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总想一夜暴富的潘小刚出事了,出大事了。
市面上柴油紧缺,倒卖柴油来钱最快。小刚和几个哥们一起从油贩子手上倒来了几桶油。有一个剧组在武汉拍戏,每天好多辆车子要用柴油。发电车就一吃油的老虎,而且还有偷油的老鼠。老虎老鼠满剧组都是,剧组总在加油缺油、缺油加油。因为加油要排好长时间的队,因为剧组要抢进度,潘小刚他们的倒油买卖就有了极好的市场,油价比市场价高出许多。一个愿买,一个愿卖,生意秘密地进行着。
终于赚了一点钱,用赚来的所有的钱买了几个大塑料桶,满满装上几桶油,再租来一辆小货车,他们准备把生意做大一点,多余的油还可以卖给其他的地方。信心十足的几个年轻人,挤在几个油桶的空当里,小刚开着车,晃荡晃荡向剧组开去。但是!他们的行为被剧组偷油的老鼠给举报了。地下见不得光的生意永远是狗咬狗的生意。这种易燃易爆的货物怎么能随便用几个塑料桶装载呢?还满大街随意乱跑?没有安全意识和法律概念的潘小刚还以为只是凭自己的能力赚点差价呢!他们前脚走,后面的警察接到举报电话就立马出门了。
剧组今天拍一组反映学校场景的戏,发电车就停在学校操场上。潘小剐他们按时把车开到了校园,停在了加油车的旁边。两个人负责加油,潘小刚负责收钱。为了这单生意潘小刚倾其所有,身上就剩几个毛角子只够买碗热干面了。饿死了!潘小刚边吃着热干面边骂着:“婊子养的!都不是什么好鸟!把老子的几个钱都压进去了。”骂骂咧咧的潘小刚从早点摊直接走向制片主任,为发票的事情正在和制片主任讨价还价,几桶油还没来得及从货车上搬下来,事故发生了。也许是买的油桶不过关,也许是运输过程中颠簸摩擦太强烈,也许是周边有谁在抽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小货车起火了。天啊!这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啊?学生们正在操场上打篮球,还有好多学生正在围观拍电影呢!而且教室挨着教室,都离操场很近,教室还有好多学生在上课呢!
火越烧越大!火苗眼看就要舔着发电车了。怎么办?怎么办?操场上一片惊呼,教师、学生还有工作人员四处乱跑。
没有犹豫太久,潘小剐冲进了驾驶室。一辆着火的塞满油桶的车迅速向校外飞去。
学校就在闹市区。幸亏是周末,幸亏路上不堵车。小刚只有一个念头。远离学校,远离市区。
车开得飞快,像一条火龙,一路留’F火星点点。消防车跟着、警察车跟着、剧组车跟着、学校的车跟着。背上着火了?脸要烧糊了?车要爆炸了?一串串问号,一串串惊恐。往哪里开?路边都是建筑物;往哪里开?路到了尽头;往哪里开?路的尽头就是沿江大堤。“妈!妈!怎么办?”有了!长江!越过大堤就是长江。把车开到长江去!
熊熊燃烧的油车翻过大堤,向长江冲去。
“妈……”绝望的叫声淹没在滚滚长江里。
学生得救了,油贩子被派出所抓了起来,潘小刚失踪了。
潘娇娇还蒙在鼓里。潘小刚的哥们带话来说小刚要出趟远门,得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天明是个孝顺的孩子,为了妈妈的感受,他没有去金顶房地产公司上班,但看得出来他很不快乐,甚至很伤心。
一个星期以后,林俊杰夫妇找到家里来了。
“你们给我出去,我们不欢迎你们。”潘娇娇差一点把黄佩玲推到地上去了。
“这,这太过分了吧!妈!”天明都看不过去了,迅速扶住摇摇欲倒的黄佩玲。
“你说什么?我过分?”望着天明扶着黄佩玲的亲热相,潘娇娇气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差一点把自己给憋死。她铁青着脸,眼睛鼓得老大老大,“你长大了,你狠了,翅膀硬了,可以飞了,你看我不打折你的翅膀。”潘娇娇像疯子一样拿起了扫帚。
扫帚还没伸出去,黄佩玲就挡了过来。
“你打我吧。”
“我当然打你,我怎么会真的舍得打我的儿子,我打的就是你,我打的就是你。”
两个女人打在一起。一个是愤怒的狮子,披头散发,横冲直撞;一个是归国博士,轻言细语,左躲右闪,小心防范。两个女人以不同的形式争夺自己的战利品。那是一种较量,力的较量,爱的较量。
“我的儿子是不会去你公司上班的,你们别做梦了,死了心吧!”
