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保持这个速度的话,就定能在片刻之间取下总督那狗官的首级吧?
只是说——
再度转弯的时候,斗士听见了那转角之后传来的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峰回路转。
如此一来,屹立在自己面前的,便是真正的铜墙铁壁——由十几个卫士手持防弹盾牌与长短自动火器所组成的防线。
无处可逃。
也无处可避。
如此近的距离,即便是再劣质的火药和弹丸也好,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自己。
到此……为止了吗?
斗士疲惫的心,如此试问着自己。
那么,这个问题的最终答案,究竟是什么呢?
放下手中闪烁着光辉的利刃,向敌人垂下曾经不屈的头颅,这样做,也许还能讨得一丝生机、幸免于难。
所以说,要放弃吗?
否。
大义,乃是坚不可摧之钢铁堡垒。
大义,应为不朽不倒之参天古树。
小小弹丸,何足挂齿。
此时此刻,就算是流血不止、筋骨俱断、身魂覆灭,也要继续前进、奋勇杀敌。
更何况,眼前不过是区区十几把长短自动火器罢了,又怎么可能会这么毫不识趣地、停下忙于践行大义的壮士的脚步呢?
“大义。”斗士默默念着这个在旁人眼里意义不明的词语。而处于对立面的兵士,却也没有立刻开枪将其射杀——他们都在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斗士。
——是因为太过害怕而疯掉了么?
很快,疑惑便化作了嘲讽,毫不留情地愚弄着孤军奋战的斗士。
“大义,乃吾等所在。此等神兵利器,曾发誓在重举先帝之旗,光明正大兴清君侧之师前,绝不使用!”
斗士,放下了手中的利刃。
“然今日作义绝书,已与儿女长情告别,不求苟且偷生,只图玉石俱焚,实则迫不得已。”
斗士,握住了背后的墨绿色鞘长刀。
“魔剑一出,鬼神俱灭,汝等首级,我收下了!”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刚才还摇摇欲坠的敌人,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卫士们的眼前……
不……这么说,也许并不准确……
不约而同的,卫士们洞察到了这其中的异状。
从方才那几近断气的腐朽之躯中,诞生出了一副威风凛凛的墨绿色铠甲——全身没有多余的装饰,唯有两柄长短不一的利刃相随其间。
就像是……就像是历史书上所描述的“神机”一样。
“神、神机?”
不经意的话语中,那所包含不安与恐慌,仿佛是瘟疫般在卫士中间扩散开去。
但,这是不可能的……那种传说中的兵器,明明只存在于历史书和博物馆之内——这可是一般人都懂得常识、公理、定理,不需任何证明都可以成立的事实。
那么,眼前这个……又到底是何方神圣呢?假若它不是“神机”,那又会是什么异形之物呢?
难道说……是战死者的怨念所化生的亡灵吗?从地狱归来,向生者伸出可怖的爪牙,打算将其一同带往地狱深处么?
那怎么可能?!
不要开玩笑了!
感觉到不妙气息的兵士,几乎在同一时间扣动了扳机。
此时此刻,枪械,无论隶属于谁,那都将是绝佳的致命武器。正如所期望的那样,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杀人道具。那就更不用说曾经驰骋沙场、饱尝厮杀的卫士们的射击技术了——所有的弹丸,都精确无比地朝着同一个方向进发。
假若是肉身凡人的话,想必不待下一秒就已然被密集的火线之雨给化作凄惨的尸骸了吧?
