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下一瞬她却说,殿下怕是心伤,那里藏着个又爱又恨的女人吧!
尘封太久的心事毫无余地的暴露在她的面前,拓跋长涉震住了。他,接受不了,他不想把自己的脆弱展现在这个女人的面前。这个女人有通晓他心事的能力,而这个认知让他更加的痛苦迷惘。
凉薄一笑,他说,果真是故事看多了,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心伤。
在他的心里,她永远是那个月下独舞的女孩。他不愿,她染上世间任何埃尘。
集市上,她只一眼便知道了狼王谷的秘密。
石榴石如血,五年前那场血漫之夜,母后痛苦的眼神,兄弟姐妹的无助嘶喊,黎国子民绝望的呻吟……无一不撕扯着他的心脏,疼痛弥漫,寒凉更浓,这一刻的他唯有滔天的恨意。
望着西天如血的残阳,拓跋长涉的心孤独而荒凉。
可是她只一句,就暖了他寒彻的心脏。她说,太阳虽然落了,可是最后一刻依然极致美丽。夜里,望着月亮,还是念念不忘它的风华。她说,能让三殿下一生钟爱的女子一定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有着星一样的光华,突然间,拓跋长涉想到了多年前醉酒后做的那个梦。
云霭出了事,拓跋长涉前去救她。虽然心里气她恨她,可是就像云水白苍说的,他还是放不下她。摩戈后宫充实,自然免不了斗争。每一回只要她有难,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去为她解决,这一次,也不例外。
后宫里的腌渍事,也不过就那么几种。摩戈的一个妃子给云霭下了药,想要设计陷害她。拓跋长涉赶到的时候,云霭正狼狈的翻滚在他的脚下。
云霭衣不蔽体,娇嫩的身子暴露在空气之中,拓跋长涉却在这一刻想到了那个暖阳一般的云水白苍。
质疑的苗头一旦开始,就再也抑制不住。如果他爱云霭,为何她攀爬在他的脚下苦苦哀求,而他却只是感到麻烦,心底里他不愿用自己去救她。甚至他开始怀疑,自己这样不管不顾的来救她都是不值得的。
甩开步子,他想去请个郎中。烦闷之间,他没有注意到突然飞进来的暗器,一个不觉间,他也不幸中了春药。
一切,似乎在这一刻,真的是骑虎难下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拓跋长涉利索的解决。待药性去了之后,拓跋长涉想迅速的隐去,这一刻,他也不想去管这个女人了。
就在这个时候摩戈冲了进来,一枪过来射中了他的胸膛,一声闷哼,拓跋长涉直觉的气愤,他活了二十二年,亡国的那一天都没有这一刻来的耻辱。
随便的止了血,拓跋长涉回到狼王谷的时候是在夜里。
月光婆娑,穿过屋顶打在他的床上,惨白而冰凉。拓跋长涉喘着粗气,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这一刻他想了很多,最终却停在一张清丽的小脸上。
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拓跋长涉模模糊糊的感觉到有双颤抖的小手,挑开了自己的衣衫,小心的为他处理着伤口。似乎还有温热落在他的伤口上面,害他一阵疼痛。
睁开眼睛的时候,薄薄的月光中他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翩然落地,扯痛了他的心。不顾刚刚处理的伤口,拓跋长涉下了床打横抱起了她。
云水白苍的白净的小脸上布满了倦容,拓跋长涉的心都要碎了。知道是她为他处理的伤口,他既是感动,又是甜蜜,却还有些难受。她一定是吓坏了,也累坏了,然,这伤得的一点也不光荣。
月光清幽,她长长的睫毛落下一道浅浅的影。这小妮子一定是不知道她的睡颜倾国倾城,比天上的月还要清幽,空谷幽兰,也不过如此了。
低眸,却瞥见了她白色衣衫染了他的血,暗红如花,拓跋长涉拧紧了眉头,这污浊不该染污了她。想要一把扯下她染血的衣衫,却是力不从心,他也昏昏沉沉的睡着。
再醒来的时候,夜又深了,不知不觉间他们同床共枕,睡了一天一夜。这样想着,拓跋长涉心情很好,抬手扯下了碍眼的面具,露出一张出尘脱俗的脸来。望着身旁的美人儿,一个没忍住,偷偷落下一吻,却蜻蜓点水的一下,心慌慌的,嘴角弯弯,俨然是偷香成功的窃喜。
正在得意间,云水白苍醒了,盯着躺在身旁的拓跋长涉,傻乎乎的,迷迷瞪瞪的说了一句,桀月。
软软的声音,听得拓跋长涉心间一紧,他蓦然睁开了眼睛。只一眼,便千年。
娥眉月夜,那小妮子坐在高处唱歌,那略带戚戚的声音,引着拓跋长涉向她走了过去。
夜风凉凉的,以为她在喝酒,没想到她喝的却是秋草。
秋草,味微苦而冷峻。这茶不是宫廷御用的茶,常见,拓跋长涉却是喜欢的,没想到她也喜欢。心情更好,不知怎么的,拓跋长涉说起了他和云霭的故事。
也许是夜太静,月太美,拓跋长涉只想多说些话,也许只是给他这些年的守候一个不算交代的交代,将那些心事彻底沉淀。
诚如他的母后所言,那真的不算是爱。
只是,真爱又是什么的,会是这个坐在身旁的女子吗?他不知道。
可偏偏,乖巧温顺的小丫头却突然的炸了毛:“拓跋长涉!所以你就妥协了!你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人嫁给了别人!既然你那么爱她为什么不把她抢回来,何必在这里要死要活,独自舐伤!”
