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紫鸢,品缘一愣,“你什么意思?紫鸢是我带进宫的。与你们的阴谋何干?”
芢粹哧哧的笑,“姑娘误会了。紫鸢不是周妃的人。只是,那日我从周妃处回宫的路上,看见紫鸢一身黑衣,似乎欲潜入宫廷某处……”
“你胡说!”品缘拍案而起。猛地又后悔,此番失态的紧张无非告诉芢粹一个事实,对于紫鸢,自己并不是完全信任。
芢粹面露浅笑,接着道:“紫鸢黑衣在宫中行走,无论她去哪儿,行迹皆可疑。说出去都是死罪。若是姑娘愿在娘娘面前保荐奴婢,那奴婢嘴巴便闭得紧紧的。若是姑娘不愿,就别怪奴婢拉紫鸢一起上黄泉路!”
品缘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眸,语气不善,“芢粹,你威胁我?”
芢粹深深行个大礼,“姑娘,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苟活。望姑娘成全。”
握紧拳头,指甲给掌心留下深深的痕迹。“芢粹,我怎能容忍你和周妃合谋加害我姐姐的孩儿?!”“姑娘放心。芢粹念姑娘的不杀之恩。周妃娘娘那里,奴婢自会去周旋。”
紧皱的眉无可奈何的松开,“芢粹,你答应过我的话,千万不要忘记。”
芢粹释怀的笑道:“姑娘不必担忧。奴婢还不想死……”
品缘手抵额头,有气无力,为了紫鸢,只能这样算了,以后多多提防便是。“罢了,你自去准备娘娘的晚膳吧。”
“奴婢告退……”
见芢粹已去,紫鸢轻轻入内,看小姐面色苍白,以为又突发旧疾,几步近前忙道:“姑娘,你坚持坚持,紫鸢拿药与你吃。”
品缘愁绪满怀的望向自己相依为命的丫鬟,说不上的哽咽。不愿理会她,慢慢走入内屋,侧躺榻上,希望能养养神,甚至把那些烦心事全部忘记。
紫鸢小心来到榻边:“我看姑娘身上不太舒坦,今晚上紫鸢替姑娘伺候吧。姑娘好生歇息,紫鸢先行退了。”
品缘依旧不答,紫鸢只得带上门而离去。
芢粹赌成功了。品缘最终没有对她怎么样。锦苑问起,只道是误会,随便打发了锦绣宫一名宫女,将所有罪名安在她身上,苦求了锦苑,才只将那小宫女流配辛者库。芢粹也仅遵她的誓言,每日送药后,都默默走开。品缘自行处理安胎药。一切似乎井然有序。没曾想,这桩事还没算完,又起了另一波风暴。
跪在郕王妃脚边已经几个时辰了,品缘只觉双膝僵硬,彻骨的寒冷。汪慧珍只品着茶,吃着点心,不发一言。新婚之日,新郎丢下她去看另一个女人,怕是她心内的隐恨已经到达顶峰。本是朱祁钰任意妄为,却由她来承担这背后的罪责,苦笑一声,也算是与他同甘共苦。
“你在嘲笑本宫?”
品缘一抬头,便见汪慧珍恶狠狠的盯着她。
“奴婢不敢。”
“不敢?”她用纯金指套轻轻刮过品缘的脸,一股热流滑下,品缘略微哆嗦,却没动。“多动人的小脸!王爷就是被它给迷住了?”“娘娘,奴婢知错了。”事到如今,只好隐忍。
“错了?”她哈哈大笑着坐回位子上,挥手打发了几个宫女,“你们去外面候着!”她们应诺退下。
“说!”她指着我,嘴唇抖的厉害,“哪儿错了?!”话到最后,几乎是吼出声。“奴婢不该招惹王爷!有违妇德。”品缘深吸气,缓缓说出羞辱自己的词句。
“招惹?!哼!这个词不对!你个狐狸精,是你勾引的王爷!”她恶毒的怒骂,冷不丁一巴掌将其打翻在地。
火辣辣的疼,整个左脸肿了起来,品缘重新跪伏在她脚下,“娘娘开恩,奴婢知错了。”
“娘娘,请饶了我们家姑娘吧!”门外紫鸢的声音赫然传来,紧接着她吃痛的叫了一声,音色渐远。许是被那几名宫女拉走。‘我的好紫鸢,虽然她的身份有诸多谜团,但是她待我的心却是那样真诚。’
汪慧珍森然一笑,抬脚狠狠一踹,“不懂规矩的主子,只能教出不懂规矩的下人!”“娘娘说的很是,谢娘娘教导。”她这一脚,勾出品缘小腹的旧伤,一阵隐隐的坠痛感袭来,她只能要紧牙关忍着。偏生锦苑今日去太后处一直未归,不然她应该会向奴才询问自己的去向。
“哼。”汪慧珍似乎很满意品缘的谦卑,微笑着端茶来喝,却动怒的将茶水泼了她一头一脸。“这是什么茶!味道这样怪?”“许是茶凉了,娘娘息怒。”品缘苦笑的赔罪,这是宫中训诫处,不是锦绣宫,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汪慧珍放下茶盅,笑道:“孟家小姐,你姨丈是朝中一品大员,虽说亲戚隔了一层,但终归会给你一个好归宿。何苦就恋上我们王爷了?也怪你命大,当日你生辰,若是就那么摔死了,未尝不是好事一件!”
