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福园内花团锦簇。
那些姨娘小姐们如姹紫嫣红花儿,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各个穿的喜气洋洋。品缘本以为自己一身打扮会过于引人注意,可往那人群里一摆,只不过尔尔。
“蝶儿,来,到姨妈这里来。”林氏正和安妍逗乐喝茶,转眼看见品缘华服入厅,欣喜外甥长大了很是落落大方,美丽动人,忙招呼品缘坐自己边上。
盈盈一笑,品缘优雅的落座,玉桂垂首站在椅后,随时准备伺候。
安妍瞅准时机拍马屁,“蝶儿丫头出落的越发水灵了。夫人真是好福气。”
品缘害羞的低头不做声。
宜美姝也不甘落后,“就是说啊~~蝶儿丫头真漂亮。”
品缘汗颜,同是马屁,也得分人说。
安妍嗤笑,蠢人不愧是蠢人,跟着她拍个马屁,也拍不好。品缘管不住的四处看,末座的小姨娘宛琯也赫然在座。只不过,她的表情扭曲的厉害。在这种其乐融融的气氛里尤为怪异。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回身接过玉桂递来的普洱,突然想起,一直没见到蝉儿。蝉儿已是大丫鬟,按理说其身份可以进厅侍候。
“玉桂,蝉儿呢?”品缘问的极小声,林氏只和众姨娘姐妹说话,并未在意。
玉桂踌躇着不知怎么回答。
这时,娇凤进来回,“夫人,刘姨娘给夫人及各位姐姐请安。”
刘……刘姨娘?
品缘无语,什么时候纳的妾?首辅大人真迅速。
新姨娘火红的喜服忖的白皙娇肤桃色满颊,娃娃般的面庞亲切可人,虽优雅的笑着,可看不出一丝欣喜,透露出无尽的哀怨。她走到厅堂正中,朝林氏叩头。
“见过夫人及众位姐姐……”
品缘对首辅大人的新小妾不感兴趣,古代男人都是花心大萝卜。
“起身吧。从今以后,你要恪守本分,好好伺候老爷。”林氏虽对跪着的人说话,实则眼睛看向宛琯,她苍白的脸狰狞的不像样。林氏很满意那副表情。
“谢夫人……”
那女子抬起头,品缘无意一瞥,大惊的站起身。
“蝶儿?你怎么了?”林氏以为品缘身子不适,担忧问道。
品缘不语,木讷的看着厅堂正中花枝招展,身着喜服的蝉儿。
锦苑的威胁,蝉儿在镜澈湖的话,她终于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是锦苑吗?
是锦苑的阴谋吗?
即使蝉儿只是一名小小的婢女,也不能这样毁了她的一生。
玉桂见姑娘神色不对,忙拉拉她衣袖。品缘一把甩开,几步奔至蝉儿身前,蝉儿满含泪水,强忍着不让它掉落。
一腔热血直冲脑门,品缘回身冲林氏大嚷:“姨妈!不可以,不可以!蝉儿不可以嫁给姨丈!”
林氏玉手一拍桌,“蝶儿!不得放肆!”
品缘根本无视林氏的愤怒,瞪着她,“姨妈!不能毁了蝉儿的一生!”
蝉儿忍不住堕下泪来,轻声低吟,“姑娘,不要再说了……”
“放肆!”
大庭广众之下,大家小姐对长辈出言不逊,竟是为了区区奴婢!林氏气的浑身发抖,“喜娈,姑娘累了,将姑娘带回柳林院!”
“是。”喜娈略微用力拉扯品缘。品缘挣扎,边冲蝉儿大喊:“蝉儿!蝉儿!说你不要嫁!快说呀!”
“绣舞,你与喜娈一并送孟姑娘回去!”锦苑深锁秀眉,沉声吩咐着。
“姑娘,姑娘,你快回去吧!”蝉儿哀哀的哭求,“我知道,姑娘为我着想。可是,我的命连着他的命!”
品缘充血的神经犹如破裂一般,令她感到眩晕、惶恐。有人以死威胁了蝉儿,蝉儿不能死,不愿死……
顺着喜娈的衣裙一寸寸下滑,因愤怒扭曲的脸僵硬的凝固,她什么也做不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喜娈,你发什么愣?!快伺候姑娘回去休息!!”林氏的脸丢的干净,这外甥不管不行了!
品缘不再反抗,任喜娈、绣舞架着她出了崇福园,玉桂忙跟了去。
既然无能为力,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姑娘,你爱过一个人吗?”
