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的时间说不长不断,说断也不算短,青鸢没有留在家中坐等时间的流逝。虽然安白一直用李再渊送的纸符,和她保持着联系,但是她又怎么能什么事情也不做,她的时间空余下来后,时常帮助李再渊照看朱文文,并且时常外出走动。
五年里她走访了许多过去的朋友,其中有妖也有人,对于这些朋友,她绝大多数没有告诉对方,她已经死亡的事实,即使有人看出来,她也找了些理由搪塞过去,她不希望朋友们担心,更不希望道尘被人误会成为薄情寡义之人。
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她依然相信道尘不是那样的人,而付安白的出现,更是加深了她的信念,即使他现在又回到了道门。
因为安白的离开,她再也不需要赚取金钱,为了养活一个人类做努力。她家的菜地却没有荒废,而是一直都是由范侯处理,虽然她不在需要那些,但是范侯还是要吃饭的。为了他自己,他也得继续耕种下去。得知青鸢的身份后,面对她时现在的他反而更加坦然。因为知道青鸢不能晒太阳的原因,他完全承担了青鸢家的家事。
李再渊自那次起,身体大为好转。青鸢在他身上已经嗅不到死亡的气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使他自己脱离了死亡,虽然他那咳嗽的毛病并未因此消除,但是青鸢再也没有见他咳过血。然而他的身体转好,但神色却越发忧虑,也不知道在他的心里究竟藏着什么心思,原本苍白的脸色因此而变得越发憔悴。
同时他留在临安城的时间渐渐变短,实际上自他身体好转以后,他外出的次数也随之频繁,最长的一次甚至半年不见他的人影。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只是青鸢每次再见他的时候,都能在他脸上看出淡淡的的失落,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落寞越发明显。
时间飞逝,青鸢原本以为没有付安白的日子会过的十分漫长,但是当她回首往昔才发现,五年的时间竟是一眨眼便过去。这五年来付安白一直和她保持着联系。他很懂事总是在信中叙述他在千裕观过的如何好,从来不提吃过多少苦,要不是陈小妹寄回来的家书里透露了一点,以及白术向她叙述一些事情,她还真不知道他在千裕观的生活其实十分艰苦。
易安是个不懂经营,或者是利用自己的道术,为其门派谋得一丝利益的人。付安白十岁跟着他,事事自然没有青鸢安排的周到,受冷、受饿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也正是这个原因,易安的弟子不多,整个千裕观的道士也不多。
安白从来不提他在千裕观的第一冬天。因为天气实在太冷,而观里又没有多余的棉被,他夜里一直裹着青鸢为他做的棉衣入睡,而在最寒冷的那几天,他身体受不住严寒而病倒。千裕观虽然有些药材,但是身边缺乏照顾的人,安白这一病就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
还好后来易安为他们添置了新的棉被,不然从白术那里得到消息的青鸢,真想直接冲到千裕观,将安白拽回家。
就在前些日子安白来信说,观里批准他和陈小妹回家探亲,对于五年没有见面的他们而言,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所以青鸢一早就准备好了新鲜的食材,准备为他烧上一桌好菜。因为千裕观离此地很远,青鸢计算好,他和小妹原本今日就能归来,可惜天公不做美,下午时分天空零星飘下几滴雨珠,天黑以后这雨越下越大,青鸢猜想他应该是被这场雨困在某个地方,一时间回不来。
如今已是深秋,雨水带着刺骨的冰冷。再加上山路泥泞,安白他们不可能会选择在这样的雨夜往家赶。这样对于他和陈小妹而言,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若是青鸢,她觉得她会选择在临近的镇或临安城里将就一晚,待到第二天天气转好后再赶路。
但即使这样,她还在一早将大门敞开,搬张椅子正对着大门坐下。不需要睡眠的她,希望明天能够第一眼便看到他。五年未见。她实在想念他,不知道这几年他是否长大了许多,样子有没有大变化,她还能否可以一眼认得出他。
