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进蜀人坊的时间,掰指头算算,最少也有半个月以上了。
许久不见阳光的品缘,努力适应了那种刺眼的光亮。迷蒙的看看周围,冷清一片,不知是什么地方。
品缘在洞口铺上鲜草,标上只有自己才明白的记号,以免失了方向。孰知没走个两三步,居然绕到正门。
高大肃穆的牌匾上几个大字:首辅府。
出来了!!竟然出来了!!
欣喜的掩不住内心的激动,品缘狂呼着跑向街道,边高喊:“我出来了!我终于出来了!!”
路上的行人莫名兼厌恶的望着她。一身犀利乞丐般狼狈造型,又在癫狂的尖叫,让他们认为京城重现疯子。
“对不起,请问……”
“问什么问!我没钱!”路人甲一扯袖,溜走。
“对不起,请问……”
品缘抓住路人乙,试图从他们口中问出祝启臻的府邸。
路人乙一脸苦瓜相,似乎踩到了狗屎,赶小鸡一样驱赶品缘:“什么,什么,什么。去去去!!疯子!”
“你才是疯子!你全家都是疯子!”
品缘冲着那人背影吼一吼。
自己的打扮是个人艺术了点,也不至于就是疯子了!胡乱的穿了几个巷子,也没有任何结果。
她有点灰心,摇晃着臂膀不知何去何从。
祝启臻家在哪儿呢?
摸索着亵衣内侧的小口袋,玉佩她一直随身装着。
前门大街……
前门……的……那个前门……
品缘指指左边,“东?好像不对?”
转身又指指右边,“这边是东?也不对?”
向后转,“这边是……”
她怎么感觉似乎祝启臻从没有给过她地址?
胡乱跑了几条街,料想不会遇见首辅府的人。她慢慢挪至路中间,站定,深呼吸。
“都给我站住!!!”
两旁路人瞬间定格。
很满意的打一响指。品缘挑中一个看起啦老实巴交的路人丙,刚开口准备询问……
“救命啊!!!”路人丙抛掉手中装满小青菜的扁,跑的无影无踪。
我去!
呸呸呸。
吐掉嘴里布满露珠的青菜梗。
顶着满头绿菜叶的品缘不死心的冲空无一人,店铺关门的街道大吼:“我只不过是问路的!!!”
……
日上三竿了……
距离她越狱成功,已经过去至少一个时辰了。
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咕噜噜……
好饿啊……
两眼冒金星的迈着沉重的脚步。品缘心里委屈又难过。
“死祝启臻!呜呜。”
“地址也不写清楚!”
“也不画个地图给我!”
“死祝启臻!臭祝启臻!半死不活,死去活来的祝启臻!!”
“呜呜呜……屁股疼……”
踢着小石子,无聊的走。
她压根不知道自己走哪儿去了。只一味向前。毕竟地址是……前门大街嘛……前门……
……
“大爷~来嘛!快上来嘛~”
“哟,这位大爷眼生的紧哪!进来坐坐?”
沁香扑鼻,浓郁的脂粉味传来。品缘抬头看看两边挂着的红灯笼,就如那些妖娆女子火辣辣的眼神。
春风院
哎……
还不如路过个酒楼,至少还能……望梅止渴。
正欲转身离去,却被人拽住。
一转脸,老鸨子那褶子,粉面堆得厚实的脸大喇喇的伸了过来。
“哟~~姑娘,姑娘别走!”
品缘警惕的瞪她,“干……干什么?我……我是正经人家小姐!”
“您瞧您说的什么话!”老鸨子一帕子甩过来,娇羞作态。
呕~
“那你拉我做什么?”品缘努力推她的咸猪手。
老鸨子满脸堆笑,“我们院头牌,惜儿姑娘请您!”
惜儿姑娘?
哪位?
品缘诧异,“我不认识什么惜儿姑娘。”
老鸨子娇俏的点她头,“您是贵人多忘事。我们惜儿姑娘可巧在二楼边瞧热闹,看见了您。准不会错的!”
先把人骗进去,拐卖了。是妓院惯用的伎俩。
品缘思索着如何脱身。
两人一时僵持在那里。
“林妈妈,姑娘怎么还不来?”
身后温婉动人的声音传来。两边路人纷纷驻足。
品缘顺声音望去,那女子甜甜的笑,绫罗绸缎,金银玉佩,面庞妆容精致,娇媚可人,眼波流转间,勾魂,迷人。
“你……”好像在哪儿见过。
女子浅笑欠身,“姑娘请随我入内详谈。”
品缘答应了。
众人退散。
那女子的厢房在春风院最顶层处,推窗而望,能看见整个京城最繁华的长安大街。
“姑娘,请坐下说话。”女子亲自为品缘斟茶,让座。
品缘从窗边退回,坐下女子对面,不好意思的撸撸结成饼的头发。
喝口茶,女子用大红丝绢沾沾嘴,笑道:“小女子李惜儿。见过姑娘。”
“我不认识你。”品缘很直接。
李惜儿没有一丝不耐,眼光微抬,“姑娘还记得杭州西湖边,寻死的红衣女子吗?”