原来那天,真的是她推的。这个女人,许是早就知道她和王爷的关系。“娘娘多虑了,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你当然是死不足惜!寄人篱下的罪人之女!外面再富丽堂皇又怎样?你终究是个罪人之女。是本宫低估了你的本事,以为凭自己的执着,定能感动王爷。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她走下来,用手捏住品缘的下颚,逼她直视自己。“是不是在想,为什么孟嫔娘娘不来寻你?呵呵,本宫告诉你。太后娘娘很喜欢本宫,想必你也听说了,你说你惹出的乱子,孟嫔娘娘身为你的姐姐,会怎样?”
品缘心下一惊,忙道:“这件事,我一力承担!与姐姐无关。更何况,姐姐怀着身孕,万不要为难她!”“哈哈哈哈!”汪慧珍一把甩开手,“你凭什么一力承担?你有什么资格一力承担?!”
品缘跪爬到她旁边,抱住她的腿,“娘娘,求求你,无论你怎样惩罚我都可以!只不要迁怒到姐姐!”
汪慧珍踢开她,厌恶的看着卑躬屈膝到极点的品缘,“这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传到王爷耳朵里,若是成了另外的样子,别怪本宫不客气!”“娘娘放心!”
“来人哪!”
几名宫女快步走进来,“娘娘有何吩咐?”“去把杖责的凳子抬来!本宫要亲自看着你们打。”汪慧珍恨极了品缘,新婚之夜,她的新婚之夜,新郎外逃,自己独守空房!品缘闭上眼睛,只得等着。
小太监让她趴在凳子上,捆上双手,腹中疼痛令品缘虚汗直冒,却连一声都无法哼出。“打!给本宫狠狠的打!”汪慧珍咬牙切齿的命令,只有这样,才能弥补她心里的创伤。
“一!”
“二!”
“三!”
品缘的身子微微一颤。
“四!”
“五!”
“六!”
豆大的汗直直砸在地上,品缘双手握拳。
“七!”
已经开始抽痛。只觉眼前开始迷糊。
“住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参见王爷!”众人纷纷退下。
是朱祁钰来了吗?品缘迷蒙着双眼,想转头却没有力气。
“王爷!”汪慧珍疾步上前欲解释什么,朱祁钰推开她,她尖叫一声,头撞在桌子角。
“缘儿,缘儿!”朱祁钰忙乱的解开绳子,品缘朝他笑了笑,此刻如此狼狈,兴许这个笑也是极其难看。
软软的瘫在他的怀中,还是那股淡淡的麝香味,熟悉又温暖的味道。“我没事……”“什么没事!”朱祁钰搂住她,表情有些动容,忽的缩紧瞳孔,怒道:“缘儿,你的脸怎么了?”
哦,她倒是忘了,汪慧珍拿指套划了一道血痕。
下意识看向一边僵硬的汪慧珍,她眼中含泪,却不敢哭出来。“没事,我不小心碰伤的。”朱祁钰并不相信,但他什么也没说,打横抱起品缘。汪慧珍见状爬跪到门前,“王爷,您不能这样!她只是一个贱婢,会辱没您的身份!”“你让不让开?”朱祁钰道。“臣妾不能让!”汪慧珍执意。朱祁钰喉结上下蠕动,缓缓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再不让开,我便踹上去!”汪慧珍怔愣住,似乎不敢相信。眼见着朱祁钰真的抬起脚,她终于没出息的让开,看他离开训诫处。
长长的回廊,两边宫墙是那么高,似乎插入云端。品缘在他的怀中呆呆的望,湛蓝的天空,还有小鸟不时的飞来飞去。“看那些鸟儿,多自由自在?”
朱祁钰用下巴摩挲她的头发,哑着嗓子道:“缘儿,对不起。”“哈?”品缘不解,傻笑着看他。“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入宫。即使在首辅府做的辛苦,也不至于遭人打骂!”“无论是皇宫,还是首辅府,都是笼子。区别在于:一个是竹笼子,一个是金笼子。材料不同,但本质是一样的。这不怪你,你是心疼我,怕我受委屈。”品缘笑道。
朱祁钰似懂非懂的看了她一眼,眉宇间的愧疚少了一些。不管他是不是明白自己那颗永不怨他的心,至少现在他不像刚才那样眉头拧在一起。
“人肉做的轿子就是舒服!”品缘强打精神与他调笑。
“那我以后天天做的你轿子好不好?”朱祁钰也笑了,弯弯的眼睛温柔似水。
“好啊!等我老了,也有轿子可以坐!”品缘环住他的脖子。
“哇!那一个老爷爷抱着一个老奶奶,肯定能成为京城一景!”朱祁钰夸张的做出吃惊模样,逗的品缘哧哧直笑。幸福的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喃喃道:“回去之后,不要为难郕王妃好不好?”品缘深知他的脾气,今天见她受到毒打,必会让汪慧珍付出同等,甚至更大的代价。那么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吴太妃小心翼翼的过日子,也是想保住那份荣华。
朱祁钰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为什么?”
“她是一个女人,是一个深爱着你的女人。新婚之夜,新郎跑出去找别人,谁心里都不好受。你就当她一时冲动好不好?”品缘尽量用商量的口吻与他说。
他重新迈出步子,“缘儿,你此举根本不是自保之法。不过,我答应你,不会动她!”“那便好。”品缘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得到他急促的心跳,必是很想为她报仇吧?有这份心,已足以让她感动……