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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叙话

我去帮你和大将军说,叫他接你走如何?

这句话莫名地在心里回响,方才乍听起来,不是没有惊喜的,可此刻细细琢磨,却不知太子是果真有意要帮自己还是随口说说。若果真有意,为何出手又是那般行径。

昭儿来回掂量忖度,到底是渐渐地失望了。最后不过是默默地复又站起身来,将桌上的狼藉拾掇干净。

方打理停当,只听门外一串脚步声,门帘轻响,她回头望去竟是元妃,身后随侍誉青及两个宫娥。

她在这西殿住了这么久,元妃还是头一次过来。回想起方才的情形,她猜不出元妃过来是凶是吉,只屈膝叫了声:“娘娘。”

“嗯,”元妃淡淡地应了一声,在椅上坐了,问道,“方才的事,心里可委屈?”

她闻言只默默地摇了摇头,神色极静,看不出一丝波澜。

“我想你心里必然怨我,所以过来瞧瞧你。”元妃道。

“我不曾怨娘娘,”她说,“我知道,娘娘方才亦无奈。”

元妃一怔,抬起眼瞧着她,“倒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说着冲她招手,“你过来。”

待她行至身边,元妃便执起她的手问道:“你昨日果真跑去找大将军?”

“嗯。”她应了一声。

元妃轻叹一声:“这就是了,也难怪她恼。”说着便责怪道,“好好的你去找他做什么,听说还死扯着不放,这倒罢了,你瞧不见公主在一旁正与大将军说话,你还同着她的面,她能不生气?”

昭儿说道:“我不曾看见公主,是我说话的空当儿,她忽然就来了,我都不知道她是从哪里过来的,怎么就瞧见了我。”

元妃冷笑了一声:“你再说这些也是无用,总之是被公主瞧见了,不然她能平白地过来撒气儿?千错万错就错在你为何好端端地去找大将军。这些倒暂且抛开,我问你,你去找大将军所为何事?”

昭儿听这话,不再言语。

“你不说我也知道,”元妃道,“你不过是去求他接你回去。”

昭儿被说中了心事,越发沉默,只是静静地听着。

元妃说道:“从今往后,你就死了这念想吧。”

这句话,恍若一记重锤狠狠地撞在昭儿的心上,只听元妃问道:“你可知今日来闹的是哪一位公主?”

昭儿自然早已猜到是谁,此刻却说:“不知。”

“她便是与太子殿下同为荣王后所出的暄成公主,那可是大王的心肝儿,如今碍着她父王,才勉强叫我一声母亲,凡事我倒要让着她几分。你日后若想在这宫里安生太平,就莫要再像昨日那般,”元妃顿了顿又道,“这宫里谁不知道,公主心里满满当当装着的全是大将军,你却非捅这娄子。”

其实这些,哪里还用元妃告诉她,她昨日早已在公主的眸光和话语间看得通透。她看到的是公主对他的痴心,以及自己越沉越深的希冀。

元妃见她依旧不语,便轻叹道:“你别指望着大将军能接你出去,他在梁国是什么样的分量你哪里知道,大王托付他的事可多着呢,这宝贝女儿便是其中一件。这当口上,你怎么能去找他,你当初还在将军府里时,你当大王不知道?我可是得了大王的应允才将你接进宫里来,大王还向大将军问起过你。”

昭儿听到前面的话,便觉得脑袋嗡嗡直响,元妃最后这一句,越发像是一记闷雷砸下来。

昭儿恍惚间似是自语般地说道,“我不知道这些……”

她当初并非没有问过徐恒,可徐恒将军不是这么说的……

元妃垂下眼睫,淡笑道:“如今知道了也不迟,下诏指婚不过早晚的事,大将军岂能不先将府邸腾干净了?”

“他不是为了这个才叫我出来的。”昭儿蓦地抬起头。

“那是为什么?你倒是说说看,”见昭儿不语,她冷笑道:“如今太子殿下叫我一声母亲,将来继了位,咱们元家便是戚畹之贵,到时候大将军能不悬着心?他若不尚主,不和王室结亲,将来太子继位,收了他的兵权,朝野之上哪里还有陆家的位置。话说成这样,难道你还不明白?”

