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坤宁宫回来,已是未时。
几个女人谈天说地,皇后又留了午膳。那位钱皇后,当真温文尔雅,说话和气常笑,倒是抱着重庆公主的周妃,可能是因为她为英宗生了第一个孩子,言行皆有傲然之色。相比之下,锦苑倒显得谦恭许多。钱皇后不时问锦苑的身体状况是否安好,关心体贴,看起来不像是装出来的,若是真有二心,那只能说这位皇后演戏功夫一流。
锦苑喝着茶,看向一旁发呆的品缘,笑道“在想郕王爷吗?”
“娘娘!”品缘红了脸,佯装生气。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好害臊的?你也不小了。我像你这么大时,嫁给皇上已经一年多了。”锦苑笑道。
“娘娘!我不和你说了!”品缘起身欲走。
“好好好。我本来还想和你谈谈郕王爷的事儿呢!你走吧!”锦苑忍住笑意,一本正经。
果然,品缘不动了,重新坐了下来,笑嘻嘻道:“我还是守着娘娘吧。以免娘娘唤人。”
锦苑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这个丫头!抓住你死穴,还不承认?我就说,那串稀有的手链让谁得去了。”
品缘盯着她,惊道:“娘娘怎么知道?”
锦苑笑,“这还用猜吗?人家送你簪子,又是梳子,你怎么着也得弄个珍贵礼物当定情物不是?”
“娘娘!”
“呵呵。好了,不和你闹了。其实姨妈阻拦郕王求亲的事,陆续的,我也听到点风声,只是没有证实。而且,当晚王爷喝醉酒,骑马大闹长安街,砸坏不少摊位,太妃娘娘惩罚王爷,亲自杖责。太后娘娘这才罢了。”
“王爷伤的重吗?”
锦苑淡漠道,“怎么不重?太妃娘娘身份低微,又是曾经汉王府待罪宫人。当日诞下王爷,先帝临终前嘱托太后娘娘好生安置他们母子,娘娘这才给了王爷名号,住在宫外。这些年太妃娘娘如履薄冰,万事小心。当日郕王闹得出格,下手不狠一点,怎能表现谦卑之意?”
一席话说下来,品缘心内透凉,看来太妃娘娘不是一般的人物,能在此情形下活着,不容易。结合之前朱祁钰曾说过,太妃娘娘命他学文练武。其中必有所图!
锦苑见品缘只是发呆不说话,以为她担心郕王,笑的妩媚动人。
门外小太监细声细气,“皇上驾到……”
品缘忙扶着锦苑出门相迎,“臣妾恭迎圣上。”
朱祁镇托起锦苑臂膀,“爱妃身怀有孕,不必多礼。”
品缘跟随锦苑起身,这才仔细看到皇帝的样貌。他与郕王有几分相像,所不同的是,郕王外表刚毅,线条坚挺,而这位皇帝,外表些许荏弱,英姿勃发,脸型略微尖瘦,不像郕王看起来壮实。可能由于国事的繁忙,导致睡眠不足,有些许黑眼圈,但无伤大雅。总体来说,也算是个男人味十足的皇帝。
伺候皇帝的活,由锦苑亲自来,她只需在一旁候着便可。眼见朱祁镇微有怒色,不知何故。
“陛下喝茶。”锦苑双手捧与他。“听闻边境蛮夷大胆来犯,陛下为此事担忧许久。却也要注意保重龙体。”
“嘭!”朱祁镇猛的拍桌,震翻茶水。“小小蛮夷,竟屡次触我大明威严。朕派人剿灭,居然吃了个败仗!无论谁劝,朕定要了那应缇的命!!!”
应缇?品缘眼皮跳动。是应将军吗?她不信,应将军在军中颇有威仪,区区一个蛮夷,怎么可能会战败?
“莫不是陛下误会了?据臣妾所知,应将军骁勇善战,是不可多得的领兵将才!”锦苑命宫女撤了碎渣,自己取来帕子擦拭朱祁镇袍上的水渍。
“误会?朕宁愿希望这是个误会!!”朱祁镇火气直冒,“据探子回报,应缇整日在家中吃酒取乐。行军之时,居然将家中一名姬妾打扮成男子模样混入军中伺候。真乃昏庸之辈!”
品缘怯怯的问道:“恕奴婢斗胆相问,那名探子所回的女子,是不是一副可人相貌,最典型的是,眉间有颗深色的雀斑,非常明显?”
朱祁镇转向品缘,很是疑惑,“你怎么知道?”
是了,是茗香没错了。想起那日与茗香的相见,她确然少了的那份纯真羞涩,话中带刺,陪侍妖娆。没曾想,竟害的应将军打了败仗。是说她年纪小不懂事,还是……她不敢再想下去。宁愿应缇深爱茗香,硬是将其带在身边。
这边,朱祁镇见其呆愣,不明所以。遂对锦苑道:“这就是你日日记挂的那妹子吧?”
“回陛下,是臣妾家妹。”
朱祁镇舒展眉头,笑道:“你家妹子虽没有你的倾国倾城貌。却也是个美人,别有一番韵味。怪不得,老二天天和吴太妃闹。”
锦苑笑道:“是郕王殿下错爱了。臣妾家妹野性难驯,夫人在世时,对她备是宠爱,她可骄纵的不得了。”
“爱妃谦虚了。老二和家妹的缘分,连朕也羡慕的紧!”朱祁镇哈哈大笑,“奇女子,奇女子!”
“陛下如此说,真真谬赞了家妹。”锦苑忙起身跪下。
朱祁镇弯腰扶起锦苑,柔声道:“爱妃这是干什么?朕绝无怪罪之意。只是朕那弟弟,自小在宫外生活,养成了眠花宿柳的坏习惯,向来对女子全无真心可言。又是和吴太妃相依为命,很是孝顺。这次竟为了令妹和太妃争执,确实少见。”
“皇上,关于郕王妃,可有定论?”锦苑轻轻坐下,不经意的套话。品缘耳朵竖起,心里突突直跳。
“母后很喜欢汪氏。”朱祁镇说。“硬是拉着吴太妃说是要指婚。吴太妃顾忌老二,当时并没有答应。”
“爱妃。你今儿个对老二很上心。”朱祁钰笑的别有深意。
锦苑抿嘴嗑瓜子,向品缘方向努嘴。
朱祁镇会意,“爱妃,朕会向太后说说看。”
锦苑也笑了,“陛下,臣妾就这么一个相好的妹妹。”
品缘神思飘远,心里越发不安。汪慧珍爱郕王不是一天两天,从那日她推自己掉落戏台,也不是什么善茬。再加上太后对汪氏的喜爱。她简直不敢再想。原以为只要两人相爱,以王爷的身份,必不会受到什么阻碍。没想到,那身份却恰恰成了身不由已的桎梏。
已到晚膳时分,圣上还没有用膳。品缘悄悄退下,吩咐芢粹备膳。
不多会,芢粹对紫鸢耳语几句。紫鸢铺好所有膳食。品缘上前欠身禀道:“皇上、娘娘,晚膳已齐备,请移步正厅用膳。”
朱祁镇此时正半躺在锦苑身旁,不时用手轻抚她微凸的肚子。“爱妃,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