品缘想了想,“有印象。就是她害我掉水里的。”
“……”
李惜儿尴尬道:“是小女子欠姑娘的。”
品缘恍然大悟。
“原来你是那名叫嫣红的姑娘!”
李惜儿点头。
“太好了!你没死成!”品缘眼角都带着笑意。
……这语气,感觉她想让自己死?李惜儿无语的想。
“啊!对了!“品缘一惊一乍,吓了李惜儿一跳。
“我这儿有个地址,你知道在哪儿么?”
不容易啊!
可算逮到个能问路的人了。
“……”李惜儿道:“这京城没有我不熟的地方。姑娘要去哪儿?”
品缘凝神苦想,“前门大街……西子胡同……六……六……六十几号来着?”
“……”
糟了!忘记是六十几号了。
眼见品缘着急的如坐针毡。李惜儿好心安慰道:“那姑娘找谁?我可以派人从六十一号一直找到六十九号。”
“祝启臻!”
“祝启臻?”西子胡同住着的人非富即贵,也有些是皇族置的私宅。李惜儿在脑子闪现无数个王孙公子的名姓。
“我这便派人打听。姑娘且稍候。”
说罢。李惜儿唤来几个小厮,吩咐他们立刻找人。
品缘感激的笑道:“真是麻烦你了。”
李惜儿不以为然,“和姑娘的救命之恩比起来,小女子做的这些不算什么。”
“你为何上京来了?”品缘心上大石头落地,捏起糕点填肚子。
李惜儿的笑有些苦涩。
“我是追随吴公子来的。”
“户部侍郎独子?”
“是的!”
啪!
品缘气愤的拍桌,“你怎么还想着他!”
李惜儿微楞,继而笑道:“我去他家大闹了一场。结果被打的半死赶出来。后来,是春风院林妈妈收留了我。他那么对我!我已经死心了。彻底死心了。”
“……”品缘默默喝茶吃点心,不知道如何安慰。
“不说这些了!”李惜儿重新振作精神,笑吟吟的望着品缘,“我还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呢。”
“哦。我叫……孟蝶苒。”
“孟姑娘原不是杭州人?”
“不是。只是因为一些事,在杭州逗留。”
“那姑娘现住何处?”
品缘犹豫起来。
到底要不要和她说,我真正的住地?
品缘撩起脏兮兮的褂襟子,笑道:“看我这德行,能住哪儿?”
李惜儿道:“如姑娘不嫌弃。与我一同住可好?我可保姑娘衣食无忧。”
=。=她可不想做风尘女子。
品缘赶紧推诿,“不……不必了。我有姨妈在。”
李惜儿歉意的笑笑,“是小女子唐突了。”
……
两人喝茶吃点心,又聊了很久。品缘心焦已经离府多时,不知有没有去蜀人坊,被发现就彻底完了。
李惜儿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忙打发小侍女去看看人来了没有。
……
“孟姑娘!”
人未至,声先到。
几秒钟后,祝启臻满身风尘出现在厢房。
“小女子为两位泡壶茶。”李惜儿知趣的离开,顺便关上房门。
气氛凝固。祝启臻上下打量她数眼。
品缘紧张的看地,衣服又脏又破,头发凌乱不堪,妆容花的不像样,蓬头垢面。
早知道李惜儿说让她沐浴换装,她应该听的。
“孟姑娘……”
一双赭色祥云靴慢慢走进。品缘越发觉得呼吸困难。
“你若是想我,遣人递一封情信。我立刻飞奔而至。”
“……”
品缘顿时如泄气的皮球,没好气道:“祝公子的脸皮,怕是比城墙还厚。”
祝启臻眼弯弯的笑着坐下:“我这人哪!最大的好处,就是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
品缘厌恶的瞥他,“你说话归说话,能不能坐远点!”
祝启臻挑的位置,几乎和品缘肩靠肩。
“我都不嫌你,你倒是嫌我?”祝启臻露出受伤的表情。
品缘脸一红,半个月没洗澡了……
祝启臻皱眉嗅了嗅。
品缘窘道:“我不过数日没有沐浴,有那么大味儿么?”
“嘘。”祝启臻食指做封唇动作,“别说话。”
“……”
又嗅了嗅。
祝启臻眉头越发拧在一起。
“有血腥味!”
品缘一愣。
“你受伤了?!”祝启臻正色道,神情严肃。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
品缘结结巴巴道:“没……没有啊。”
祝启臻不信。“不可能!我的鼻子最是灵敏!这股血腥味骗不了我!你哪里受伤了?怎么会受伤?!何时受得伤?谁伤的你?!”
“……”品缘被他一连串问题问的头晕。
冷不丁的,祝启臻抓住品缘双肩,幽深的眸子紧盯着她,“谁伤了你?!”
品缘一激灵,他的神情像是要杀人一般。
“不是。没有人伤我!”
祝启臻迫使她看着他,一字一顿:“告诉我,是谁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