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乐随缘
秀枝回到知青组，已近中午。何梅的男朋友江平是当官的儿子，是年青的军官，亲自开车到何队家，开车技术不好，车陷到秧田里。她听到，也看到了。她不知道秦奋这会要是知道了会作如何感想，她为秦奋心疼，这么个有出息的好人，就因为家庭条件差，就要被人甩被人弃？
秀枝一进院门，就被秀英拉进厨房：“大姐，到底是咋回事？那天你说何梅再追大哥，大哥也喜欢何梅，何梅为啥又交男朋友？大哥回来后早饭没吃就睡了。我喊醒了他，可他不起来，翻身又睡了，你说咋办？”
“何梅男朋友来家的事，你告诉他了？你不该告诉他的！其实说不说还都是一样，发生在眼皮底下的事，谁也遮不住，掩不住！对男人来说，这种伤害比挨捅一刀还要难受！这刀他是躲不过的！”秀枝忧伤的说。
“大姐，那我们怎么办？怎么才能帮他？总不能啥也不做，看着他一个人伤心难过啊！”秀英忧心忡忡的说着，又忙着朝灶内添了把稻草。
“自己的路自己要走，别人是帮不了的！你还小，人生的东西太深奥，你不理解！就象我人生的关键几步走错了，有些东西，别人可以帮我，但更多的，得自己独自承担！”秀枝看了看锅里的炒菜问：“妈呢？”
“妈在里屋编锅盖，这二天我和妈编了十来个，要是全卖了，能卖五、六块钱，妈特高兴！可妈今早给姐夫送饭回来，好像有点不怎么高兴，我问她，她说没啥。要不，你再问问妈是啥事。”秀英锅下递着火说。
秀枝又站了会，去了里屋。先到西屋看了看，秦奋的正侧身脸朝墙睡觉，看样子是睡着了。秀枝又去东屋，看见妈正专心致志的编着锅盖袢，走到妈的身边坐下，头轻轻地靠在妈的肩膀上，亲妮的和妈说：“早上送饭，庆功说什么了？他那人就是样，不知道头轻脚重，不要计较！”
“噢，没什么，就是听了庆功的几句话，让人不舒服！我去给他送饭，他第一句话就是，秦奋为啥没有来，是不是嫌烦了？我告诉他秦奋身体不舒服，自己早饭都没吃，怎么能来给你送饭！接着他又问秀英为啥不来看他，我告诉他，秀英体质不好，正在生长发育阶段，怕传染上不能来！拉着就埋怨没有菜，说吃不好，他怎么能养好病？他要不是病人我一定要说他二句，话到了嘴边我又咽下去了！我实在听不下去，饭到他碗里，没说话我就回来了。这世上咋还有这么得悟不觉的人，秦奋和秀英，是你儿子还是你闺女，他俩凭啥要去伺候你，去看你？你挣了多少钱，交到家里了，还嫌没有菜？”秀枝妈边编着锅盖袢，边唠叨着。
“妈，别生气了！要是和他较真，你一天日子也过不下去！”秀枝又把头移在妈的后背上，轻轻的摇晃着，耐心的劝着妈。又压低声音脸红着说：“妈，我现在的心啊，都在肚子里孩子和他身上，根本没有庆功的份，这天天只要能见到他，就觉得心情舒畅，再苦再累也觉不到，就觉得这日子过得值！一天看不到他，就想他，吃饭也不香，睡觉也不踏实！”
“妈没有象你这样生活过，也没有你这种感受！不过，既然你那么喜欢他，就要好好保护他，对他更好，不能让他受到伤害，他要是有个三长二短，你还不崩溃，得神经病？”秀枝妈停下手中的活，想了想说。
“妈，我想好了，他以后回城工作了，这队上记帐员我也辞了不干了，我会经常带着孩子去看他，就是在城里要饭，我也要经常见到他，三天见不到他，我日子一天过不下去！”秀枝说着摇着，头蒙蒙的想睡觉。
“唉，都是妈不好，当初坚持要你和那混小子结婚，如果我不那么坚持，说不定你就不会嫁到雁北了，都是我的错啊！”秀枝妈自责的口气。
“妈，瞧你说的，妈怎么会有错！我不嫁到雁北，能遇见他，能有今天吗？我还多亏了妈，感谢妈还来不及呢，妈，我困了，想睡一会。你和秀英先吃吧，我醒了再吃！”秀枝说完，挪到床边，脱鞋上床睡了。
“不困才怪呢？昨晚折腾的那么晚！”秀枝妈疼爱的说了一句，站起身来，从拴在墙上的凉绳上拿了件厚褂子，轻轻搭盖在秀枝的肚子上。
“妈，你说谁折腾的那么晚？”秀英不知啥时进的屋，突然出现在秀枝妈面前，大声问了句，让秀枝妈吃了一惊，装作没事似的的笑了笑。
“说谁折腾了？我啥也没说啊！”秀枝妈打着忽悠，示意秀英小点声。
“妈，是不是姐和大哥，又…那个了？”秀英指了指西屋，小声问。
“哪个了？”秀枝妈拿起锅盖，去了厨房，秀英也紧跟着进了厨房。
“妈，他俩的事，我看见过！是我来后不久的有天晚上，亲眼看到姐摄手摄脚去了西屋。”秀英低着头，红着脸，手不停的搓着褂子的衣角。
“你姐知道你看见了？看见就看见了吧，这事谁也别说，就让它烂在你心里。回家了对你爸和你哥也都不要说，你爸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闹腾出什么动静来，这可不是啥光彩的事！”秀枝妈边不停地忙着手中的锅盖，边叮嘱着秀英，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问秀英：“既然都知道你姐和他有那种关系，为什么还那么喜欢他？大哥长大哥短，比秀山还亲！”