她愤怒的声音带着些哭腔,听在拓跋长涉的耳朵里,化成道不明的愤怒。经过几天前的那次受伤,云霭这个名字成了他耻辱的见证。任何人都可以那这件事情讽刺他,嘲笑他,诋毁他,却唯独,她云水白苍不可以。
多少的有些恼羞成怒,拓跋长涉摔了玉杯。
“对,我是自以为是,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所有的所有我都不知道!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你以为只有你的心会痛吗?那么我的呢?我就没有心吗?我的心就不会痛吗?你又凭什么把你的愤怒倾泻在我的身上!”她哭了,拓跋长涉知道她哭了。
心,更痛了,他忽然觉得与云霭纠缠过的他,是配不上她的。
那晚的云水白苍望了一晚上的月亮,而拓跋长涉就望了一夜的她。
吹了一夜的风云水白苍却是病了。
发了烧,她睡得很沉,睡梦里还是哭着的。只是她不知道,她在睡梦里喊着的全是拓跋长涉。拓跋长涉把她抱到了自己的床上,一直守着她。那一声声的呼唤,听的他又是心暖又是无奈。他想,他或许是喜欢她的吧。
云水白苍醒了,却是哭着闹脾气。看着她撒娇的样子,拓跋长涉喜爱极了。
鬼使神差的,拓跋长涉低头,落下一吻在她的唇上,甚至还用了一个蹩脚的借口。只是轻轻一下,拓跋长涉却如飘入云端,温软的触感令他心神荡漾。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未有女人给他如此难言的感觉,即便是云霭也没有。
两颗心,皆在悸动。
一个是不敢爱,一个却以为爱不到。
却是不知,情根早在几年前的月夜就已根种。命运,早就将两个人紧紧相连,故而,无论是阴差阳错,还是因缘巧合。相遇,便是上苍赐给他们最大的礼。
拓跋长涉带着云水白苍去了墨朵城,传说老人要见她。
当然他还是有私心的,那年月下他没有看错,戎逻对于云水白苍的心是不同的。明智上,他是该利用她来牵制戎逻的。
只是,情感上,他却不舍。
见她靠着胡桐睡的很熟,拓跋长涉心中一阵柔软。这一刹那,什么初衷都扔了,拓跋长涉什么都不想再管。他只是背靠着树干,默默的守着这个令他心动的女子。
直到她突然醒来,急急忙忙的寻找着他。
云水白苍转过树干一张小嘴张张合合数落着他,心弦一刹那被拨动。有些粗鲁的扯了她的面纱,吻顺势而下。急切而热辣,带着深深的情意,直触灵魂,一吻便再也不愿放下。
看着她涨红了脸颊,看着她傻乎乎的模样,拓跋长涉意犹未尽,却也不敢再碰她,就怕吓着了她。只好拿过她的水壶喝了几口,清香的秋草下腹,舒畅的感觉纵贯全身,只是那小丫头却是不依了!
踮着脚的夺着水壶,小身子胡乱的蹭着他,一股火起,拓跋长涉揽住了她的小腰身。可是,看着她有些受惊的错愕表情,拓跋长涉不忍了,放开她,转移了话题。
长风厉厉,她坐在胡桐树下梳着柔顺的墨发,墨发及腰随风翩跹,拓跋长涉的手,痒了。
掏出怀里藏着的桃木梳,轻轻上前,为她挽发。
他又何尝不知,若是碰了她的头发,就要娶她过门。这桃木梳是他早些年做的,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为心爱的女子挽发,没想到这把桃木梳竟是为她挽了发。
他掏出了怀中珍藏的艾色松石玉钗,轻轻为她插在了发间,果然如他所料,很配很美。
晚上躺在客栈里,睡不着觉。
人一旦安静下来就会想很多,拓跋长涉想着他的复国大计,几年来的步步为营,精心算计,他知道经不起一丁点儿的差错。输的不但是全部身家,还有无数条的性命,戎逻并不能带给这片大陆崭新的辉煌。
可是他也不愿,让她去冒险。
然则,云水白苍也是睡不着的。不期然的,两人躺在一起看着天上的星辰。夜空浩瀚,星汉灿烂,她眸代秋水,波光潋滟。
她说,星光,千年一回。
他答,菩提树下等千年,不为修道只为卿。
他想,他要想一个万全之策,留她在身边,让她陪着他一起完成他的宏愿,一个举世太平的盛世。
只是,这世上根本哪里有万全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