“潘娇娇!”林俊杰也有些失控了,“你这是想毁掉天明啊!他的前程比什么都重要呀!为什么不让他上班?总应该有个理由吧?”林俊杰还蒙在鼓里,自以为隐瞒得很好,以为潘娇娇并没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
“你心里明白,你这个杀千刀的,下地狱的……老子我今天和你们拼了。”
“妈!你越骂越不像话了,他们可是真心帮咱们的好人呀!你怎么变成这样?”
“他们是好人,你喜欢他们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天明有生以来第一次顶撞妈妈。
“你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的扫帚呢?扫帚呢?”
“在你手上呢!你打吧!打完了我就去金顶公司上班。我本来很犹豫去还是不去,现在我想通了,我的专业正对门,明天我就去上班,除非你给我一个正当理由,否则的话我不应该浪费所学之才。妈,你打吧!”天明跪了下来。
“我、我、我……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呀!”潘娇娇丢下扫帚边哭边跑回了房间,几个孩子尽管也觉得妈妈有点过分,但也还是维护自己的妈,他们也跑进房间将林俊杰夫妇关在了门外。
就这样耗了几个星期,所有的孩子都不理解妈妈,就连一向乖顺的儿子天明也和自己冷战了。这还了得,潘娇娇的心真是凉透了。其他的孩子也不满意自己,小刚干脆就见不到人影。女儿小云也认为天明哥那么好的工作不能丢。
天明仍然在金顶公司实习上班,娇娇的脸黑得怕人,每天骂人。
这个家是怎么了?
扎扎实实吃了早餐,潘娇娇就出门了,她今天和林俊杰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决定打到林家府上去。
林家小洋楼就在卧龙湖的岸边,依山傍水,景色迷人。
潘娇娇没心思看这个山那个水的,先是和保安吵了一架,再和看门的吵了一架,最后和物业主任吵了一架。也太欺负人了,不就是没有提前预约吗?就是要来个措手不及才不会预约。什么东西!还要预约!满腔怒火的潘娇娇一点就爆。儿子都快没了,天都要垮了,还预他妈的个什么约!
吵架声惊动了湖边漫步的黄佩玲,她的出现使潘娇娇更加激烈更加暴躁。
“哟!这不是那个……”黄佩玲一时不知如何称呼是好。
“潘娇娇,你叫我天明他妈也行。”
“走!走!走!屋里请,屋里请。”一副从容大度的模样。
潘娇娇本想踢门卫一脚,可一下子踢到门框上去了,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她火冒三丈,正想发作黄佩玲优雅转身向这边看了过来。这世界上最不愿意的是让黄佩玲看见她的狼狈,于是她不得不咬着牙一声不吭,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疼痛让她闭上了嘴巴。
两个女人无声无息地向林家走去。一个是笑容可掬、优雅得体;一个是咬牙切齿、躁动不安。一个是衣着光鲜、步履轻慢;一个是两眼充血、头发凌乱。都不说话,两座沉默的火山随时都要爆发。
林府非常安静,保姆说林老板不在家并及时将拖鞋拿到了门廊上,黄佩林换了拖鞋,潘娇娇犹豫了一下,把拿到手上的拖鞋丢向走廊,穿着自己的鞋走进了大门。
“说吧!你要怎样?”还未坐定黄佩玲突然开口道,“既然找上门来了,把你的条件开出来。”有知识有文化见过大世面的归国博士沉着冷静,先发制人。
“我要怎样?我要怎样?”突然倒打一耙的一句话让潘娇娇一时语塞。
“房子、车子、银行卡都给你。”说完这话黄佩玲又站起身走到书房,不一会儿抱着一个大包出来了,“这些都是现金,都是你的,不够我再去取。”
“你什么意思?”潘娇娇站了起来,“你以为我到你们家来卖儿来了?”
