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说了！你是骗我的！”李子捂着耳朵叫了起来。
“我是不是骗你，你以后会知道的。”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却有一种把别人逼疯的能力。
“你就是骗我的！”李子瞪红了眼朝妈妈喊。
“你爸爸都不在了，你还认为我会污蔑一个死人吗？”
“那你为什么到现在还在说一个死人的事！”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爸爸是个什么人？”她终于是火了。“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他究竟是怎样对我的？”她紧咬嘴唇，声音里有歇斯底里来临前的预兆。
“就是我知道又怎么样？我爸人都不在了，还有什么意义？”
“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永远忘不了你爸爸对我的伤害。永远！”她一副快要疯掉的样子。
“你不是有新的家庭么？你怎么还忘不了过去的事？”
“我是有新的家庭，我不能被你爸爸无耻的扫地出门还未你爸爸守寡一辈子吧？谁不懂得逍遥？”她的嘴角带着狰狞的笑。
“难道这么多年，在你心里就只有这么一件事？”李子觉得眼前的女人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心智。
“对！这么多年来，我总是做不完的噩梦，梦见你爸爸一脸诡笑看着我从家里离开。每一次都被吓醒过来，你知道这种感受吗？你懂吗？你知道你爸爸给我的伤害吗？更让我难过的是我曾经的丈夫利用女儿去找我的事。”她没有在“女儿”前面加上“曾经”让李子暴动的心稍稍那么稳定一点。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怪我！如果不是我撞见你们在一起，你就不会跟爸爸离婚。可是这么多年，你一走了之，你有想过我一分一秒钟吗？你想过我每天有饭吃吗？有衣服穿吗？谁给我买衣服？”李子看着她，她也看着李子。“我从小因为没有爸妈，邻居家的小孩不带我玩，我巴巴的给人家东西，人家才勉强跟我玩。好不容易有个朋友乐意跟我玩，我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可是她还是离我越来越远。我跟人家打架，人家的孩子有爸妈去学校闹，帮我的只有我年迈的爷爷奶奶和林西。”
李子撑了撑眼皮试图不让泪水掉下来，“我很少在人前哭，我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时候，怕爷爷奶奶担心我不敢哭，怕老师知道挨批不敢跟同学哭，林西不在家，我自己连偷着躲在被窝里哭得勇气都没有。因为我没有爸爸妈妈，我就得学会坚强，学会对一切无所谓，只因为我只有装作无所谓才能忽略别人对我的忽视。”
“我知道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是随着年龄的长大我以为是我导致了你跟爸爸的分手。内疚如同紧箍咒一样套在我的头上就再也没下来过。我只能奢求在梦里见一见你，请你给我扎个辫子，你知道吗？因为没人给我扎鞭子，奶奶眼睛又不好，别人家小女孩扎着漂亮的辫子带着花的时候，我只能留短发。我央求奶奶让我留头发，奶奶说只要我自己有能力扎就容许我蓄头发。好不容易半年过去了，头发能揪个小辫出来，我早上很早很早就起床扎头发，弄了一个早晨也没有弄好，我哭得稀里哗啦的，奶奶还是狠下心来带我去剪了头发。我在想如果你在该有多好。这样我也能像人家女孩子那样漂漂亮亮的。”
“如果不是外公去世，我可能还是见不到你。这次见到你，我小心翼翼的跟你说话，生怕你再把我扔下，尽管你都没拿正眼看过我。我期待着，我等，我有的是时间，可是你却残忍的告诉我你这么多年心里除了恨就什么也没有。你心里难道一点哪怕一点点都没想过我吗？”李子声泪俱下，旁边的人也都跟着擦眼泪，面前的女子却没有一点动容。好吧，李子承认自己败了，败给了一个如此铁石心肠的母亲。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笑？我也觉得我自己特别可笑，我这么痛哭流涕人家都换不来人家的一眼。我这么高这么大的一个人怎么就入不了你的眼？我就是个跳梁小丑！我就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心？还是你的心根本就不是肉长的？！”说完李子拔腿就跑。
跑了一段路之后，折回去，女人依旧立在刚才站的地方。“我回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不会去翻我爸爸的东西的，你跟我说的我都当做是你瞎说。我就是像让你背负这个仇恨直到你白发苍苍直到生命垂危，就让你自己背着！”说完，李子再也没有回头。如果身后没有值得留恋的人，这个地方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不过一个月后，外公“五七”的时候，李子还是被舅舅给叫了去。
给外公烧完纸之后，舅舅当着所有人的面砍了葡萄园里的两棵最大的葡萄藤。舅舅说是外公临终交代的，说是人不在了东西在那只会使人徒生伤悲，再者那两颗葡萄藤他养了半辈子，就让他带走吧。
仿佛老天都为此感到悲哀。葡萄藤被砍倒的时候，葡萄藤的根部不停的往外冒水，如同一个泉眼。葡萄藤也是感恩的，当初外公活着的时候一滴一滴的给它浇水，如今它死掉的时候一涌泉来报外公的滴水之恩。植物尚且如此，人又怎能不如此。泉眼一直冒了一天的水，水顺着旁边的水渠流向葡萄园四周的沟渠里，它以后又有用处了。
外公留给李子的东西有一盆葡萄藤，之前李子说要带走，后来忘了那盆。外公一直都记得，即使最后神志不清的时候依然不忘提醒舅舅把葡萄藤交给我。舅妈有点吃味的说：“整天守在他身边的孙子孙女都没有你这个几百年不来一回的人得老爷子的喜爱。”李子笑笑。
留给李子的还有几张一寸的照片，李子不解的问舅舅。舅舅说：“你外公本来是想留给你妈妈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要给你了。有你妈小时候的照片和你外公的照片，说是以后你想他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看看。”
被人牵挂一定是件很幸福的事，人还是怕孤独的。所以最后弥留时刻，才会给李子留照片，希望李子能挂念着他。
李子的泪滴在外公的照片上，逐渐散开。外公，你放心，你这么可爱的老头我怎么会忘得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