所有瞬间必杀的弹丸,现在就犹如狂风暴雨般泼向墨绿色铠甲。然而,铠甲却像是不动如山的雕塑一般,原地伫立着,直面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毫无疑问,这四面八方围剿而来的弹丸,命中了墨绿色铠甲全身上下,然铠甲本身却丝毫未损,那些子弹像是自暴自弃似的,在撞击完坚固的铠甲后就黯然下落。仿佛,对于墨绿色铠甲而言,这般由子弹所编织而成的“狂风暴雨”,简直就像是不值一提的蚊虫一样,连简单挥舞双手将其驱逐的念头都不曾存在过。
紧接着,卫士们的视野被从一瞬中崩裂而出的钢铁光辉所填满,那便是他们最后见识到的光景。
墨绿色铠甲抽出了腰间的长刀,仅是一记的斩击,便将前排手持坚固盾牌的卫士拦腰截断。
这一斩的余势,甚至连带着后面尚未被刀剑所波及的卫士一同吹飞。
除了四散的尸骸以外,两侧厚实的墙壁,也被锋利的长刃豁开深深的裂痕。
这绝非是能以常人之力做到的事情,但对于墨绿色铠甲而言,却是极其自然的……小动作罢了。
这便是“神机”的力量。
从其中获取超人之力的斗士,不再是脆弱的凡夫俗子——那是只可称之为“魔神”的存在。
墨绿色铠甲随着斗士的意志,挥舞着长刃,每度呼啸,成群的卫士便只有化作一堆堆死骸的结局。
“怪物……”
比起单纯的原地打颤,作为贴身近卫的一个男人,其行动能力倒是值得一提……不过就现在情形看来的话,恐怕他这么做,也只是求生的本能使然吧——他猛地扑向了一旁的消防柜上,拼命地锤击着那透明的玻璃,即便是拳头已经血肉模糊了,他仍然不愿放手。
最后,他奇迹般的成功了。
堪比坦克装甲的钢制大门从天花板降下,将他与墨绿色魔神之间彻底隔离开来。
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彼此永远不会干涉彼此。
如此一来、如此一来,自己就能活下去了吧。
那一瞬间,那个男人大概真的是抱着这种幻想。
紧接着,这幕独角戏,还没来及让他失望,便已结束。
这次,墨绿色铠甲拿起了肩上的长刃——较之前挥舞的腰刀而言,足足长了两倍有余的凶悍兵器。
——是斩马刀。
在这个意识萌生之前,墨绿色的魔神便已经用力挥下了钢刀。这其中已无“武术”、“技艺”可言。
比起枪支弹药更加原始的武器,使用着更加单纯的进攻方式,魔神的一切,不过如此。
一闪之间,裁决已下。
人马俱碎。
斩马刀将男人的身体,连同着那厚重的装甲大门一并完美地撕裂开来——那扇堪称“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如今,保护不了主人的它,也只能是化作无用的废铁罢了。
这个男人大概连体会痛苦的时间都没有吧。如同被劈开的竹子般优美两断的他,表情依旧是那副脱险之后特有的轻松,好像沉醉于自己脑海中的美梦一样,并未控诉任何不满。
然而,铠甲魔神并未止步于此,它继续前进着,即便是中途遭到“蚊虫”轮番骚扰,它也仅是挥动了一下长刀将其消灭。
成大义者,必为吾等。
前方就是目标大门了。
而那红木制的华美房门,又怎么经得起魔神钢铁之躯的撞击呢?
大概,那根本算不上是在“开门”了吧?只是一味地将庞大的躯体挤过狭窄的门口,空留下完全崩坏变形了的框架。
就当墨绿色铠甲步入房间,映入眼帘的却是——
这是什么情况?
一男一女相拥一起。
比起之前毫不犹豫的厮杀,反而是这里状况,让斗士有些摸不着头脑。
再定睛一看,至少这其中有一点是明确的了——
沙发之上,怀抱着年轻男子的女人,便是这次的目标。
“嗯?”
尽管马颐新以其不凡的洞察能力在四将军府中有“滴水不漏之人”的美称,但也绝对没有在电光火石的瞬间就能立马掌握事情来龙去脉的异能。
说是墨守成规也好,定势思维也罢,如今,在她脑海之中的,只有糊涂下属未经招呼私自闯入上司办公室的情节而已。
“是谁?”她一边追问一边将手探进了口袋中。在那其中的,是无线电发讯装置——孤身遇到了什么不测,只要按下这个按钮,它就会把求救信号发到下属手上。
但马颐新没有立刻付诸于行动,想想看的话,眼前这个入侵者,不是凌空偷袭,也不是地下潜入,而是从光明正大地破门而入……
也就是说……
他打倒了先前所有负责阻拦入侵的卫士。
而在这基础上的“对外求救”,显得毫无意义可言。
马颐新重新镇定下来,虽说“束手无策”几乎成了定局,但她还是站起了身子,质问着眼前这个无礼的入侵者。
“你到底是谁?”
