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两岸
队上社员在大槐树下开会，秦奋和何梅已经走在去集上的路上。到底是女孩子，心里搁不话：“秦哥，你说玉米好不好买？要多少钱一斤？”
“何梅，年纪轻轻的，咋象个老态婆这么絮叨，从早晨到现在，你已经问过八百遍了！我也告诉你了，我真的不知道！”秦奋笑着暗讽何梅。
“秦哥，你烦我了？”何梅故意放慢脚步，落在秦奋后面一大截。
走着走着，秦奋看看旁边，何梅不在了！回头看，何梅落后了几十米，“何梅，早晨没吃饭，现在就饿得走不动了，要不要背着你走啊？”
“早饭我可是吃了一大碗干饭一大碗稀饭，你不是烦我么？离你远点你就不烦了！”何梅咕哝着嘴，突然脸显喜色：“我要你背我，你敢么？”
“我有啥不敢的，背着美女去赶集，那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秦奋说着，弯下腰来，“只要你敢上，我就敢背着你去县城，去省城，去北京！”
“你真敢啊！”何梅看看路上，前有去人后有来者，“算了，你有种！”
“何梅，我确实不知道玉米的价格，要我对你撒谎？不过，我想一斤米的钱能买二斤玉米，应该就划算了！”秦奋和何梅重新上路，秦奋说。
“书上说，作猪饲料玉米的营养价值比稻米高，如果那样，我想一斤米的钱能买一斤半玉米也就很划算了！”何梅沉思了会说，“秦哥，你真敢背我呀？哪天路上没人，你背我走上二公里，你啥要求，我都答应！”
“那不行！背你，我就是要有人看见，有人给我作证！”秦奋笑着说。
“秦哥，你真坏！知道男人背女人，在我们当地风俗中的含意吗？”
“对不起…，不知道你想得那么远…”秦奋看着满脸绯红的何梅说。
“秦哥，我这还有一千四百块，你看如何处理？如果需要，你就先拿去用！大队奖励已经从雁西队开始摸底兑现了，到我们雁北队也就是这三、二天的事，奖励一兑现，钱就有了！”何梅红着脸转移了话题。
“我那需要很多钱，但不能全靠你！到了大光哥那，你多少给大光哥点，不能让大光哥背负太重的负担！另外买玉米也需要钱，等一切处理得差不多了，如果有剩余的，再交给我好了！”说笑间，到了大光家。
“小两口路上捡到钱啦，这么高兴！”大光开着何梅和秦奋的玩笑。
“大光哥，你要是再这样说我，我可要生气了！”何梅娇嗔的说了声。
“好，知道了，下次你们再来，我不说‘两口子’，就说‘三口子’好了！”大光继续开着玩笑，搬板凳让他俩坐下，找来茶杯倒上水。
“大光哥，以后真的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何梅会很不好意思的！今天我俩来，还有些事想再麻烦大光哥，何梅还想再买几头猪，她现在手里有点钱，怕你压力大，给不齐先给你点，”秦奋接过话题，正色说。
“帐好算，猪没称是估算的，平均每头一百七十斤一百块钱，每头五块钱交易费，总共是六百三十块钱，猪贩子手续费十五块钱要给，我就算帮何梅忙了，总共六百一十五块钱。如果你有钱就给我点，话说难听点，我也是个穷光蛋！”大光停顿了一下说：“这次买还照六、七头买，你们钱富足就给我三百块，如果钱不太宽裕，就先给二百块好了！”
“大光哥，真谢谢你了！你看这样好不好，先给你三百三十块，我再打个三百块的欠条，第一笔猪帐就清了，再买时再算！”何梅认真的说。
“那自然好！”大光很是高兴，没想到一个姑娘家办事也干净利落。
“大光哥，我还有件好事要拜托你！我俩想到河西那边，买点玉米喂猪，你那边有熟人就介绍下，省得我俩到那摸不着东西！”秦奋说。
“这事有点巧！去年底时，吴扬区的老张来找过我买大米，不过他那地方产不产玉米我不知道，这样吧，我找张自行车你俩骑着，到吴扬去，沿途再看着，有就就地买，没有再去找老张，让他帮忙！”大光说。
“这当然好！秦哥，你会不会骑自行？我可骑不转自行车，你把自行车给我了，我还得扛着它走！”何梅人直爽，说话时也是那么直接。
“何梅姑娘，上自行车总会吧！”大光笑呵呵的问，何梅红着脸点了点头。惹得在座人笑作一团，大家为何梅不虚伪、不做作而开怀大笑。
在去吴扬的路上，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何梅，挥动着粉拳不断的捶打着秦奋：“秦哥，下次不管我说错了什么话，别人能笑，不准你笑！”
“是，我答应你！别人能笑，我不能笑！其实何梅，我们不是笑你无知，而是笑你直爽，不虚伪，这有什么不好的！”秦奋蹬着车说。
“话还没落音，大家都哈哈笑，让人挺难堪的！”何梅脸又红了。