“我也不知道是啥原因，反正见了就觉得他亲，就觉得他好，就想着和他在一块，见不着他时就想着他，就忘了他和姐的那层关系！想起来了，觉得姐找了姐夫那样的人，蛮不幸的，大哥孤身一人，来到这偏僻乡村，无依无靠，蛮可怜的，不幸的女人和可怜的男人有那关系，也并非不可原谅，也并不觉得他们无耻！”秀英走到妈的身边，认真看着妈穿锅盖袢，低声红着脸说：“大哥又不是我的男人，如果大哥是我的男人，我不会让他那么做，他也不会那么做！大哥是个理性有责任心的好人！”
“秀英，从没有想过把大哥，变成自己的男人？”秀枝妈疼爱的问笑意盈盈的秀英。女儿乖巧聪明，当妈的自然高兴，可大了又让人操心。
“大哥那么好的人，变成自己的男人，光靠想咋成？还要有机遇有条件还要看有没有缘分，不过，我会好好努力！”秀英羞涩的微微笑了下。
“伯母，你烧得什么好吃的，咋闻着这么香？伯母来了以后，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了，怨不得别人都说‘家有一老，赛过一宝’，伯母以后走了，我们的日子又该艰苦着过了啊！”秦奋拿着脸盘进厨房来打洗脸水。
“你这可是把秀英的功劳安在我头上了，今天的菜是秀英从野田里摘的嫩蒿苔炒青辣椒，我可没插手，厨房我也是刚进来！”秀枝妈笑着说。
“秀英小妹，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谢谢你！”秦奋舀好水，出去了。
秀英红着脸笑了笑，没说话。看秦奋回到堂屋了，低声细语问：“不知我俩说得话，大哥听见没，要是他听到了，羞死人了，妈，那咋办啊？”
“听到也没办法，又不能从他耳朵眼里挖出来！”秀枝妈笑着逗秀英。
“伯母，你俩说啥呢？那么亲密，让人看着眼热！”秦奋洗好脸又进了厨房，开心的笑着问，见她俩都不说话，忙说：“饭好了没有？饭好了小妹先把饭盛好，我给庆功端过去，他吃饭最好按时！我们迟点不要紧。”
“大哥，中饭让我来送过去，你不是不舒服吗？吃了饭，你再去睡一会，今天反正你又不要上工！”秀英看十分秦奋坦然的神色，估计秦奋没有听到她和妈说的那些悄悄话，这会心才平静些，才敢看着秦奋说话。
“这段时间我在，你和大姐最好都不要过去！”秦奋语气坚定的说。
“我不过去，我妈去，我妈和姐夫还有话要说！”秀英赶忙接过话。
“秀英，我和庆功没什么话要说啊！”看秦奋回到堂屋了，秀枝妈说。
“妈，今天你辛苦点，就去送下饭。何梅男朋友的车停在村圩口，何梅家门口围了一大群人，大哥看见了心里会不好受！”秀英笑着对妈说。
“死丫头，啥时候学会心疼人了，就不知道心疼你老妈！”秀枝妈说。
中午吃饭时，吃第一碗饭时，谁也没有说话。盛第二碗后，秀枝才开口打破沉寂说：“上午，队里的麦子按人头分了，每人四十斤，秦兄弟没口袋，和我们的放一块了，我扛不动放在社房里了，等会要弄回来。”
“我的小麦都预支送人了，咱还有我的？大姐弄错了吧！”秦奋问。
“你预支的算生产队照顾二丫家的，分麦当然还有你的！”秀枝说。
“生产队总算做对了件事，吃过饭我就去把小麦弄回来，不弄回来，社房的老鼠成阵，那占小麦还不够糟蹋的。天要下雨了，我得快些！小麦就放在一块吧，我也做不好面食！”秦奋吃好饭，拿着扁担绳挑麦去了。
秀枝妈见秦奋走出院门了，才对秀枝说：“刚才去给庆功送饭，我没见过一个大男人是那样的，庆功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啕大哭，问了他半天，我才搞明白，他哭的原因是大队医疗室治他病的药，只够他用十来天的，没有那药，他只能在那等着死！庆功哭爹叫娘的，真快死了似的！”
秀枝妈见秀枝眉头紧锁，楞了半晌才说：“庆功那混蛋，不知道个人情事故，他又破口大骂秦奋不是个玩意，说秦奋给他送了二天的饭，咋不来送了！听他那口气，秦奋好像是他儿子，你说世上哪有这样的人呢？”
“这事也只有秦奋才能帮他！那药我去问了，全大队每月供应的才十盒，给他一个用才够十来天。他想活命，只有找秦奋回城去买药！妈你说我这咋办呢？公社大队救济的钱，让他赌了，吃药了，我这日子还怎么过啊！我现在要不是住在知青组，连个窝也没有，这以后”孩子出世了，总不能让孩子光着屁股来，光着屁股过这日子？”秀枝噙着泪说。
“哎，苦命的孩子，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秀枝妈长长的叹了口气。
“嫁不对男人，何止是一辈子，怎么办呢？我只好认命忍着，慢慢煎熬了！”秀枝放下饭碗，站起身，又看了眼秀英，默默的走着去了东屋。
“姐真是够难的！我要是姐，这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妈，你也帮姐想想办法啊，让姐和他离婚算了！”秀英吃着饭，小声的跟秀枝妈说。
“不是不可以离，是你姐顾虑别人的看法！”秀枝妈无奈的叹着气。
“自己日子自己过，别人还能代替姐过难心的日子？”秀英瞪着大眼睛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