定睛一看,直到现在,她方才发觉这其中的异样——
入侵者,是一个全身覆以厚重铠甲之人。
墨绿色的军用色调,很容易就让马颐新联想起今早在兵工厂参观时候所见的“那个东西”。
那个名为“百夫长”的新型神机,传说中的神兵利器——“神机”的复制品。
只是说,光是随便瞥上那样本一眼,马颐新就没有一点好感。
那笨拙、甚至让人觉得偷工减料的造型,完全没有艺术感可言。这样的劣质仿冒品竟然还痴心妄想奢求中央能够拨款去继续生产更多的同类,简直是不可理喻。
至于马颐新这些心里话,基于场合的原因,始终没能说出口——这些话只要说给四将军府的上司们听就够了。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仿冒品,却可以光明正大地打倒禁军贴身侍卫闯入这里,那又该如何解释呢?
突然破门而入,就像是一颗被踢进来的足球一样,与印象中大气非凡的“神机”的固有姿态相去甚远。
而他本身却也是相当惨烈的模样……墨绿色的铁甲之上,淌着大抹大抹的殷红,分不清这到底是它因为受伤而流出的血还是战斗过程中不慎沾染上敌人的血。
不知道是不是神志不清的关系,那副铠甲如同雕塑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然后忽然又放弃了手中怪物似的长刀,转而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冷静地指向马颐新说道:“在下夏瑜,为‘光复会’一员。”
“嗯……”听到这句话,马颐新不禁倒吸了口冷气。
这并非是因为听到了这个名号所致。更让人在意的,是那敌人名号之下的真面目。
光复会。
自称是继承了民族大义忠孝之心的思想团体,入会者为数众多。
其中也不泛有几个团体激进地贯彻着所谓的“兴兵勤王、忠君节义”的主张,试图推翻现在的四将军府恢复旧制,因而他们也被统称为“激进派”。
假若真的只是普通的思想院团体的话,一纸明文便可将其消灭殆尽,只可惜,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以外。
撕去表面的伪装,“光复会”就是九州之内最大的非法秘密武装组织。
只要是针对现在朝廷官员的暗杀、绑架,光复会很难撇清这其中的关联。即使动员军队对其进行围剿,也因为其组织成员活动的隐蔽性和神秘性而成效不佳。
至于更为重要的组织内部明细的话,那就更是无从谈起了。
总而言之,光复会便是所谓“有思想的亡命之徒”的集中地就是了。只是近日以来光复会倒是敛去了不少的锋芒,活动迹象趋于平缓,从全国收集来而来的、呈现在自己办公桌上的报告也变得越来越少,不可避免的,马颐新自以为是围剿政策有功了……但反过来想想,如果这只是他们一时的“韬光养晦”的话,现在这个情况,也就说的过去了——先是从军用仓库夺去的新型神机,然后再马上借助这等兵器的力量,用来诛杀到访此处的自己。
这一切的一切,恐怕不过是早就被设计好了的“戏剧”罢了。
马颐新不禁痛心疾首地承认自己的疏忽和过失。不过,事后才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其作用也仅仅剩下补全被上司兴师问罪完成工作检讨书的空白罢了。
而且,自己究竟能不能活到完成检讨书那刻还是一个值得斟酌的问题。
“你的目的是什么?知不知道暗杀朝廷要员可是重罪!”马颐新努力地摆出强者的姿态质问道,但她比谁都清楚,此时此刻,装备了新型兵器的乱党和手无寸铁的自己,究竟谁才是强者。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到此我身后乃大义所在,已经不能回头,于是便只能请你与我下地狱走一回了。”
这可无法应许。
但……该怎么办呢?
对方是神机之人,今早虽说是在心中冷嘲热讽了新型神机那诡异的造型,但无可否认的是,其真实威力给自己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一能抵御战车主炮射击的装甲与一击即能破坏坦克装甲的刀刃,两者的结合物,就是眼前这头“怪物”。
究竟有什么办法能与之对抗呢?
马颐新微微转动着眼球,让余光四散房间各处。
——有刀。
是先前小帅哥在为自己冲茶时候而暂时放在一旁的那把刀,离自己也仅是一步之遥。
但……能拿到吗?
纵然墨绿色铠甲确实是与自己尚有几步距离,但以其机动性而言,自己绝对没有胜算。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成功拿到了,那之后又能怎么样呢?
要战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