“我曾爱过一个人……”
“不,他是被父亲打死的……”
“他希望我活着,他说,我的命连着他的命……”
蝉儿的话语似乎还在耳边萦绕,而今,却物是人非了吗?品缘止不住流泪,再也无力支撑……黑暗倾覆,谁能带我回去?未泯的那颗骄傲的心,无法苟同古代受人掌控的命运!
……
“姑娘……你醒了……”玉桂的脸清晰起来,她手捧瓷碗,不住的吹凉。“喝点燕窝粥吧……”
品缘望望窗外,皎洁的月光投射进来,冷清的让人心里郁闷。
“什么时辰了?”
“已经戌时了,姑娘……”
想来婚礼差不多结束了吧。
她不要玉桂服侍,自己接过来大口大口的吃着,几次呛到,咳的泪流满面。
“姑娘……”玉桂拿帕子替品缘擦拭。
其间,罂瑶做了几道平日里品缘爱吃的点心送来,原封不动的摆在那里。她也一改往日大咧咧的态度,也跟着摆出苦瓜脸。待品缘打发玉桂去休息后,才弹弹衣服上的尘,搬张小杌坐在床边。
“我闷的紧,只得烦你陪我聊聊天。你知道,玉桂今儿伺候我一整天,我不好意思再留她……”品缘满含歉意的笑笑。
罂瑶垂头丧气,抱怨似的托腮,“罂瑶懂,姑娘只喜欢紫鸢姐姐和玉桂姐姐……”
罂瑶孩子气的话让品缘不由自主笑了,“你多大了?家住哪儿的?”
“到年尾就十五了……我不知道我家住哪儿。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罂瑶体贴的为品缘端上茶。
抿了口清香的碧螺春,品缘又问:“你一点也记不起了?”
“记不起了……”罂瑶想起那日菱洲坊着火的时候,她的脑海好像出现了一些模糊的画面。“我隐约记得一片红色……”
“红色?”
“是……其他的便什么也不记得了。”罂瑶苦思冥想,也未得结果,反倒头疼,她也不愿再想。
两人随即沉默。
这时候,小丫鬟吉儿进来通报:“锦苑姑娘来了……”
品缘忙吩咐罂瑶压灭蜡烛,“对姐姐说,我睡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吉儿应诺。
没多大会,门外传来脚步声,“妹妹,你还没睡!命下人点上火,我们姐妹俩坐坐~~”
品缘不回答,罂瑶也不敢答言,在小杌上坐立难安。
“来人哪!进房里把蜡点上!”命令压迫的语气不容置疑。小丫鬟吉儿哆嗦着推开门,点亮了房里所有的灯。
瞬间,明晃晃,亮堂堂。
罂瑶望着锦苑盛怒的脸,忐忑的起身作揖,抱着小杌飞一般跑了。
锦苑放松态度,叹口气,坐在床沿边,硬是将品缘面向墙的身子翻了过来。
“妹妹,你在生姐姐的气吗?”锦苑挥手退了丫鬟绣舞,真如姐姐和妹妹谈心般。“我应该清楚,以你的聪慧,定能想到是我……”
锦苑如此坦白,到让品缘不知所措,她当时只是猜测,并没找到什么证据证明此事是锦苑一手所为。现在,始作俑者自己和盘托出所有。
“为什么……要这么做?”思忖半天,只能这么问。
“妹妹,答应姐姐,以后无论姐姐做什么?你都不要怪姐姐。”锦苑垂下眼睑,品缘看不清她眼中的复杂纷扰。
“你想做什么?!”
锦苑褪下手腕上的玉镯,亲自为品缘戴上。
品缘挣扎不得,只能别扭的感受镯子的坠重。
“这是你娘亲生前给我的。那时你还小,并不知道此事。我虽不是夫人亲生,但夫人待我如己出。”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品缘不想知道那些过往,那过往是孟蝶苒经历的,与她无关。
锦苑没注意品缘不耐的神色,依旧道:“我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无论何时何地,姐姐永远不会害你!姐姐会永远保护你!”那种的如发毒誓的诚意使品缘感到震惊。看来蝶苒与这位三姐姐的感情至深,她是理解不了了。
锦苑自顾自的接着说,“康王府获罪,仆役变卖。其他人流放……若不是我早年被南巡的皇上看中,怕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妹妹了……”
一时间,品缘难以消化突如其来的信息,“康王府……真的获罪了?”
锦苑点头,看着怔忪的品缘,她搂住她,“妹妹不怕,今后,姐姐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