屋外的雨还在下,风将她家木门刮得吱吱得响,忽然一只异常苍白的手迅速扣住她家的门框。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夜晚,出现这样的情形,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遇上同类了,青鸢心中暗想。但已经历过太多事情的她,又怎么会被这么丁点的事情吓到,何况,哪有鬼会被鬼吓到的道理!现在的她倒是很庆幸,门外那只没有迟上一天找到她,否则或许就要与安白遇上,学了五年的道术的他,究竟已经到了什么程度,那倒是一个很好的验证机会。
但是从内心深处她并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她了解鬼魅的难处,所以即使现在门外的那只对她怀有恶意,她也不希望它在她眼前被安白收服。她的潜意识里不希望看到安白像易安那样对妖鬼之类采用绝杀的态度。哪怕只是在她面前捉住它们都叫她难受。
她坐直身体,静候事情的发展。很快另一只手也搭上门框,紧接着在这双手的拖动下,一张被长发覆盖着脸的女人出现在青鸢面前。女人没有进屋,而是诡异的匍匐在地上,像是没有骨头支撑她的身体,所以只能靠着双手一点点在地上挪动。但这并不是最诡异的,最让青鸢难以介怀的是她的眼睛,一双只有眼白,没有眼黑的眼睛。
这个女鬼,青鸢认识。当年陈小妹被人抓走的时候,就是这个女鬼为她指路。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是青鸢已经将这个女人的样子印在了心底,特别是她那双渗人的鱼目眼。青鸢并不讨厌她,甚至并不厌恶她的外表。因为根据这女人的相貌,明显是死于非命,然而她在白河里待了那么久,竟然一点事情都没有闹出来过,甚至不准备找替身。单凭这一点,青鸢就十分佩服她。
所以还未等这女人开口,青鸢便主动问道:“找我有事?”水鬼是轻易不能离开水的,这女鬼找她还真是费了一番功夫,要不是这场雨,她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来到这里。而即使有雨水,看着她前进的方式,也不难猜出她的艰难。
水鬼离了水就像是没有骨头的烂泥。软塌塌的匍匐在地上一点点向前挪动,这比普通人行走的速度慢了许多。而且若是雨忽然制止,她必需迅速回到水里,否则会被困在陆地上,等待阳光出来,即使不会魂飞魄散,也够她受的。所以离开白河不到要寻到机会,还有有足够的勇气,这叫青鸢怎么能不佩服她。
女鬼点点头,抬头看着着青鸢,虽然她没有眼黑,可青鸢还是感觉到了她期盼的目光,“我想拿回,我的,东西。”
要东西,青鸢不记得曾经拿过着女鬼的任何物品。当初青鸢甚至没有与她有任何言语和肢体上的接触,又怎么会拿了女鬼的东西,但是她知道能让一只水鬼上岸的物品,对于这只鬼而言一定十分重要,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问清楚:“什么东西?”
“一只手镯。”女鬼害怕青鸢不明白又补充道,“当年有一只猴妖进入了我的地盘,把它带走。我知道你认识那只猴妖,希望你能帮我把手镯要回来,那对我很重要,拜托!”
青鸢这才想起当年猴子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独自一人跳进白河里搜索陈小妹,可惜什么也没有找到,只找到了一只发黑的手镯。这么说了那东西是属于眼前这只水鬼的。那时范侯觉得那手镯没什么用处,就塞给了她,只是那时候她一直为付安白的事情而操心,将那手镯随便找了个地方塞了进去。现在让她记起究竟放在什么地方,一时还真记不清。
这女鬼发现自己的手镯丢了以后,也试图寻找,只是受制于水,她根本不能离开水源,每次只能趁着雨天出门,但是她并不知道范侯和青鸢的住处,在这附近找了将近两年多才发现他们确切住址,而后她虽然也有前来,但是每次不是远远的感觉到李再渊这个道士的气息,让她不敢靠近,就是遇上青鸢不在家。而这两年下雨天偏偏不是太多,导致她花了五年时间才真正见到青鸢。
青鸢向她承诺找到手镯以后一定还她。只是她似乎已经不想再耗费时间,宁愿在此等待,也不愿青鸢以后上门送去,青鸢只能回屋里将自己的物品仔细搜索了一遍,终于在一只装衣服的箱子的角落里找到了那只银手镯。
她带着手镯前去找女鬼,却发现女鬼不是何时离开。这女鬼之前那么迫不及待的让青鸢寻找手镯的下落,不像是没有耐心的人,怎么才这点功夫,人就不见了。
还未等她想清楚,屋外传来一阵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