昭儿的手倏地从元妃手中滑落,却是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寒意,一层层地从心底向上翻涌,神思却是一片木然。

“我不过是想嘱咐你,此事大王主意已定,若是再出什么岔子,大将军是国之重臣,大王暂不好怎样,可你就不一样了,你可不要给自己招祸事。”元妃说着问道,“你可记下了?”

昭儿恍惚间望向元妃,却口齿僵硬,许久不曾应答半个字。

“我知道,你想着出宫,”元妃冷笑道,“这个地方,连我都待不惯,更何况你。你别急,只管先住着,我和你外祖母不久便要张罗着给你说人家了。”

“什么?”她一怔。

“先前你外祖母来找我时,就跟我说,将军府的李氏跟她提过,想要把你许给大将军身边的骁骑都尉徐恒,这倒挺和我们的心思。再者听说徐恒将军本就和你相熟,将来也不会亏待你。徐家虽不算大富大贵,到底也是世代为官,他父亲徐敬毅现为通州刺史,这家底也不算太过委屈你。”她顿了顿又道,“等公主完了婚,我们这边便下拜帖,或是我去求大王赐婚,则更便宜了。”

昭儿立于一旁,只觉得今日这些事犹如一簇簇当头而来的风剑,叫人应接不暇。她还未及回话,元妃就已经站起身来,像是欲要离去,却又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我听说太子殿下方才往你这边来了,可有此事?”

昭儿隐隐觉得不妥,可元妃既然问了,便知不可相瞒,她点点头:“是。”

元妃脸色果然微微一寒,“他来做什么?”

“太子殿下说口渴要吃茶。”昭儿回道。

元妃冷笑一声:“太子今早来请安,难不成是我少了他的茶,叫他巴巴儿地到你这来讨?”

誉青在一旁见了这情形,担心昭儿应对不来,又恐元妃一时言语失态,便上前小声提醒了一句:“娘娘,昭儿能知道些什么。”

元妃拍了拍昭儿的肩,“太子殿下,更不是你能沾惹得起的。”

昭儿望着这一行人出去,门帘打起之处,光亮忽闪忽烁,却像是在梦里……

一连数日天色阴沉,铅云低垂,明明是春上,却不见阳光明媚,叫人看着心里便莫名生出几分烦闷。

“娘娘莫坐在那风口里,仔细受了凉。”誉青道。

“瞧你说的,哪里就这样娇气了。”元妃倚在廊子上,淡淡地说,“原想着寒冬总算是过去了,叫人把那几件狐腋裘拿出来晒一晒好收箱子,可这天儿总这么着。”

“娘娘上回就说要晒衣裳,奴婢已经吩咐过了,等出了日阳儿便叫她们晒呢。”誉青道。

“倒不打紧,只是我心烦,看着这天总觉得不吉利,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

誉青笑道:“一年里有多少这样的天儿,怎么就不吉利了。想必是娘娘这几日又走困的缘故,睡不好,即便无事也生忧。说来也怪了,人道是春疺秋困,娘娘却不是这样。”顿了顿又道,“是了,昨日太子殿下说得了个好方子,里面尽是些稀罕的物件,待配好了就给娘娘送来呢。”

元妃冷笑道:“难为他想着,我再不吃那些药了,不过是人参黄芪,玄参栀子,单想起来我心里都翻搅。那些医官也是信口胡说,一会儿说是气血凝滞,一会儿又说是肝气上逆,他倒真信。”

“娘娘快别这么说,倒枉了太子一片孝心。”誉青劝道。

元妃心神一动,不再接话,只是拿眼睛瞥向山石掩映的西殿,远远望去幽静森凉。

“怎么好几日不见昭儿出来,那门一直关着。”元妃道。

“我也是放心不下,前日去瞧她,看着倒没什么,只是低头打梅花结子,问一句答一句,再没多余的话,”誉青说道。

元妃听了不禁皱起眉,问道:“她打那个做什么?”

