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天明已经是大四的大学生了,他马上要去一家正规大企业实习,说不定将来这家公司会聘了他。一定要让他穿得体面些。潘娇娇已经看好了一件西服,西服穿在儿子身上该有多神呀!在商场看了好几遍,钱不够,她又回来了。今天如果手气好,搞它一个杠上开花,那件西服晚上就可以挂在自家的衣柜里了。
管他邢嫂还是李小凤,天明才是她要考虑的。那件漂亮的西服有着神奇的力量,让手头不宽荷包不暖的潘娇娇底气十足地走了上去。
“今天我陪几位玩一把。”
“好哇好哇,潘姐,我就喜欢和你玩。”吹雪嘴贫,“我们好久没在一起玩了。咱们今天可以同‘床’竞技了,呵呵。”
“去!少给我要嘴皮子,有本事拿出真功夫赢我看看。”
“要看真功夫?我有的就是真功夫,要不试试?”
“试试!”人们嬉皮笑脸。
只要是荤笑话总有人应和,特别是冲着潘娇娇而来的那种。人们都知道她是个丈夫死了好多年的寡妇,喜欢拿她开心,和漂亮的寡妇寻开心特有激情,没完没了。时间长了笑话多了,潘娇娇也不太像年轻时那么在意了,四十多岁的女人变得平和淡定从容了,把很多事情都看得很开。
“试你个头哇!拿老娘开心,来!开牌!”
自动麻将机在潘娇娇小小麻将室里开张了。
绳子总是捡细的断,几个回合下来,潘娇娇的荷包已经是底朝天了,性情再好的人,输红了眼,言语也就开始不中听了。
“死胖子,长眼睛是出气的,猴子今天的火那么好,你就不知道看着点?”
“冤枉啊!大伙你们看看,我喂什么他吃什么,怎么就那么能吃呢?”
“你是饲养员啦?喂猪的?”
“你吃吧!让你吃个够!”胡胖子也输急了,抽出一八筒:“猪奶子,吃吧你。”
“我吃,嘿……嘿……嘿……胡了。”
“又胡了?”
“拿钱吧。”吹雪一边唱着电影<追捕>里的插曲,一边伸着手找大家要钱。
“急什么?谁会欠你的?真是!”潘娇娇在荷包里抠了半天,抠了一张百元整钱,那是整个家底了。她不想把整钱打开,便将钱往桌子上轻轻一拍:“压一下,下了你的庄再给。”
“那不行,压了我的火气,我不干!”
看着猴子的一只毛手将那红艳艳的百元大钞从眼前挪走了,就像将自己已经挂好的那件西服从柜子里大摇大摆地取走了。望着那张正在移动的钱,潘娇娇吞了一日口水,眼巴巴地看着它进了吹猴子的腰包。
“木船打兵舰!不能让别人看出我已身无分文,要沉住气。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娇娇默默祈祷。
“该你出牌了,在想什么呀?”
“哦!该我了?小鸡。”潘娇娇振作精神准备从底谷中飞起来,打出一张无关紧要的“一条”。
“碰!小鸡无毛飞不高呀!”吹雪信口就来。
“你?你什么意思?”
“打牌,打牌,我没什么意思,随便说说,又该你出牌了潘姐。”吹雪诙谐地甩甩头发。
“二筒。”潘姐信手打出一张废子。
“碰!一条死鱼翻对眼呀!”
“你?!”
“二筒像不像一条死鱼翻白眼?大家评评理,我说错了吗?”
“像,像,像极了。”围观的人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吹雪牌打得好,还挺有文才的哟!哈哈哈……”
“白板。看你还有什么屁放!”潘娇娇的脸气得通红。
“碰!无风无浪老处女哟!”
“你!你个……”
“哈哈哈,像,像。”看牌的比打牌的还多,他们享受的不仅仅是牌的赢和输,还有的是吹雪的妙语,更主要的是那种气氛,那种属于平民的快乐,只有那个社会层面那个氛围才能感觉出的祥和和幸福,是的!那是一种幸福。
“潘姐,又该你出牌了。”
“你也是的,还说我是饲养员,每张牌都打给他碰,邪了!”
“打熟张子,娇娇。”王总讲话带着体面,带着亲切。
“我没熟张子。”潘娇娇也觉得今天的牌邪乎了,打什么吹猴子要什么。眼看吹雪是对对胡听胡了,打什么才能不放炮呢?手中的牌也是进一听胡了,总不能弃胡吧!“弃胡算了!”如果吹雪胡了就是一天胡,金顶!那可赔大了。钱是跟着钱跑的,就像做生意一样,赚钱的都是有钱的人,自己口袋里一个毛角子都没有了,还是应该保守一点。打麻将就像生活一样,该放弃时就要学会放弃。潘娇娇决定将手中的三个“红中”拆掉,那是放炮概率最低的一张牌。
“你不用得意,这张牌最安全你要是胡了,我把它给生吃了。”潘娇娇好像很使劲,其实很轻很轻地将“红中”放进牌堂,放了半天才松手,她既怕别人胡了,又有点舍不得弃胡,自己也是一大胡。她声音很慢很轻:“红——中。”
“单吊红中,胡了!哈哈哈……”吹雪兴奋地站了起来,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只见红光一闪,决战紫金巅,令狐冲在红光中飞身上前,刹那间飞侠云集、刀光剑影。敢同你是谁?怎敢在我太岁头上开战?我乃西门吹雪是也……”
“疯子!钱也不要了?”
“西门吹雪身着白色长衫,腰挽白衣少女,踩着白色的月光向白色的月官飞去……“金庸痴做了一个飞跃的动作,潇洒漂亮。但一不小心从椅子上翻了下来摔了个四脚朝天。
“你还打不打牌呀!”
“不打算了,金庸痴!我来我来!”李小凤早就憋不住了,索性将吹雪的位子占领了。
幸亏吹雪不找大家要钱,要不然潘娇娇面子可丢大了,她哪有钱给?她现在想趁机下来让给邢嫂,可是,手上偏偏这时候摸了一把好牌,于是硬着头皮决心再搏它一回。
潘娇娇的口头禅是“杠上开花”,她的理论是:口里念叨多了真的就可以开花了。为什么人们总说要积口德?命运有时候就在嘴皮子上,好听的话说多了,命运没准就真的变好了。再说,人生就像这麻将一样总要开花的,只是早晚的问题。现在就连傻儿子顺子都知道妈妈最想的就是杠上开花。潘娇娇有杠必杠,人生开花的机会应该更多一些。杠时的风险就像生活中的挑战,充满了刺激,也充满了激情.生命在激情中又蹦又跳,你感觉得到生命的搏动,那是活生生的在动态下的前行。只要是杠牌的时候,娇娇都会底气十足地高喊一声“杠上开花”。只要心诚用气足,一般真的可以开花。“不信你试试!”娇娇总是这样跟别人说。
现在手上的一副牌杠牌特多,娇娇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红光。
果然不出所料,在几次高呼“杠上开花”的口号下,潘娇娇连胡了几局,终于转败为胜,她儿子天明的新西服稳操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