她伸手将自己项上的银锁抓在手里,硌得掌心生疼。一定是出事了,自己的猜想不会有错的,肯定是跟外祖母来府里的事有关。

不知道自己还会被关多久……她猜来猜去,也没猜出个头尾,不知不觉间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至巳时,府里的道路都已经清理尽了,家奴们正欲收工,就听小厮一路进来报说大将军回来了。于是所有人都候在路边,不多久就见陆靖勋沿着清出的石板路进来,众人都看出了不对头,可是谁也不敢上前伺候。偏主事的韩升也出去了,再没个有主意的人了。

石羊妫站在廊柱后,偷眼瞧着,看这情形,那封信果然奏效了。韩升险些被打死,昭儿也被关了起来。可是她并未因此而舒一口气,她的心越发紧张狂跳个不休。接下来的事,都是未知。闹不好她会将自己也卷入一场劫难中来。她此刻必不能轻举妄动,她不能将自己牵扯进来,她要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然后让他想起自己来。到时候,只要去求老夫人在他跟前为自己说句话,他一定会想起自己来的。

她就这样带着满腔似赌注一般的渴盼,眼睁睁地看着他独自进了正房。她转身离开,脸颊上忽地坠下两行清泪来。眼前似是浮起迷蒙的浓雾,莫名的危险恍若就藏在她的宿命中。思前想后,这真的是一步险棋。还有自己那晚与韩升的风流韵事,若是被人知道了,自己再无活路了。她事先也没有想到,竟然不知不觉中已经付出了太大的代价。并且,等这步棋顺利走完之后,一切还不会结束,那个韩升总管,她决不能让他继续留在大将军府里,甚至,不能让他继续留在这个世上。

没法子,她只能就此一步一步地走下去,直至再无路可走,到最后是柳暗花明抑或山穷水尽,都是她的命了。身在异国,无依无靠如她这般,她必须为自己赌一次。

几个下人立于门边,着实没有胆量进去,更没有胆量走开。于是就那么干站着。可大将军始终没有叫人进去,他独自坐在桌边,如同没有魂魄的石人。

李老夫人被玉穗扶着进来,在桌边坐了,打发玉穗出去。转脸端详着陆靖勋,见他双目泛红,满身酒气,不觉心里一酸。半晌才慢慢地说:“昨晚的事我都听说了,我打发韩升出去了。”

他没有说话。

“勋儿,”老夫人叫道,“虽说论礼我不该这么叫你,可我自小看着你长大,你即使成了大将军,我心里也是拿你当儿子的。”

“我知道这个儿子心里苦,有苦还无处诉。”老夫人道,“可你这是个结,若不理顺了,这苦可就没个出头之日了。你哥哥……是个难得的好性子的人,自小就心善,他若是地下有知,也不会存怨。他当初是为了你才追出城去,后来不叫韩升跟你说明真相,也是不想叫你难受。你若真知他的心,只有你好了,他才得安宁呢。”

见他依旧不语,也不管他到底在不在听,她继续说道:“韩升的事,依我说,这韩家可是陆府里的老人了。世代忠心耿耿的,当初也深得你父母器重。如今这府里的人去的太多了,再不能冷清了。看在他韩家祖宗上的颜面,就别撵他出去了。一则当初并不是他的错,只是瞧见了未敢说而已。二则,昭儿的父亲不是已经没了,也算是偿命了。我虽被大将军抬举成当家主母,却从不曾有什么事求过将军,今日就算是我求将军了。”

她沉默片刻又道:“至于昭儿……就给她找个人家,叫她出府吧。她就是你心头的一把刀,你怎么能留她在身边。”

他额角禁不住突突跳了好几下,如同一柄利刃,在心上猛地一绞,狠狠地抽搐起来。

老夫人见状知道不好,可依旧横着心将后面的话说了出来,“我想着,徐恒将军再好不过。是你的部将,以后必然不会欺负昭儿。再者,两人早就相识,又和睦。依我看那徐恒将军还挺喜欢她。就把她给了许恒吧,这事我替你做主了,商议好了日子,便叫昭儿过门。”

老夫人话音落,还未及等到他的回应,忽然有下人进来禀道:“宫里的元妃娘娘打发黄门出来,请大将军进宫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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