“何梅，今天啊，我决定了一件事情，等我手头宽松些，我送件礼物给你，就是一辆崭新的‘凤凰’牌女式自行车，我这不是心血潮的糊弄你，这是我对你的承诺，许下的承诺就是我又欠下了你的一笔债！想想我们大队谁家有自行车，借来一晚上，我保准你能学会，第二天就会骑，第三天就能骑车上路！会骑自行车，到哪去办事，可就方便快捷多了，这个你一定要会！”秦奋用力踩着自行车，车飞速向前。
“我们大队，除了何书记家有外，还真没听说谁家有自行车。不过我不急，反正有人答应送我，我等着就是！”何梅坐在车后，开心的笑了。
“我第一次答应你的事，绝不会食言！”秦奋用抹了抹脖子上的汗。
“我量你也不敢！你要是敢糊弄我，我就去到大光哥那去评理，大光哥那说不通，我就去找你妈去告状！就说你花言巧语，欺骗一个善良无辜的农村姑娘，我看你怕不怕！”何梅说完，‘咯咯’的笑起来。
“看来你有了杀手锏，又找到了我的软肋短板！那我以后不就永无出头之日了，什么不都要乖乖听你的调遣了？哎哟，我好可怜哪！”秦奋在前面用力的骑着车，装做很委屈、很无奈又油腔滑调口气说。何梅嫣然轻盈笑起来，清脆、悦耳的笑声撒了一路，传得很远，很远……
“秦哥，我们在前面的树下休息一下！”何梅笑得眼泪都快流了下来。
“好啊，我们休息下，何梅，你看……”何梅顺着秦奋手指方向望过去，一望无垠的辽远平原上，一条碧绿的玉带在金黄色大地上飘过，“知道吗，那就是华夏风水河，分出中国南方和北方的淮河！”
“淮河自西向东流向大海，但在我们这打个弯，变成了由南向北，所以河那边才叫河西，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秦奋继续向何梅解释。
“噢，是这样！那俗语‘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是指我们这吗？”
“不是，那河东、河西指的是黄河！等会我们过了河，就算到了北方，现在是在南方！北方人吃面，南方人是米，就是以淮河来划分的！”
何梅上了渡船，兴奋异常，用手舀水放在嘴里：“秦哥，我们到了淮河，这淮河水好甜，比我们家的水好喝多了，我们家的水有点咸！”
“这是桐柏山流来的水，当然甜！我们家吃的是井水，水里含盐量高，自然咸！何梅，等你赚到了钱，游遍祖国的名山大川！”秦奋说。
“秦哥，等会我们上了岸，看有没有买吃的，我们吃口饭，再继续赶路，我现在有点肚子饿了！”何梅望着波涛滚滚的淮河水说道。
“行啊，饭早晚都是要吃的！吃过了赶路和赶过路再吃都一样，”
船靠了岸尚未停稳，象个孩童似的蹦蹦跳跳，“我到了我国的北方！”
上了河堤，别说是买吃的，就是住户也没有一家，整个渡口，除了间破茅草庵子，啥都没有。秦奋和何梅看了看，只好骑上车继续赶路。
“何梅，看到没有，这河西农村比咱们家还要穷！”秦奋侧过头说。
“旱地作物的收成不如水稻，你看农民的穿着，你再看那远处农民的住房，再有你看那些人之间的对话和神情，都是幅穷酸样！”秦奋说。
“秦哥，我真的看不出来，穷酸样是啥样子？”何梅笑着问。
“就是我这个样子，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穷酸样！”秦奋回过头说。
“秦哥，你净胡说，你哪里看出来有穷酸样？”何梅笑着问秦奋。
“何梅，你看前面那地方应该就是吴扬集，我们到了！”秦奋放慢车速，回过头：“饿坏了吧？现在干事特别难，限制太多，白手起家就更难！”
“我到没感觉到什么限制，挺顺的，不饿！我是怕你饿！”何梅说。
“你干的事是定购任务范围的，而且是完不成任务的，限制少！你养鸡试试？余欣家当初要多养，何书记不是不同意！我办个饭店，还找的赵书记，送了几次礼街道还才批准，还要以街道的名义办！”秦奋说。
吴扬毕竟是区公所所在地，比三个雁北集还大，买卖鸡鸭的农贸市场好找，问了一个就找到了老张家，因为老张家门前的空场子就是农贸市场，老张是个四十多岁的北方汉子，听是大光介绍来，很是热情，抓着秦奋的手摇个不停，又看看何梅，笑呵呵的：“今天一早，我就见喜鹊在树梢上叫，原来是有客人哪！还没吃饭吧？快进屋，我们吃饭！”
“张大哥，你们这吃的是中饭哪还是晚饭哪？”何梅惊异的说。
“我们这家家粮食不够吃，每天二顿饭，这是晚饭！六零年以后就这样了！”老张笑着说，“不过实在对不起二位，家里端不出啥菜来？集上你们也看到了，饭店早就关门了，只是早上炸几根油条，卖完就关门！”
“都过得穷日子，有饭吃就行，不讲究菜！”秦奋笑着回答得很干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