“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我是真心想补偿,我是想……”
“我卖过很多东西。卖水果、卖白菜、卖青春、卖婚姻、如果卖得出去我卖我的肉体,我就是不卖儿!”唾沫差点喷到了黄佩玲的脸上。
“你别激动,有话慢慢说。”
“我没你那么安静,我静得下来吗?我今天来就是要警告你还有你丈夫,休想打我儿子的主意!”
“很多问题是可以商量的。”
“商量?商量儿子卖多少钱一斤?”
“你?你怎么这样?”
“我怎样了?我告诉你!你到北湖巷去访一访,看谁不知道我潘娇娇的厉害?我的后台是谁你知道吗?想欺负我?门都没有!”
“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有一个单纯的想法,那就是补偿。除了钱,我们什么也没有。只要把儿子还给我,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我呸!我再次告诉你,不许在我儿子面前提这个事!不许让我儿子知道他的出生问题!”
“是我的儿子!”黄佩玲再也沉不住气了,优雅是装出来的,儿子是她的命,命都没了还要什么优雅。“我的儿子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
“你再说一遍?”
“天明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我的儿子!”黄佩玲一步一步慢慢失控。
“你休想!敢动我儿子一根汗毛我和你同归于尽!”潘娇娇突然从包里拿出一把菜刀来,一个比一个失控。
看在眼里的的保姆惊慌地躲进房间拨通了物业的电话。
想到寻找儿子的艰辛、想到天明那张可爱的脸,黄佩玲哪把菜刀放在眼里,她眼里只有儿子天明。“你有那么多孩子,为什么就不能把其中的一个还给我呢?我只有一个,我只要我的那一个。”
“天明是个东西可以还来还去的吗?从今以后再也不许提这个事!你丈夫呢?转告他,死了这个心吧!再提这个事,你看我敢不敢剁你!”说着还真把菜刀拿到眼前晃了晃。可能是太激动,话还没说完菜刀掉到了地上。倒是貌似胆小的黄佩玲勇敢地冲向地上的菜刀,想把它夺了过去。潘娇娇快速地捡起了菜刀,决不能被对方抢走。“跟你无话可说了,我走了,今天是来警告你的。”
“不许走!”
“还想怎么样?再重复一次:我不卖儿!”
还没走近大门,黄佩玲跳起来拦在了前面。“我求你了,你把钱拿走吧!我求你了!我求你了!”完全丧失理智的黄佩玲将一个大包硬性往娇娇手巾塞,娇娇一气之下拿起包包砸向黄佩玲。“拿你的钱埋葬你的灵魂吧!没良心的东西!”一大捆钱又重又硬,正好砸在黄佩玲的额头上,黄佩玲的前额被砸破一条大口子,鲜血立刻流了出来。潘娇娇乘机拿起菜刀准备溜之大吉,谁知保安及时赶到,对手拿菜刀的潘娇娇逮了个正着。
在派出所待了一个晚上,急坏了几个孩子,急坏了全体麻友。最后还是在几个麻友的共同保释下才被公安放出来。一路上麻友们还一个劲地问东问西,潘娇娇有苦说不出,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最让她骄傲的儿子潘天明不是她亲生的。
“你不是挺有本事的吗?怎么在那种地方待一晚上?”王老板看见潘娇娇披头散发的样子心里还真不好受。
“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借了她的钱?借的有点多?欠了她的债?为钱打架?”邢嫂实在想不通她们两人怎么会打在了一起。她通宵基本没睡,和李小风一起在派出所磨叽了一夜,熬得两眼通红。
“欠她的债?欠她的债?”潘娇娇也是两眼通红。
“什么时候借的钱啊?”保释金都是胡胖子交的,娇娇到处欠债,这保释金怕是回不来了。
“上辈子借的。”
“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拿着凶器私闯民宅。那是什么性质你知道吗?幸亏那个女的没有告你。”吹雪不知从哪里摘来了一个面包车,还专门到派出所来接,半夜就在派出所候着。
“她敢?你们不知道当时那个场面。我举起菜刀一阵猛砍,砍得他们夫妻俩抱头鼠窜,男的躲进厨房不敢出来,女的吓得双腿下跪,浑身颤抖,小脸灰白。”
“不是说那个男的不在家吗?怎么会……”
“反正我没吃到亏,用不着用那么同情的眼光看着我。”
“娇娇!”邢嫂岂止是同情地看着她,眼泪恨不得要掉下来了。那个轻歌曼舞、秀发飞扬的娇娇哪里去了?那个和颜悦色、温润雅丽的娇娇哪里去了?歇斯底里地拿着把菜刀闯进别人家里,那该是有多么沉重的痛楚压在心里啊!说不出的苦才是苦!“还在嘴硬!在那里面待了一整晚还说没吃到亏?你看你现在的样子!”