“是我烦她做的,不然怎么样,她每日里闷闷的,又不爱说话,我便找个活儿叫她分分心。”誉青笑道。

元妃听了这话方才松口气:“她倒会做这些,比她母亲强。说句心里话,她倒真比她母亲明事理,那日我跟她说话时你也在,不过三五句她就明白了,是个省心的孩子。想当初,我姐姐时不时生出个新花样儿来,叫母亲生气。你是元府里的老人儿,必是都瞧见的。”

誉青不愿就此多言,只应了“是”的一字。

元妃瞅了她一眼,笑道:“我知道,但凡我说一句姐姐的不是,嬷嬷心里便不痛快。”

“娘娘这是哪里话,奴婢怎么敢……”

元妃挥挥手打断她的话:“罢了,原是我的不是,人已经不在了,又提起来叫嬷嬷伤心。”说罢便也不等人来伺候,自己打起门帘进屋去了。

这日终于出了日阳儿,就听外面忽然响起不小的动静,昭儿上了楼,推开窗子向外瞧,原来是宫娥们趁着天气晴好,抬出案子来晒衣裳。

她也是许久没见到这样好的阳光了。她将窗扇一一打开,倚在朝阳的窗子前,远远地望着几个黄门抬着案子摆来摆去,又有宫娥将一件件也不知是貂裘还是狐裘通通摆在案上,两树间亦拉起一根绳,挂出好些宫衣。她默默的望着,只见那树枝上已经有朦朦胧胧的新绿探出头来。这时节的琼州,桃花必定已经盛开了……

她正出神,余光却见一团绒绒的白影闪过,她转脸看去,竟是一只雪白的猫儿从窗前的树枝上跳进来,卧在窗边瞅着她,“喵呜喵呜”委屈地叫着。

昭儿素来不喜欢猫,却瞧着它可怜,便拿来点心抠成一块一块地喂它。

忽听楼梯有脚步响,是有人正上楼。她方抬起头,就见来人已经进来了。是誉青,身后还跟着一个宫娥,看着眼熟,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姑娘,申夫人打发人来请姑娘过去呢。”誉青道。

话音落,还未待昭儿回话,身后那宫娥就已经笑道:“楚国董太后送来好些新衣,夫人说自己体态不比从前了,没一件能穿的上的,送给别人怕糟蹋了好衣裳,只有姑娘穿上必定好看。若就这么冒失送来,万一姑娘不喜欢,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倒叫姑娘为难。不如请了姑娘自己去试,再者姑娘进宫这些时日,还从未去过长信宫呢。”

昭儿正要推辞,却见誉青正朝着自己使眼色,不由将已经到口边的话咽回去,问道:“誉青,你怎么得空过来了?”

誉青笑道:“方才正服侍娘娘吃药,可巧申夫人就打发庆媛来请姑娘,娘娘也怕姑娘整日在屋里闷出病来,有心想要姑娘出去走动走动。”

昭儿已然明了话意,便冲庆媛说:“衣裳不打紧,可申夫人的照拂,我若不亲自登门谢恩,怎么能心安呢。”

“姑娘客气了。”庆媛笑道。

“姐姐楼下稍坐,我换身衣裳就下去。”

“诺。”庆媛说着便已经恭敬退下。

谁想此时,那只猫舔净了点心渣子,看见昭儿手里还有,便抻直了身子扬爪猛地在昭儿手上一抓。

昭儿不禁一凛,扭头一瞧,方才想起这只猫来。于是一边将剩下的半块点心掰碎了喂它,一边问誉青:“看来,去不去是由不得我了。”说着转过脸看着誉青,一双幽黑明澈的眸子,叫人莫名地不安。

誉青心下原本惊奇她何时竟养了只猫,听她这样问,方回过神来,不觉有些讪讪的,“这申夫人在宫里也是个有头脸的人物儿,娘娘就是怕姑娘推托,才叫奴婢过来。”

说着服侍昭儿换了衣裳,却在临下楼之际,又在耳边嘱咐:“若是不知该回说什么,就只管听她说就是了。”

昭儿未应声,却忽然觉得手上一阵尖锐的疼,恍若有细细一片薄刃,深深地割进经脉。

她低下头,手上方才被猫抓过的地方,竟是两道那么刺目的血痕,她朝窗边望去,只见那只猫正卧在窗前,两只前爪按抱住一块点心,专心的啃食,神态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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