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朕自由主张。”
冷冷的话语掷地有声,声声都刺痛了窅娘的心房。
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当真这么绝情?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窅娘吃痛的从地上爬起,拢了拢凌乱的发髻,闪电般抽出发间的金钗刺向雪白的脖颈。
“叮当……”一声,发簪落地,赵匡胤一掌将她打昏,窅娘无力的瘫软在地。
昏暗的殿中,赵匡胤无声的叹息,抱起地上的人。
这又是何苦。
我躺在寝宫,偌大的床上只有我一人,阳光从窗户中透过,刺得人眼睛生疼。我从被褥中抽出枯槁的手,无力的挡住阳光。这才几日,小小的风寒就将我折磨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倒像是个将死之人。御医们都想尽了办法,却始终找不到我的病根。我心里清楚,这病,只有从嘉能治得好。
从嘉还是没有原谅我吗?
“娘娘你醒啦,奴婢给娘娘熬了药。”钏儿睁着红肿的双眼,哽咽的跪在床边,“娘娘你就喝点药吧,奴婢求求您了。”
“太苦,不喝。”我一把将药碗打翻,黑色的汁液泼溅在地上,散发着阵阵草药独有的芬芳。我拉着钏儿的手,怀着一丝希望,“太子殿下今日可来过?”
钏儿紧咬着嘴唇,眼泪“啪嗒啪嗒”的滑落,“娘娘,奴婢求求您,不要再作践自己了……娘娘还有小殿下呀!”
还是没有来……你当真不要我了吗?从嘉……
“六嫂……”耳边传来焦急的呼喊,“六嫂求你救救林大哥!六哥把他囚禁了!”
“芳仪……”我微张的干涸的嘴唇,吃力的撑起身子,喃喃,“你说从嘉把大哥怎么了?”
芳仪泪眼婆娑跪在榻前,“不知道冯延巳在六哥耳边嚼了什么舌根,今日林大哥上朝后就一直都没有回府。我过来打听,才知道六哥把林大哥关在了大牢。六嫂……求求你,救救林大哥……”
“钏儿扶我起来帮我梳妆,我要去见太子!”
钏儿不知所措的扶着我,欲言又止,“娘娘,你的身子……”
“没有大碍,快来给我梳妆!”我连滚带爬的摔下床,勉强支撑着坐起来,“大哥没有错,从嘉怎么能这么对他!”
钏儿给我抹上了一层厚厚的香粉,遮掩住憔悴的脸。
我跟芳仪跪在澄心堂殿前,麻木的看着紧闭的大门。
“哎哟,我的个祖宗哎!娘娘公主,你们就别跪了,还是回去吧!”刘公公尖声尖气的规劝着,我俩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若今日从嘉不放了林仁肇,我们就跪一天,直到他肯放人为止!
“六嫂,你说要是林大哥从来都没有遇到过你,那该多好……”芳仪看着我,积攒了多年的委屈喷薄而出,“六哥怀疑林大哥,都是因为你。”
头昏昏沉沉的,我几乎听不清芳仪在讲什么。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活着就是一个错误……我本该在几年前就死了,又何必逆天而行?这是我应得的报应,跟大哥无关,跟你们都无关……”第一次觉得,要是当初在战场上就这么死了,该多好,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也不用经受心的煎熬。
“吱……”澄心堂的门被推开,一袭白衣飘飘入眼,不沾风尘。
我的身子一轻,被从嘉横抱在怀。
他对着仍旧跪着的芳仪,丢下一句,“你回去吧,林仁肇已经回府了。”
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颤抖的张开嘴,“谢谢……”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只感觉一只温暖的大手的我脸上游走,我便再也没有了意识。
再次睁开双眼已是正午时分,太医指尖搭在我的手腕上,隔着床幔给我诊脉。我闭上眼睛,微微侧身。
太医一声叹息,“娘娘本就身子弱,若只是普通的风寒,只要稍作调理即可,但……娘娘的风寒不退反进,寒气游走在各脉络。臣给娘娘开的药方并没什么问题,真是奇怪。”
“娘娘这些天根本就没有喝药!”钏儿揉着红肿的双眼,拉着仲宣的小手站在榻边。
“什么?难怪难怪……娘娘体内的寒气已经凝聚成寒毒,若不乘早治疗,只怕会落下病根儿。”太医不解的捋着胡须,“娘娘为何如此作践自己?”
我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他们的对话,头痛欲裂。
好冷……我不禁缩回了手,蜷缩成一团。
从嘉现在一定恨死我了,我该如何去面对他?冯延巳说的话句句属实,没有半点杜撰。芳仪说的没错,是我害了大哥,如果我就这么一病不起该多好,芳仪不会埋怨我,从嘉也不会恨我了……会么?也许就算我死了,他还是不会原谅我吧……
“无论如何都要治好太子妃,不惜一切!”
我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十指紧紧攥着被角,将自己包裹住。温润如玉的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若太子妃有任何差池,你也就可以告老还乡了!”
两行清泪滑落进嘴角。他还是在乎我的……
“是是……”太医惶恐的写好药方,钏儿便跟着他去抓药了,留下从嘉和仲宣在屋内。
“父王父王,母妃为什么睡到现在还不起床呀?”仲宣抓着从嘉的衣袖左右摇摆着,嘟囔着嘴,“是不是父王欺负母妃了?宣儿先前还看见母妃偷偷流泪。是不是宣儿做了什么惹父王生气的事情?父王不要责怪母妃,宣儿会好好念书,做个乖孩子的。”
从嘉抚摸着仲宣的发髻,将他轻轻搂入怀中。
“父王没有责怪母妃,更不会欺负母妃。只是父王对母妃有很多不解,气她对父王有所隐瞒,气她为了另外的男人不爱惜自己,气她一心为他人着想却害苦了自己……父王心里只有母妃,可她心里却有两个人,宣儿你说父王能不生气么……”
仲宣认真的点了点头,忽的又摇头,“父王心里没有宣儿吗?”
从嘉微微愣住,随即一抹微笑洋溢在脸颊,“宣儿和母妃都是父王的心头肉,谁也替代不了。”
字字句句我都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我伸出手,掀开床幔。该面对的躲是躲不过的。仲宣见我醒来,欢快的扑到我怀里,粉嘟嘟的小脸在我胸前蹭来蹭去,“母妃你终于醒了,太阳都到头顶啦!”
从嘉……我张了张干涸的嘴唇,却发不出声音。从嘉示意我不要开口,他沏了一壶茶,倒上,凉薄的唇吹散了热气。我半卧着,任由他一口一口的喂我,茶入喉,温暖了我的心房。喂到最后已经变成了缠绵的吮吸,仲宣肉肉的小手紧紧地捂着小脸,时不时的从指缝里偷看我们一眼,“好羞羞……”从嘉将我紧紧搂着,几乎快要窒息。
“皇后娘娘驾到……”皇后宫中小太监匆匆来报,看到眼前此景立马识相的转过身。
“咳咳……”我适时地咳嗽了一声,将从嘉推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门外传来衣物窸窸窣窣拖在地上的声音,皇后在庆奴的搀扶下进了瑶光殿,我欲起身请安,被从嘉拦下,硬生生的摁在床上,“身子不好就不要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