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臣的肺腑之言罢了,若皇上执意留在金陵等待亡国,那臣也无能为力!”
“放肆!”李璟额角的青筋爆出,“腾”的一下从龙椅上站起来,“韩熙载你不要以为朕念旧情就不会杀你!”
“恕臣直言,金陵虽是块风水宝地,但眼下却不是块安全之地,臣也是为了唐国的江山着想。”
澄心堂里静的出奇,韩熙载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李璟似乎平静了下来,转身重重的坐在龙椅上,手扶着额头轻揉着太阳穴。
“那你说说迁到哪里能保住国祚?”
“洪州地势险峻,易守不易攻,着实是个天堑。那里土壤肥沃,气候宜人,我们完全可以把洪州建成第二个金陵!”
韩熙载绘声绘色的描述着。
“当然,皇上大可以不听臣的意见,就像从前一样。”
李璟有些乏了,他不是不知道目前的形势,他心里也清楚从周国开始北方的政权就一直对金陵虎视眈眈,只是他不想去思考这些事情,假装还是在盛唐时期,假装自己还能叱咤风云。若在太平之世,他会是个好皇帝,可现在是乱世,眼看着唐国的土地一块一块的被分割,他却无能为力,作为一个皇帝着实觉得憋屈。李璟现在年事已高,已经不想再打仗了,只求多保住国祚几年,不要让这三千里江山毁在自己手里。不得不承认,韩熙载说的很现实,也是最好的办法,只是李璟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此事稍后再议,先退朝吧。”
大臣们纷纷离去,我拉着芳仪逆着人群冲进了澄心堂。
同样的面孔,同样的场景,上次是她拉我来澄心堂,这次换成了我。时过境迁,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李璟错愕的眼神隐隐透出不悦,“你还知道回来!”
“从那天晚上起,我就没想过再见你。但我还没有放肆到那种程度,你始终是我的父皇,成亲的事情还是得得到你的允许。”
龙椅上的人身形晃动,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芳仪,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跟父皇讲话的!”
“是你夺走了我的孩子!难道还指望我像以前一样跟你撒娇吗!”
我扯住芳仪的袖子,示意她住嘴,先问清楚再说,可她像是一匹受到刺激的野狼一样,冲着李璟吼道:“天下就没有你这么狠心的父亲!”
“噗……”李璟一口鲜血喷溅在龙袍上,像是一朵绽放的彼岸花,刺眼夺目。
“父皇!”芳仪和我同时惊呼。
刘公公惊慌失措的给李璟擦着唇边的鲜血,“皇上你怎么了!奴才去喊太医!”
“免了。”
刘公公眼里噙着泪水,掏出锦帕擦拭着。
李璟颤颤巍巍的走到芳仪跟前,“什么时候的事情?孩子是谁的?朕要将他千刀万剐!”
芳仪愣住了,“那个蒙面人不是你派的?”
“朕怎么会去残害皇家的血脉……侮辱你的那个男人是谁?告诉父皇,父皇给你好好教训他!”李璟面目狰狞的盯着我,“告诉朕!”
我冲芳仪摇摇头,万一李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大哥会没命的!
芳仪直挺挺的跪下,“请父皇恕罪,过去的事情孩儿不想再提,现在孩子也没了……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吧……那人没有侮辱我,是孩儿心甘情愿,也请父皇看在孩儿的面子上,放过他……”
“是林仁肇!”
我心里咯噔一下,李璟还是猜出来了。
芳仪跪着抱住李璟的腿,央求道:“父皇,你要为芳仪的孩子做主啊!”
“你放心,朕定会揪出那个幕后凶手!”李璟瘦削的双手紧握着,“还有林仁肇……”
“父皇,大哥是无辜的,求你放过他!”我应声跪下,“况且他是芳仪的心上人,你就忍心让芳仪心碎,就忍心让她恨你一辈子?”
芳仪擦干了眼泪,“父皇,我已经是他的女人,不管如何,我都要嫁给他。不过在这之前,我必须先亲手杀了那个害死我孩子的凶手!”
“既然你心意已决,父皇还能怎么样呢……”
在亲情面前李璟妥协了,虽然他不信任林仁肇,但还是愿意将自己的宝贝女儿交给他,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吧。
李璟下旨,芳仪和大哥择日完婚。
第二天我便没有再见到芳仪,大哥那里我还欠他一个解释,可我却不敢见他,不能告诉他真相,否则芳仪和他都不会幸福的……就让他一直恨我好了,至少他下半辈子能够幸福,这样也值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朕几番考虑,决定采纳韩大人的意见,迁都洪州。现命六皇子为太子,居于东宫,留守金陵,徐铉,张洎,陈乔留下辅佐太子保护金陵。钦此……”
刘公公尖声尖气的声音振动着我的耳膜,从嘉怎么会是太子?珏子不是说下一任皇帝叫李煜么,可这里根本就没有李煜这个人啊!
“儿臣接旨。”从嘉恭顺的接过圣旨,犹豫再三,“从善会留下来吗?”
刘公公从袖中抽出另一道圣旨,“七殿下将随皇上一起入洪州,统领三军,以护圣驾。”
我提起裙摆,转身就出了瑶光殿。
我要去找从善,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不明不白的恨我一辈子!
“从善!”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我连忙追了上去,“为何总躲着我!”
从善停住了脚步,青色玄衣随风拂动,“我要去洪州了,兴许以后再也不会回来,又何必再相见。”
“你还在怨我?”我转到从善跟前,拉住他的衣襟,强迫他看着我,“你可知道从嘉也是被逼无奈!”
“我早就不恨你们了,谁能成为储君也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从善将我的手松开,整理着被我弄皱的衣襟,仿佛看破红尘,“六嫂,我只是不甘心。父皇那么看重我,经常单独召见我商议国事,却为何不把皇位传给我?六哥是个才子,但并不适合成为一国之君,何况他也不想当皇帝,这父皇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可为何……他既然已经决定六哥为太子,先前又何必给我希望!”
从善的声音若即若离的在我耳边回响,我能体会他现在的痛楚。江山和兄弟,哪个更重要?若要谋反,从善手里兵权在握,篡位成功的几率很大,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兄弟情谊。这就是从善,那个重情重义率真直爽的男子汉!
我原以为这个心结永远也打不开,可我错了,从善比我想象的要坚强!他值得信任!
李璟离开金陵的时候声势浩大,许多大臣虽然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收拾包袱跟着李璟去洪州,还不忘带上几个美妾。街市上拥挤不堪,从善骑在马背上缓缓而行。我站在城墙上远远的望着,那抹身影始终没有回头,毫无留念的渐渐消失在人群中。从嘉没有来送行,不是他狠心,而是舍不得。芳仪走了,从善也走了,从此以后,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热闹的皇宫也将变得冷冷清清。还好有仲宣在,天天吵吵嚷嚷的,也给瑶光殿增添了点生气。虽然从嘉的嫔御也不少,但没有一个产下皇孙的。外界只传言我是个悍妇,嫉妒成性,那些嫔御怀的孩子都被我毒害了,还没有见到阳光便惨死的腹中。我听后一笑置之,原来在别人眼里我是这么个形象!枉费了那么多妙龄女子的青春,我并没有遭到她们的暗中报复,只是经受了些闲言碎语,是不是该谢天谢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