“我这不是挺好吗?总算把他们给镇住了。有些人就是吃软怕硬。”
“你真剁他们呀?我看你是吓唬吓唬他们吧?我还不了解你?”李小凤根本就不相信。
“我一刀下去,那女的额头立马开花,鲜血直喷。我告诉她:就是不还!就是不还!”
“不还钱还要剁他们?我还真服了你的啄!”
“那女的头上是包着白纱布,整个头都包着。”
“真的?”
“真的,就露出两个眼睛。”
“林老板昨晚好像也到派出所去了,他去干什么呢?”
“八成是要医药费。”
“医药费?他敢?我也是有后台的人。”潘娇娇还在嘴硬,她做梦也想不到林俊杰是去为她说情的。
“只要斗狠你就搬出你有后台,能告诉我你的后台是谁吗?认识你这么多年怎么从来也没出现过啊!”
邢嫂用胳膊碰了碰吹雪,意思要他不要揭别人的短。
“我们所有的麻友都是你的后台,力量大着呢!连派出所我们都可以搞定,这不?说放人就放人。要是那个姓黄的拿着菜刀把别人脑壳开了瓢,不在里面住个十天半月的下得了地?”
大家七嘴八舌,很快到了家。
转眼一个星期又过去了,也可能是急火攻心,娇娇病了一场,腰痛,无力,不想吃东西,浑身不舒服。
天明照常上班,照常不和娇娇讲话。
“这还了得!不行!不能拖了,一定要找到林俊杰,一定要把问题彻底解决。看来他们是欺软怕硬,找林俊杰要更强硬一点。今天身体好多了。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找到公司去,天明绝对是不能再在那里上班了。他们有钱,再和天明建立起感情,那儿子会和他们越走越近。这样长久下去儿子肯定是保不住的。”
潘娇娇到了金顶房地产开发公司,公司的大门是有点大,有点高,高大的立柱是有点威风,潘娇娇的脚下意识地飘了一下,就那么一下,她站稳了,站直了。不需要硬着头皮,不需要鼓足勇气,潘娇娇很快找到了林俊杰办公室。好大的一个办公室!潘娇娇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办公室。她本来打算冲进办公室就砸烂他的桌子,拿桌子上的东西砸林俊杰的头。可办公室的辉煌镇住了她,她被一种无声的豪华压住了。一个没见过大世面靠摆地摊出家的她骨子里是胆怯的,她愣在那儿有点不知所措。室内很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一张老板的画像,像上一双天明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眼睛沉着有光亮。
“娇娇,你来了。”
林老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我来了!”声音很小,娇娇都不敢相信是从自己口中发出来的。
“请坐吧!”
潘娇娇机械地找到沙发坐了下来,可剐刚落座,她突然像醒了一样,一下子又站了起来。
“林俊杰,林俊杰,我要砸烂你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